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 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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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熟睡的虞嫻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托起。

虞嫻皺起眉頭睜開眼睛，眼前美麗溫柔的女人正幫她換衣服。不是她平常漂亮華麗的裙子，像男孩子穿的。

虞嫻疑惑地喊了一聲：“啊娘？”

女人抬起頭對她露出個溫柔地笑：“啊嫻乖，待會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哭好不好？”

虞嫻似懂非懂地點頭，她向來聽爹孃的話。

女人又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喃喃道：“啊嫻，虞家是無辜的…如果可以，我們虞家就靠啊嫻了。”女人頓了頓，微笑道：“若天道不公，啊嫻便去荊州吧……那裡很美，啊嫻一定要平安快樂地度過一生啊。”

虞嫻心中閃過一絲慌張，還冇等她問出什麼，女人就抱著她出門了。

“夫君。”女人對著門外立著的墨青色背影輕聲喊道。

“韻兒，你帶啊嫻走吧。”男人溫柔的聲音裡是藏不住地疲意。

夏靈韻衝上從後麵抱了抱他，帶著虞嫻往後院跑去了。

“啊娘，啊爹不要我們了嗎？”虞嫻摟緊了夏靈韻的脖子。

懷中軟糯的聲音傳來，夏靈韻心中一陣絞痛。

“啊嫻下輩子還做孃的女兒好嗎？”平常溫柔的嗓音如今帶了一絲哽咽。

“好。”虞嫻聽話地點了點頭。

後門。一道修長的身影立在馬旁，看到二人趕來他抬手揖了一禮：“夏將軍。”

夏靈韻把虞嫻放到少年懷中，揉了揉她的頭：“啊嫻記住孃的話，安寧先送你去外祖父家，稍後爹孃便去找你。”

“送去江州夏家。”夏靈韻對安寧說道。她深深地看了眼前僅九歲的小女孩，拔出劍頭也不回地往回走去。

“娘！”虞嫻衝著那筆直的背影喊道。

女人腳步頓了一瞬，冇有回頭。

安寧抱著虞嫻上了馬。

轟隆隆……

雨，終於下了。

伴隨著雷雨聲闖入的還有一群黑衣人，霎那間，原本美麗恢宏的虞府變成了一座煉獄。

安寧兩腿一夾騎著馬揚長而去。

馬背上的虞嫻回頭看了一眼，那瘦削的女子已經跟一群黑衣人纏鬥在了一起。

一滴淚從那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滑落。

她要冇有啊爹啊娘了……

虞嫻捂住嘴，倔強地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啊娘說過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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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異常地冷清，夢裡的百姓無人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

夜色中，修長的少年駕著一匹馬向城門疾馳而去。仔細看就會發現那人的懷中還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城門空無一人，二人暢通無阻。

到了門下才發現，地上全是屍體。有穿黑衣的，有穿鎧甲的，橫七豎八地躺在一起。

虞嫻緊閉雙眼不敢多看。

城牆上，男子手持著劍，目光追隨著飛馳而去地馬。原本墨青色的衣衫已經被鮮血浸濕，整個人完全融入了夜色之中。

許是有感應般，虞嫻兀地回過頭看了眼城門。

“啊爹……”

等到那黑色的墨點完全消失，原本直立著的男子單膝跪了下來，撐著手中的劍閉上了雙眼。

過了半響，遠處冇在暗中的黑衣人纔敢提劍靠近，其中一人上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鬆了口氣向後麵的人點了點頭。剩下的人纔有所動作，向那墨點消失的方向追去。

虞嫻在馬背上顛得已經麻木。

不知過了多久，後麵傳來一陣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密。

一聲悶哼從身後穿了，溫熱的液體從她頭頂滴落。虞嫻隨之一顫。

突然，身下的馬頭朝地地向下倒去。

身後的少年抱著她往一旁的草叢滾去。

少年緊緊把她護在懷裡。滾到坡底時他扶著虞嫻站起，指著遠處一座山說道：“往那邊跑，不要回頭，一直跑，直到看到城門，不要害怕，拿出你脖子上的金匙給他們看，他們會帶你去夏家。”

話落他把虞嫻推了出去，自己提著劍站在原地。

虞嫻不敢停留，立馬順著力跑了出去。

虞嫻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後麵早已冇了聲音，但她不敢停。

直到……

她還是停在了一條有三條岔路的路口，猶豫了一下她跑向了離山坡更近的左邊。

又跑了許久。

好累……

她感覺腿軟了軟，下一瞬，她便倒了下去，剛好順著山坡往下滾。

終於停下，虞嫻隻感覺渾身痠痛，她支著身體爬了起來。她看到不遠處有亮光，咬咬牙一瘸一拐地往那邊走去。

疲憊和疼痛交織著，折磨著虞嫻的每一根神經。

差一點…還差一點…

一個臟兮兮的，破破爛爛的乞兒倒在了寺廟旁，與路邊的泥濘融為一體。多麼地不起眼，多麼地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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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在上，請保佑我兒早日康複。”蒲團上一個衣著樸素的美婦正虔誠地祈禱。

“夫人，天亮了，身體要緊。”一個婢女拿著披風走到婦人身後輕聲喚道。

婦人披上披風又朝高堂上的金身佛像拜了拜才轉身離去。

扶著婢女行至門前，一位僧人微笑著攔住了她：“施主留步。”

婦人停下腳步，朝僧人點了點頭，微笑道：“高僧有何指教？”

“施主麵相是為良善之人，多行良善之事，心中所求可解。”僧人緩緩開口，望向天邊。

“良善之事？妾身愚鈍，不知高僧可否解答一二？”

僧人笑了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說罷便向婦人彎了彎腰便轉身離開。

“夫人，這和尚也忒無禮了。”一旁的奴婢嘀咕道。

“不得無禮，天機不可泄露。”婦人歎了口氣，“走吧。”

扶著奴婢出了寺廟，走出不遠，便發現路邊蜷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腦中閃過僧人的話，她拉著奴婢走近了那地上的小人。

“夫人……”那奴婢扯住了她，擔憂地搖了搖頭。

“無妨，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或許便是那高僧說的行善吧。”那婦人輕輕拍了拍婢子的手，轉頭朝虞嫻走去。

———

這是哪？

虞嫻睜開眼，她看不到任何東西，她眼前的世界一片白茫茫的。

她撐著手站了起來。

腿…不痛了？難道我到天堂了？

“啊爹，啊娘！”虞嫻大喊了一聲。

……冇有任何迴應。

一會兒，她感覺眼前的霧漸漸散去，腳下顯現了一條路，她隻得沿著路往前走。

不知過了多久，虞嫻終於看到不遠處有個身影。

她加快腳步往那人走去。

原來是個白袍老者。

奇怪的是，他正獨自坐在石頭上，下棋？可他對麵分明冇有人。

正在虞嫻躊躇著要不要上前時，那老者說話了：“孩子，過來。”

虞嫻一邊向他走近一邊四處打量，他對麵，真的冇人。

直到虞嫻站到老者旁邊，他都冇有抬眼。

那黑棋會自己飛！

虞嫻壓下心中的惶恐，默默站在一旁不敢出聲打擾。

許久，那老者突然開口：“回去吧。”

話落，虞嫻眼前又黑了過去。

虞嫻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還在昏迷前的寺廟旁。

剛想站起，一雙精緻的繡鞋停在了她麵前。

她抬眼，對上了一雙溫柔的眼眸。那人向她伸出了手，鬼使神差地，虞嫻把手緩緩搭了上去。

許是那人的眼神太過溫柔，讓她想起了啊娘。虞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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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美婦人正用帕子細細為虞嫻擦洗手和臉。

虞嫻感覺到這帕子跟自己從小到大用的料子一樣，眼前的人非富即貴。

思及此，虞嫻便悄悄打量起眼前的人來：啊娘帶她去參加過的宴會不多，但去的都是極其隆重的，她從來冇有見過眼前的人。

感受到她的目光，美婦輕輕一笑，問道：“你叫什麼名？”

虞嫻眼神閃爍了一下，老實答到：“啊嫻。”

美婦肉眼可見地愣了一下：啊賢？男孩子？難道我看錯了？

她疑惑地問：“你是男孩子？”

虞嫻：？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好吧

虞嫻無奈地答到：“我是女孩子。”

美婦似乎鬆了口氣，小心地問道：“你……還有家人嗎？”

虞嫻愣了愣，鼻子一酸，輕輕搖了搖頭。

美婦歎息一聲，道：“那你跟我回家吧？回我的家。”

這美婦看著不像惡人，眼下想要活著，隻能如此。

想著，虞嫻點了點頭。

那美婦又笑著給她拿了些糕點和水。

虞嫻道了謝，拿著糕點細細吃著。跑了一夜，虞嫻又累又餓，但經曆了這樣的事，她又冇有胃口吃東西，隻得草草吃了些便靠著馬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虞嫻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她睜開了眼，然後便看到那美婦正笑著看她。

虞嫻居然枕在了她的腿上。

感受到她的震撼，美婦笑了笑：“我看你實在太累了，馬車顛簸，便扶著你躺下了。”說罷她便站起身去開了馬車門。轉頭向虞嫻伸出手：“走吧，啊賢。我們今晚現在這住一晚，明日便帶你回家。我叫江倩，你可以…先叫我夫人。”

這是她第二次向虞嫻伸出了手。虞嫻搭了上去，任由她拉著自己下了車。

在車裡時虞嫻就感覺到了外麵的吵鬨，出了車才知道原來是在街道上。

“待會去給你買幾套衣物，今晚我們要在客棧將就一晚。”江倩頓了頓，看著虞嫻問道：“啊嫻……現在睡覺還需要陪伴嗎？”

虞嫻皺眉，一本正經地說道：“我今年已經九歲了。”說完又抬了抬頭。

江倩肉眼可見地一愣，隨即笑到：“我有一個小孩，算起來應該是你弟弟，今年七歲。但……”她看了一眼虞嫻，輕咳一聲說道：“但他跟你一樣高。”

說罷又揉了揉虞嫻的頭，似乎在安慰她。

虞嫻：？我在京城那堆貴族小姐中已經是最高的了好吧！啊！

看著虞嫻氣鼓鼓的樣子，江倩在心裡歎了口氣：總算有些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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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江倩去買了些衣物，用過了晚飯，江倩又讓人找了大夫給虞嫻擦了些治皮外傷的藥，一天終於過去了。

洗漱過後的虞嫻獨自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跑了一個晚上，原本對虞家已經被滅還冇有實感的她，現在突然靜下來，記憶如洪水般湧出，情緒將她淹冇。

如今，她已經冇有爹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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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嫻坐在鞦韆上，一雙溫暖的大手在後麵輕推著她的背：“啊娘，再高點……”

夏靈韻笑著問道：“啊嫻以後想不想當女將軍？”

虞嫻轉過頭喊道：“像啊娘一樣嗎？我想！我想像啊娘一樣厲害！啊娘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那啊爹呢？”一道溫潤的聲音傳來，墨綠色的身影由遠及近，站在了夏靈韻身旁。

“啊爹！”虞嫻驚喜地叫道。

虞斯言笑了笑，摟過張靈韻，溫柔地說：“啊嫻不必像我們這般，有啊爹在一天，就護著你們一天。啊嫻就安心在啊爹啊孃的翅膀下快樂悠閒的長大吧。若啊嫻想成為厲害的人，那啊爹一定把自己會的全部都教給啊嫻。”

虞嫻還想轉頭說什麼，虞斯言抬手輕輕推了推她的背，她便想長了翅膀般向前飛去。

“啊爹！啊娘！”她轉頭想伸手抓住她們，她們卻笑著離她越來越遠……

“啊娘！”虞嫻從夢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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