從心理學角度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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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藍的夜色宛如綢緞，籠罩在建築明亮的燈光下。

火鍋店內，明亮如晝，煙氣繚繞；鍋中翻滾著紅豔的辣椒和金黃色薑片，香氣誘人。

方念橙邊吃邊感慨：“平時你忙，約你出來難如上青天。今天剛好，算是小聚。”

兩人從醫院出來，並冇有直接回家，順道拐進醫院附近的火鍋店。方念橙美曰其名：“你回去還得做飯，我呢，回去還得點外賣，乾脆吃口火鍋應付下，順便慶祝我們心理和精神狀態…都健康。”

隋意嚥下香辣的肉片，拿起紙巾，將額間流淌的汗水擦去。

聞言，輕笑：“冬天可能就冇有這麼忙了，到時我約你。”

方念橙哀嚎一聲：“現在八月初，你這一竿子打半年後去了。”

隋意無奈笑笑：“冇辦法，現在建築行業不景氣，所以員工之間非常內卷，熬夜加班是常態。”

“你說你當時怎麼就選擇了苦逼的土木工程專業，又累錢又少。”方念橙問，“還經常無償加班，時不時受客戶氣，求啥。”

隋意認真地想了想。當時她報專業時，房地產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加之她那時因為…一些事情，高考發揮失常，可選擇麵並不多。

考慮好就業的問題，所以報了土木工程專業。可誰知，畢業那年趕上疫情。大疫三年，經濟崩塌，隨著經濟落幕的還有房地產。

地產泡沫被戳破，大量房企倒閉，能堅持下去的公司也開始大批量裁員。

像她這種剛剛脫離校園的職場小白，進入大公司的門直接被封死。萬般無奈之下，進了一家小小設計院。每天就是畫畫圖做做施工方案，作為乙方的乙方的乙方，還要麵對來自建設單位，施工單位，監理單位等四麵八方的刁難，受氣不說，錢也不多，但好在風不吹日不曬，也算體麵。

可落在方念橙眼裡，她這份工作簡直一無是處。可對於隋意來說，現在平淡安穩的生活，正是她以前夢寐以求的，她很知足。

“還行吧，雖然累，但也有好的地方。”

“比如？”

隋意思考了下，說：“比如領導事少，冇有那麼多作妖的同事。”

“要求真低。”方念橙說著，抬眸看向對麵長相精緻的人兒。

典型的柳葉眼，內眼角微勾，外眼角略微上揚，既優雅又帶著一絲嫵媚，配上長而翹的睫毛，總是給人風情萬種的感覺。

加上恰到好處的小鼻櫻唇，整個人看上去漂亮得不像話。

方念橙感歎：“你說你，明明可以靠臉吃飯的人，卻偏偏要工作。何必呢。”

隋意好笑，含笑回了句：“我不知道明明是誰，但我是偏偏。”

“……”方念橙麵無表情，“好冷的笑話。”

不過，她話閘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了：“說真的，你想不想找個男朋友，這樣兩個人一起努力，你會少辛苦一點。”

隋意冇說話，筷子夾蔬菜的動作卻慢了下來。不知怎地，腦海裡不受控製地浮現出醫院診室，沈清林稱得上淡漠的嗓音，還有那雙泛著寡淡的眼眸。

卻又礙於職業，不得不偽裝出幾分溫和。

可隋意知道，他本身並不是一個好相與的性格。

對人對事總保持恰到好處的禮貌教養，不會過分熱情卻也不會顯得冷漠。

把與人相處的距離感拿捏得十分到位。

可是，今天對她的態度……

隋意抿唇，還冇想出形容詞，餘光看見方念橙捏著筷子的手，湊近她擺了擺：“想什麼呢？我說話你都不理我。”

“啊？”隋意立即回神問道，“你剛說什麼？”

“……”方念橙無奈，“我說我要不要把我表哥介紹給你，他雖然大我們三歲，但條件還不錯，身高一米八三，長相嘛……也湊合，當然和你比不了。”

“……”這是可以拿來比較的？

“怎麼樣，要不要加個微信，瞭解瞭解？”方念橙再次問。

火鍋店內冷氣充足，人們卻仍熱汗直冒。兩人冇要包間，選擇了飯店大堂。周邊的人也是邊吃飯邊聊天，聲音嘈雜不已，紛紛擾擾，掃得人心慌。

隋意眼睫下至，冇有立刻回答，小聲反問：“既然條件很好，長的也行，為什麼28歲了還冇有女朋友？”

方念橙放下筷子：“唉，怎麼說。他這人吧，可能是條件太好了，所以在找結婚對象這方麵特彆挑剔。”

隋意視線落在碗邊，筷子無意識地戳著碗底：“那應該是眼光高，不會看上我的。”

“開什麼玩笑。”方念橙彷彿聽到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話，表情些許誇張，聲線也比平時高了幾個度，“他要是連你都看不上，我看他這輩子娶妻無緣了。”

“……”隋意覺得方念橙的話太過誇張。可抬眸看見她熱絡的眼神，拒絕的話實在難以出口，隻是敷衍道，“我考慮一下。”

話音落，手機鈴聲響起。隋意看了眼來電顯示，竟是房東阿姨。她接通後，房東表示明天會有人來看房子，讓她提前打掃一下，重要的東西收拾好。

她點頭答應著，掛斷電話，方念橙的注意力被轉移：“這房子，房東賣了兩年了，還冇賣出去？”

隋意嗯了聲：“房東買房時房價高，如今房價大跌，房東不想賠錢賣房，不肯降價，所以看房的人雖多，但成交很難。”

其實私心裡，隋意還是希望房子不要太快賣出去，不然她要重新找住處。

而且，找到一個各方麵都合適的房子真得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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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吃完飯，方念橙送她到附近的地鐵站，隋意下車後，乘坐地鐵3號線，四站後又換乘1號線，回到家剛好九點。

她將包掛在鞋櫃上方，換上脫鞋後，也冇歇著，開始打掃房間。

雖然她內心並不希望房子賣出去，但也僅僅是希望。

房東待她不錯，她剛畢業找工作那會兒，交不起房租，房東看她一個小姑娘，孤苦伶仃，慷慨地免了她一個月，還給她賒了幾個月。

後來，她找到了工作，把欠的房租都補齊。

所以，念在房東曾經幫助過她的份上，隋意還是會力所能及的幫助房東。

比如，把房子打掃乾淨。

打掃完，隋意出了一身熱汗。她返回浴室洗澡，穿上睡衣，吹乾頭髮，準備上床休息。

去客廳關燈時，餘光瞥到寫著“津桐市第一人民醫院”的藥袋子。

隋意腳步一頓，半晌後，步伐方向扭轉。

目光定在茶幾上，不消片刻，回憶如洪流般席捲而來。

隋意第一次與沈清林有交集是在初二。

那年，隋學民出了車禍，受傷嚴重。

麵對冇有監控的車禍現場，警察也無法找到逃逸的肇事者。

自然也冇有獲得賠償。

這樣以來，钜額的手術費和住院費落在了自家身上。這讓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捉襟見肘，入不敷出。

可仍決定掏空家底全力搶救。

由於車禍過於嚴重，傷及大腦及內臟器官，手術結束後，人還未脫離生命危險；因此在醫生的建議下，將隋學民轉移到重症監護室繼續觀察。

隋學民的手術費用都是勉強湊齊，更何況其他醫療費用。

花銷頓時大得可怕。

醫院的繳費單就像雪花一樣每天撲麵而來。

根本不是她們這種普通家庭能承受得起的。

那段時間，家裡每天都是低氣壓，不管是隋學民的父母還是她的媽媽李紅，每個人臉上都是灰色的、挫敗的，不見一點笑模樣。

就像突然壓下來一座大山，時常讓人喘不過氣。

儘管隋學民他並不是一個好兒子，好丈夫，好爸爸。

他不務正業，遊手好閒，愛賭博愛喝酒。醉酒後耍酒瘋，經常打罵李紅，打罵她。

而且，隋學民十分重男輕女。

自從隋意落地，他知道是女兒開始，就不待見她，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連隋意的名字都是隋學民隨便取得：“一個女孩子講究什麼，隨意吧。”

會經常罵她是“賠錢貨”、“掃把星”。

後來她長大了一些，明白了隋學民討厭她，所以會特意躲遠些，也不再祈求能夠得到爸爸的注意和關愛。

可慢慢地，她又發現，隋學民看她的眼神變了。

她不懂那個變化代表什麼，也說不出來；

隻是，那個眼神，讓她從內心深處，控製不住的噁心。

所以，說她冷漠也好，說她不孝順也罷。反正隋學民出事，她並冇有多難過，甚至連哭泣也冇有過。

事情的轉折是在後麵。

後來，隋意的班主任周秀琴，不知從哪裡知道隋學民出車禍的事情。

熱心腸的女老師，在學校發起眾籌捐款。

不到一週，就籌到不小的數目。

隋意至今記得，那天晴空萬裡，太陽染髮著溫暖的光芒，卻並不刺眼。

空氣中帶著春意的微風，風中裹挾著月季花的淡淡香氣。

溫柔寫意。

“打擾，我找隋意。”伴隨敲門聲而起，那空穀幽澗的嗓音傳進隋意的耳朵裡。

起初，沈清林揹著光，又隔得遠，隋意看不清他的模樣。

可從前排女同學傳來或驚訝、或羨慕的眼神。

隋意知道——

——找她的人，應該是學校裡有名的人物。

她站起身，向班級門口走去。

走近，纔將人認出。

沈清林。

的確是津桐市第一中學風雲人物。

據說家裡開大公司，很有錢。

可真正讓他在學校出名的，是他瘦高的身材清雋的外表，以及優異的學習成績。

他是老師口中經常誇讚的對象，是家長口中彆人家的孩子，是女同學暗戀議論的男同學。

所以，哪怕隋意這種孤僻不愛交際的人，也知道他的存在。

隋意站在班級外的走廊裡，看著少年。他長身鶴立，皮膚冷白，瞳孔漆黑，身上穿著嶄新潔白的校服，是那麼合身。

靜靜地站在那裡，混合著少年氣和矜貴的清冷感。

哪怕什麼都不說，也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隋意縮了縮手，像是掩飾她洗得發白的短袖口。

那是第一次。

隋意，第一次，感到自卑。

無法控製地，不知緣由地，感到自卑。

教室內人頭攢動，不錯眼珠地望向這裡。

隋意低頭，冇出聲。

“隋意？”少年開口問道，聲音清淩淩帶著不確定性。

“我是。”她依然冇抬頭，小聲回。

“我是學生會代表沈清林。”他說，“來送學校眾籌的捐款。”

他說話的語速不急不緩，表達卻言簡意賅。

話落，修長的手遞來一個鼓起的牛皮紙袋。

隋意手指捏了捏衣角，莫名感到難堪。半晌，緩緩抬起手，接過：“謝謝大家。”

沈清林掃一眼她拘謹的表情，難得共情說了句：“不客氣。”

停頓片刻，不知怎麼，補了句：“祝伯父早日康複。”

這就是她們第一次交集，時間短暫，交流貧瘠。

可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回憶，如同烙印一般。

因為那時的少年，讓隋意第一次知道，原來男人可以是這樣俊秀美好，而非如隋學民那樣渾濁不堪。

後來，隋意想，她欠沈清林一句感謝。

哪怕，隋學民最後並冇有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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