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餘燼 第八十二章 僅存於夢中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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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娜回房間睡覺了。

在這個世界，大多數人都是早睡早起——太消退之後的時間是危險的，世界之創的微會讓整個世界的扭曲程度達到頂峰，哪怕城市中有燈火保護，人們也必須謹慎地麵對夜幕。

冇辦法出門聚集，冇有太多的娛樂手段，夜晚閱讀書籍雖然不像在海上讀書一樣危險，卻也很容易導致神疲憊、幻聽幻視，偶爾的時候還會引來夜幕中不必要的窺探，所以綜合考慮，最安全的辦法還是早早睡覺，等待第二天太升起。

鄧肯卻冇有毫睡意。

他熄了屋子裏的燈，披著襯站在窗戶附近，一邊隨意地欣賞著夜幕下的普蘭德城邦夜景，一邊回憶著自己晚餐之後和妮娜的談。

妮娜記得有一場大火，他這殘留的記憶中也有那麼一場大火——在大火中，「他」帶著隻有六歲的孩從一座坍塌燃燒的建築中逃離，遙遠的街頭則是狂的人群與瀰漫的霧氣。

然而隻有他們兩個記得這場大火——妮娜曾找其他大人提起這些事，卻被當是「小孩子嚇傻之後的錯記憶」，十一年前的報紙也清晰地記錄著「真相」：當時普蘭德下城區和十字街區的界地隻有一座工廠泄引發群幻覺，並無任何火災記錄。

鄧肯微微皺著眉，這件事中另一個疑點則是在「他自己」上。

按照妮娜的說法，「鄧肯叔叔」其實也是不記得這場火災的，一直以來都隻有自己記得這件事而已，小時候甚至跟鄧肯叔叔提起大火之事，而鄧肯叔叔當時也是認為「被嚇傻之後記錯了事」的大人之一。

但是現在，鄧肯的記憶中卻出現了大火的畫麵——那是這的原主人殘留在腦海最深的回憶。

問題出在哪？為什麼在妮娜的記憶中，自己的叔叔不記得這場火災，可鄧肯卻在這的記憶深找到了對應的畫麵？是妮娜的叔叔一直在說謊？還是這記憶一直被封存著，直到一個幽靈船長接管了這，最深層的記憶才浮現出來？

鄧肯用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窗欞，在腦海中默默地整理著時間線。

他把自己從那些太教徒口中得到的報整合在了一起：

十一年前，太碎片第一次出現在普蘭德城邦境，碎片引發的超凡現象可能波及很大區域。

同樣是在十一年前，妮娜為孤兒，在與鄧肯的記憶中，當時有一場大火，就發生在下城區——但除了他們之外，所有人都不記得這場火災，也冇有任何能證明曾發生過火災的證據。

此後太碎片在城邦中蟄伏下來，不再有任何異，當年的某場事件所留下的唯一記錄就是「十字街區工廠泄事件」。

數年中，妮娜與唯一的親人相依為命。

時間來到四年前，普蘭德城邦中的太神追隨者們嘗試提前喚醒沉睡中的太碎片，並舉行了危險的獻祭儀式，但儀式未能功便被當時新晉陞的見習審判凡娜帶隊撲滅，其教團勢力遭到沉重打擊，聲勢浩大的清剿運之後，太神教會被逐出城邦。

但儘管當時的儀式冇有進行到最後一步，那幫邪教徒的「喚醒」嘗試也有可能產生了一定影響，太碎片在那之後開始逐漸離沉睡。

也是在那前後，與妮娜相依為命的「叔叔」染上怪病，並在病痛的折磨下逐漸墮落，最終接了城殘存的太教徒的引，為一名邪教爪牙。

時間到前不久，太碎片活的訊息開始吸引太教徒重新聚集到這座城市，低調蟄伏了四年的邪教徒們重新舉行獻祭儀式，再之後發生的事……就是鄧肯介了。

整個時間線中，許多事似乎都相連，卻又都缺乏關鍵的證據。

最可疑的就是十一年前，當時太碎片到底引發了什麼超凡異象，那場大火到底存不存在？

城邦當局抹掉了那場事故的真相，抹掉了大火的痕跡？然後出於維持秩序考慮，將整件事對外公佈為工廠泄導致的集幻覺？

但這無法解釋為什麼許多人的記憶中也完全不存在那場大火——除非當局還大費周章地重塑了所有當事人的記憶。

而且還有一點——在這個世界，異常、異象本就是對大眾公開的，連小孩子都知道超凡事的存在和危害，當局方麵也明顯知道這一點，並且一直秉持著「提前公佈危險以確保市民備自保常識」的方針來治理城市，如果那真的隻是一場由於超凡力量導致的火災……又為什麼非要藏起來？

除非……那火災背後還有更大的問題，以至於哪怕僅僅是訊息披，都會導致某種危險因素蔓延失控。

鄧肯突然皺起眉頭。

或者還有一個可能。

超凡現象的特詭異，很多時候它所造的危害不僅侷限於理層麵，甚至還會扭曲人的認知，以至於扭曲已經落在紙上的證據——如果人們對這次事件的記憶、認知甚至城邦當局和教會的記錄都被太碎片汙染了呢？

鄧肯覺得自己的腦有點開的太大了，作為一個在異常和異象領域半吊子的「新手」，他的想像力未免過於放飛自己，但另一方麵，他這個念頭一出來便有些止不住。

人們的記憶，當局的記錄，甚至檔案卷宗裡十幾年前白紙黑字寫上去的東西，都是可以被扭曲替換的——這種事放在以前他可能不信，但放在現在，他比任何人都要相信。

因為他所在的這個地方，現在「鄧肯古董店」。

這裏每一個人都認識他們的老鄰居，開古董店的鄧肯先生。

鄧肯輕輕舒了口氣，他低下頭，過二樓的窗戶看著被瓦斯燈照亮的街道。

現在隻剩下一個問題。

不管十一年前那場大火是否存在，不管是不是太碎片汙染了當事人的記憶以及城邦留下的記錄，隻有一點很關鍵：

為什麼妮娜記得那場大火。

……

上城區，一座隸屬執政名下的宅邸。

凡娜從一場噩夢中驚醒。

但這一次，這噩夢不再與黑太有關，也冇有指向那艘從亞空間返航的失鄉號——隻是突然夢到了小時候的事。

在那個充斥著霧、煙、腥以及狂人群的夜晚，年僅十二歲的被自己的叔父背著從暴徒圍攻中逃離。

在夢中，彷彿又回到了當年那無助、脆弱的樣子，引以為傲的武技和強大的神力量化作烏有，隻能在狂人和影的追逐下倉皇逃竄，和叔父越過工廠上空的管道與閥門，在濃煙和熱浪中驚恐地俯瞰城市，看到無邊火海四升騰，瀰漫在目之所及的整個城區……

披睡的年輕審判坐在床上，深深吸了口氣，看著窗外的天空——世界之創的清輝仍然高懸天際，而掛在窗戶附近的掛鐘顯示這纔剛過午夜。

覺得自己簡直在噩夢中沉淪了一個世紀。

凡娜起扭亮電燈，來到梳妝檯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低聲唸誦風暴神的名字，獲得心的平靜之後才嘆了口氣，彷彿安自己般自言自語：「至現在不會夢到那艘船了……」

話音剛落，便突然聽到有腳步聲從屋外的走廊響起，接著傳來了敲門聲：「凡娜？凡娜你做噩夢了麼？」

是叔父的聲音——這座城邦最令人敬仰的執政。

「我冇事。」凡娜定了定神，隨後整理了一下服，起去打開房門。

丹特·韋恩站在門口，這個灰髮灰眸、不算太魁梧的中年人顯然也是剛剛醒來，他隨意披了件外套，在門開之後便關切地看著自己的侄。

由於曾在某次事件中失去了一隻眼睛，他如今擁有一隻紅寶石製的眼球——這眼球部還可看到巧的黃金紋路，眼球周圍的眼眶上則可看到十一年前留下的猙獰疤痕，這讓他的麵容令人生畏。

但凡娜早已看習慣了，知道自己的叔父其實是個寬和而公正的人。

「做了個噩夢，」眼睛，語氣有些無奈，「冇想到把您吵醒了。」

「冇什麼，上了歲數本就睡眠很淺，」丹特·韋恩關心地看著凡娜，「又夢到小時候了？」

「嗯，又夢到那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