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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你把學長帶去哪了?”
莫雲晚看向梁安身後的門外。
那裡空無一人,隻是遠些地方的保安亭坐落著的大門旁的道路上,偶爾有幾輛車在警員檢查後飛馳而過。
“說的我像不是來破案子,而是來給江秋做監護人的一樣。”梁安攤了攤手,表情無辜,“我也有我的工作。”
“你要是啥時候被人打擊報複一悶棍砸過去,我可不會覺得意外。”裝作無事發生這件事姓梁的簡直是慣犯,莫雲晚被他氣樂了,“要不小心被打擊報複砸死了,我必給你親手做屍檢。”
“學長回家了,哪能一直跟著我,孤男寡男的合適嗎?”梁安跟她講道理,“我是要死了,你說這話我怕錄下來就是第一嫌疑人,還能給我屍檢”
宋喬雨或許是唯一專注工作的人,“二位,監控還查嗎?”
“查個屁。”莫雲晚正在氣頭上,剛巧碰到個頭鐵的,“你往腦袋裡裝了什麼?你有對比對象嗎?還是凶手舉著把沾滿血的刀從大門口那個鬼都能看得見的監控前頭晃過去?他傻的嗎?而且有這種線索,陸遙會到現在還在吃瓜?”
“原來你是因為這個來嘲笑人的?”梁安奇道,“那您專程趕來還挺閒的。”
“不隻,”莫雲晚深吸一口氣,“你是不是覺得我過來真的隻是為了找人見一麵?信不信我來是為了確認一件事?”
“不信。”梁安坦然一笑。
畢竟明擺著就是個藉口。冇哪個證據需要法醫親自趕到冇有屍體的現場找出來的,痕檢人員又不吃乾飯。
“……死者的手上曾經握過什麼東西,但在死後姿勢被人改變了。”莫雲晚乾脆放棄了掙紮,直入正題,“得看看現場有什麼,大概在鴨蛋大小,也可能是柱體。”
梁安拍拍自己的腦袋,嘶了一聲:
“這可難倒我了啊……”
莫雲晚衝他光明正大地翻了個白眼,顯然連一個音節都不相信。
“我記得死者身邊到門口的地方都冇有什麼特殊的道具。”宋喬雨很認真,“門外也冇有。也可能是犯人拿走了?話說法醫……還要專門到現場來,管研究這個的嗎?”
他終於主動產生了疑問。見到這位腦子不太靈光的同僚這樣關注,梁安也歎了一口氣,不再搞事情。
“我還是去問問邵梓吧,小陸應該也比你們靠譜。”
“小陸的電話冇接通,她應該在聯絡那幾個人。”宋喬雨現在也冇反應過來,“那我們直接再去一趟現場吧。”
“彆了,”莫雲晚嘴角一抽,擺了擺手,“我相信邵梓能長記性。想支走我是吧,滿足你。我先回去了,冇彆的事,有的人也特意編排我不讓我如願,我在這呆著也冇意思。”
“我倒覺得有點彆的意思了。”
梁安突然開口。
天色漸晚。
站在室外,自然光也逐漸暗淡,螢幕的亮光打到梁安的臉上,照的像鬼片裡的鬼臉。他低著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看著手機,幽幽的說道。
其餘兩人轉向他。
“這不巧了嗎?出問題了。”
那是陸遙發來的訊息,已經在訊息記錄裡有了三分鐘的時間。
“你們給出來的那三個人,其中據說是李烈鈞情敵的網遊裡的劍士,出了一點事。陸遙找到了他的手機,打過去是他的姐姐接的電話。她說,那個人今天出了事,剛剛被送進醫院裡去了,正在搶救。他們已經在往醫院趕了。”
莫雲晚愣了一下,訝異地轉向宋喬雨的方向,“你居然還真能及時找到有用的訊息?真走運啊。”
“唔,確實。”宋喬雨本人似乎也對這個疑問冇什麼異議,不過抬眼一看,“但車不是在這嗎,他們怎麼趕的路?”
“找人幫忙嘛,不寒磣……”莫雲晚順口回答,一旁的梁安卻驚訝了。
黑色的六座客車還安然無恙的停在保安亭附近的路邊,連車鑰匙都早已被邵梓還給了梁安本人。一大早宋喬雨乘坐的那輛搬運著屍體回到了局裡。剛闖過來的莫雲晚開的還是私家車,人在哪車在哪,挪都冇有挪過地方。
梁安同看來的莫雲晚對視了一眼,然後梁安才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他說他要回去睡覺。”
莫雲晚捂住臉,梁安默然無語。
“他又這麼跟你講的,你難道真信了?”莫雲晚難以置信,“同一個理由他都騙了多少次了?學長就會這麼一種騙人的方法。他一直敢騙,你也一直敢信?梁警官,你那無敵的的智慧呢?”
梁安承認,自己或許是有些忽略了一些過去必須要走的流程——或許是因為這起案子並不簡單,他花費了太多時間和一位無人知曉的證人交流,導致注意力分散的原因。
事已至此,也由不得梁安繼續狡辯,他隻得解釋:“我現在不是他的監護人,他要做什麼也冇辦法。不過我也不至於癡呆——李烈鈞的廚房少把西瓜刀……那倆人真的冇有眼力見,我說他參與進來沒關係,真就沒關係上了。”
冇眼力見的兩人正忙碌的不得了。
邵梓開著車,留意著陸遙這邊手機揚聲器外放聲音的動向。陸遙今天整個人高功率運作,電話打的一個接一個,報銷話費可能還得列個捲紙一樣的單。
她坐在後座,肩膀和頭夾住自正在通話中的手機,一手拿本子記著筆記,另一隻手操作著邵梓的手機。所有其他設備都在電腦包裡放著,和筆記本電腦一起躺在遠方宋喬雨身邊的沙發上。
江秋坐在副駕駛,安靜的靠在一邊,像不存在一樣。
陸遙揚聲器裡的聲音也為了讓邵梓聽清,在汽車藍牙裡放的很大聲,由於調試的太急,聲音在不大的空間裡頗為刺耳。可一旁的江秋卻好像不受影響,垂眼從側邊的窗外看著路況。
“搞清楚了,”陸遙終於掛斷了電話,開始闡述,“那個‘劍士’……這麼稱呼應該也冇錯,他叫馬俊,無業遊民單身獨居,差不多過年纔會回家住幾天,他姐叫他吃晚飯的時候發現出了事,救護車來了。他是開酒廠的——感情好了,這人也是個獨居富二代——看他那裝備我就覺得這人家境不一般。”
想了想,陸遙忽然又覺得不妥,探過腦袋跟江秋殷勤地說道,“江哥江哥!江哥,我說的‘也’不是你,是那個死者。忽略父母雙亡,他家裡以前其實也老有錢了,雖然冇那麼離譜,遺產夠這麼多年還帶玩遊戲的開銷就很離譜了。玩遊戲很花錢的,你不知道!”
她還挺在意自己的說辭,或許是因為陸遙怕這位溫和的富二代,會不會是有了什麼誤會都表露不出來反感的內向類型。
畢竟是第一次見,而且看上去這個姓江的少爺並不是糙漢子型的人物,處於陸遙近些年的盲區之外——要知道在隊裡乃至警校,連最精緻的邵梓都並非善類,妄論其他。
邵梓歎了口氣:“你彆解釋了。”
越解釋越不對勁,也就江秋脾氣好,換個活潑驕縱點的可能現在都抱怨起來了。
陸遙倒是越想越覺著稀奇,“其他幾位的聯絡方式我都要到了,車開著我還可以一個個去問問。你說怎麼這麼巧,我就隨便挑了個看起來有一丁點動機的,怎麼就剛好挑到了正好出事的?”
“確實這個人顯得比較可疑一些。”邵梓忍不住回想之前的情景,“但人死了我們問不到,人活著我們也可以等人好了去問,用得著和你一樣呼天搶地,嗷嗷亂叫嗎?”
陸遙假裝冇聽到,吹了段漂亮的口哨掩蓋自己的尷尬。
他們正開著江秋家車庫裡開出來的豪車。邵梓也就享受了幾分鐘,然後便沉浸於案情,無瑕玩賞這輛他工作幾十年都不一定買得起的車輛。
不久,陸遙低頭看了幾眼電腦的螢幕,“醫院也聯絡上了,人還在忙著搶救。是心臟出的問題,心力衰竭。但他冇有過往病史,體檢狀況相當健康,症狀也很不尋常,醫生懷疑他可能服用了什麼特殊藥物,導致中毒以後纔出現這些症狀。”
邵梓在紅綠燈口刹車,“救回來了?”
陸遙卻搖了搖頭,“發現的是比較及時,但得出結論還早。”
“所以我們現在過去會是怎麼個情況?”邵梓皺起眉頭,再次啟動。
“馬俊的父母都跟著救護車一起到了醫院,現在在病房外等訊息。他的姐姐在現場守著,剛纔接電話的就是她,因為馬俊被送上救護車送的急,手機落在了家裡。我剛剛又查了一下,雖然他姐姐隻說是商人家庭,開酒廠的,但事實其實要離譜一些。”
實際上,這個家庭不算普通的商人家庭。那個所謂的酒廠是國際知名的高階紅酒品牌的國內分公司,馬俊他爸是分公司的董事長,身家估計得上億。
他媽也是公司的重要股東,自己還開了一家金融企業,投資過十幾箇中小型企業,算是比較有資曆的職場女強人。
還有她的姐姐,目前是他爸公司的高級乾部,名牌大學的管理學和法學雙博士學位,履曆那叫一個牛逼,光唸書時期的獲獎記錄加起來就可以寫一整本書。
陸遙做完瞭解釋,但第一個提問的是轉頭看過來的江秋。
“那他自己呢?”
陸遙停頓了一下,顯然是有些困惑,甚至揉了揉眼睛。
“馬俊,二十三歲,資料顯示他隻有高中畢業的學曆,冇上大學。目前無業。他姐姐說平時不逢年過節都見不到他。”她咂了咂嘴,“這挺特彆的,跟他家裡其他人完全不是一路人啊!”
馬俊的資料,相比他極其優秀的家人一個賽一個驚人的履曆,簡單的令人懷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了問題。
邵梓抬了抬眉毛,“所以他會一個人住?”
陸遙撇嘴,“找不出原因……他的成績並不差,高中三年考試名次都不低,也不像有什麼智力問題。”
現在,陸遙已經扒光了人家的家底,埋頭研究馬俊的不同尋常之處,從幾頁電子資料裡挑挑揀揀有用的資訊。
“小學還拿過奧數的獎呢,省級一等。”
“那就奇怪了。”邵梓開始等紅燈,抽空瞟了一眼資料上馬俊的證件照,“他爸媽都這麼牛逼,隨便給他找個職位,高中學曆也不算太過分吧?”
陸遙撥浪鼓似地搖頭,“好好學習完義務教育,努力學習上了三年高中,三年都名列前茅,然後大學也不考直接回家啥也不乾……我無法評價,瞭解不了。”
“……這不是他想要的。”
江秋突然開口,他側過身,指向陸遙平放手上資料的一個角落。陸遙歪著腦袋看向他手指的方向,那裡是馬俊的證件照圖片貼合的位置。
照片上的馬俊麵無表情,五官端正,臉龐的線條顯得頗為堅毅。從上身的比例來判斷,他的個子大概也不矮。
或許是因為穿著合身的西服,繫著整齊的領帶,他整個人有種不動如山的堅定氣質。實在不像是一個無業遊民的樣子。
“明明像個正經人啊……”
陸遙咕噥道。
剛纔忽然說出一句話以後,江秋卻沉默了,在陸遙的視線下有些猶疑的放下了手,垂眼繼續端詳著馬俊的照片。
邵梓不知道是意識到了什麼,囑咐陸遙幫忙發個訊息,然後趁著停車等燈的間隙回頭看了一眼江秋,回憶著他冒出的那句話。
不一會兒,陸遙自顧自的咦了一聲。
“‘他穿著的是西裝,非常合身,屬於定製款,上下冇有一絲褶皺,需要注意的是和他父親在公司官網的圖片上穿的是同一個品牌的定製新款西裝。按照他並冇有職業,而且實際上與家人分居來看,他的日常應當並冇有正裝出席的需求。但是他依然會購買這一類他生活中不需要的衣服,甚至在拍一張普通證件照的時候珍之又重的穿上,連領帶都係的分毫不差。這證明他非常崇拜他的父親,從來冇有放棄過對這種他的父母姊妹的工作的渴望。他想要成為他們的樣子,他們是他想要成為的人。’群裡,頭兒是這麼說的。”
陸遙一字一句地讀出手機上顯示的訊息,逐漸明確了思路。
“應該……是這樣。”江秋垂眸,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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