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辦公室內一時之間十分安靜。
誰也冇說話,鐘阮星在艱難地消化這些資訊,鄒偵探體諒她的心情,在等她消化。
宋老爺子知道車禍的真相?他瞞著警察私下驗屍,到底是為了包庇誰?此前她就覺得,在最疼愛的兒子兒媳突發車禍過世後,居然狠心將唯一的孫子送到國外,一去就是二十多年,這件事實在違背常理。
可現在將這件事聯絡起來再想,鐘阮星覺得這一切都能串起來了。
鄒偵探說,要麼真的是意外,要麼是謀殺。
但此時鐘阮星清楚地知道,不可能是意外。
宋謹行的父母一定是死於謀殺。
不然,無法解釋他被放逐國外二十年的事實。
連最疼愛的兒子都能在他眼皮底下被謀殺,不過七八歲大的孫子更容易被迫害。宋老爺子知道凶手是誰,可他狠不下心將凶手送進監獄。
他知道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偏心才為兒子帶來的殺身之禍,在既不願意將凶手繩之以法,又害怕孫子也會被加害的情況下,隻能假意裝出心灰意冷的樣子將孫子發配國外。
凶手對宋謹行父母下殺手的原因是因為宋氏這個巨大的蛋糕,最具競爭力的人死了,他的兒子也被髮配國外,失去了掌權人的喜愛與看重,那這個小小的稚子,也就構不成威脅了。
宋老爺子幾乎是在用一種極端的不近人情的方式保護這個年幼的孫子。
所以在孫子成長得足夠強大,擁有了保護自己的實力後,他纔會一意孤行不顧所有人的阻攔將整個宋氏都交到宋謹行手裡。
是愧疚?是贖罪?是偏心?
這些都不重要。
鐘阮星突然想起那一次,宋謹行第一次帶著女朋友回老宅拜見爺爺奶奶時,宋老爺子在那時候正式將所有股份轉讓給宋謹行,讓他徹底成為了宋氏的掌權人。
可那個時候,從老宅出來的時候,宋謹行卻並不高興。
那雙像深海一樣的眼睛裡,藏著她不知道也不理解的情緒。她那時候感知到了他負麵的情緒,問起時卻被他找話題揭過。其實她知道當時他提出去看電影是在轉移話題,可他不願意說,她也就冇有追問,假裝不知道他暗藏著心事。
那個時候,他在想什麼呢?
想起了父母的死?想起自己敬重愛戴的爺爺一直包庇著凶手?
鐘阮星不知道宋謹行是什麼開始懷疑當年的真相,開始找偵探調查這件事。但她能想象,這些年他的心底一定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得他有多累,有多痛苦,有多難以喘息。
他的病不光光是因為年少時的經曆,還因為這個一直難以探查的殘酷的真相。他不能向任何人提及,甚至不能向爺爺求證,隻能揹負著為父母尋找真相與公道的壓力,這麼多年一個人沉默地承擔著這一切。
從冇有哪一刻,比現在讓她更想見到他,抱抱他。
良久,鐘阮星終於低啞著開口:“你先回去吧,我會再聯絡你。”
“好的宋總。”
鄒偵探站起身,告彆後戴上口罩,禮貌地離開了辦公室。
鐘阮星捏著那份資料又在沙發上坐了兩分鐘,隨即拿出手機開始訂票,最近的一班飛機,飛杭城。
送她去機場的路上,付嶺敏銳地發現老闆今天情緒很糟糕。他很久冇有見到這樣渾身低氣壓的老闆,似乎自從老闆娘出現後,老闆就換了個人,變得平易和睦多了。
現在的老闆又讓他想起了一年前那個剛回國的老闆。
那個時候公司上下上萬名員工,冇有不怕他的。可現在問問那些員工,冇有一個不愛戴他的。
付嶺心情惴惴,卻也不敢多問,隻在路上聽老闆交代了幾句工作上的事,之後就目送他上了飛機。
上飛機前鐘阮星給宋謹行打了個電話,依舊聯絡不上。幾個小時的飛行後,飛機落地杭城,夜色已經降臨,杭城這邊的分公司安排了助理來接,是位三十多歲的精乾女性,叫胡雙。
在飛機上那幾小時付嶺已經把一切安排好,胡雙接到鐘阮星後就帶她前往《與君書》正在山中的拍攝地。
第一次見到傳聞中大名鼎鼎的宋總,哪怕職業素養再高,胡雙依舊忍不住暗自打量。心道果然如傳聞一樣,氣勢強大到讓人不敢直視。
鐘阮星心情不佳,車內的氣壓也就很低,胡雙不敢多言,司機更不敢說話,一路沉默朝著目的地進發。
市區的燈光逐漸消失,路兩旁開始出現環抱群山,胡雙不知道宋總這大半夜的為什麼要從京市飛過來,還要馬不停蹄地趕往一個劇組拍戲的深山。
三個多小時後,時間已經逼近十二點,深夜的山裡尤為恐怖,好在劇組今晚在拍夜戲,尚未收工。
遠遠看見環繞在漆黑山林裡的燈光時,胡雙鬆了口氣。劇組也不是完全與世隔絕,還是有負責聯絡外麵的工作人員,胡雙早就跟他們聯絡上,負責人等在路邊,看見車子駛來,朝他們招手。
停好車,鐘阮星從車上下來,胡雙和司機跟在她身後,負責人領著他們朝片場走去。
鐘阮星終於開口:“還冇下戲?”
負責人趕緊道:“快了快了,今晚天氣好,趕幾場戲,現在應該已經收工了。”
果然,等他們走到片場時,現場的工作人員正在收拾設備,拍到深夜,無論是演員還是幕後都挺累的,片場比較安靜,大家都在忙著收拾,趕緊回營地休息。
因為是在山裡拍戲,時間也不長,劇組隻找了一塊平坦的地方做營地,大家都睡在帳篷裡。
負責人領著鐘阮星朝營地走去,營地比片場要吵鬨一些,有人在煮大鍋泡麪,招呼其他人來吃。
宋謹行剛換了戲服,洗漱完,把鐘阮星最愛護的那一頭長髮用鯊魚夾夾在腦後,現在做這些他已經駕輕就熟。不遠處的人喊他:“阮星,來吃泡麪啊。”
他笑笑:“你們吃吧,我準備睡了。”
轉過身時,突然發現不遠處樹林裡走來的人影有些眼熟。
宋謹行愣了一下,不確定地往前走了幾步。對麵的人顯然也看見了他,她加快了步伐,很快從黑暗中走到亮處。
宋謹行一向沉靜鎮定的情緒在這一刻像平靜湖麵重重砸入一顆石頭,盪開細密連綿又劇烈的漣漪。
鐘阮星已經走到他麵前,顧不上週圍人的目光,一把抱住了他。
宋謹行聞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夾雜著此刻山林裡的樹木青草香,拍攝一整天的疲憊仿若一掃而空。
他伸手回抱住她,手掌帶著安撫的意味,溫柔撫過她的後背,低聲問:“怎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