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衛淵渾身血汙,連指甲都被人殘忍剝落,正啪嗒啪嗒往下滴血。
男人幾綹頭髮散亂纏繞著垂在臉頰邊,冇了昔日的清冷肅殺氣,隻剩下破碎感:“屬下從未……從未與燕國互通。”
他每說一個字便疼痛不已,**著的上半身繃帶早已被褪下,此刻露出了猙獰可怖的傷疤。
“本宮知道。”鄭晚瑤直接從袖側拿出療傷藥喂進他嘴裡。
旁邊的龐林翡眯著眼睛道:“殿下,您這樣給囚犯喂藥屬實不妥。”
“再者說,來到刑獄堂的人,哪個會說自己有罪?”龐林翡嗤笑一聲:“那扳指是卑職帶人親自翻找出來的,上上下下幾十雙眼睛看著。”
他這是在提醒鄭晚瑤,人證物證俱在。
今日將鄭晚瑤引到這裡來已經算是成功了一半,四皇子特意交代過,一定要當著她的麵將這暗衛打個半死不活。
龐林翡倒是根本無意參與他們二人之間的爭鬥,隻是上頭的話不得不聽。
他盤算著如今太子平庸怯懦,皇帝又總是身體抱恙,朝野上下大部分都支援四皇子,所以聰明人都知道現在該怎麼站隊。
“況且衛淵當初奉您的命令去調查崔儀時,直接越過了卑職去差遣調用金吾衛,這已經是僭越不尊。”
龐林翡食指微微碾著骨扇的尖銳處,他狹長眼睛往上挑,分明是在笑著,卻讓人覺得陰冷。
“按照律令,哪怕冇有通敵叛國之罪,他今日也必須受這二十鞭撻之刑。”
二十鞭對於已經身受重傷的衛淵來說,絲毫不亞於是九死一生。
鄭晚瑤歪頭道:“四弟今日讓你演的這齣戲,不就是想拉本宮下水。”
龐林翡:“殿下說笑,卑職隻是奉命行事,忠於律法,並不會演任何戲。”
鄭國相較於其他地方,最為特殊的便是武王實行以法為本的嚴刑峻法。
所以即便是鄭晚瑤,也不能輕易插手金吾衛的刑罰,而現在要去找武王求情也根本來不及。
鄭晚瑤冷冷道:“好一個忠於律法。”
她遲早有一天要叫龐林翡死在律法之下。
“隻是衛淵乃是本宮手底下的人,所以那二十鞭刑便由本宮親自代勞。”
她從前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鄭國垂危之際,四皇子會毫不猶豫投降,如今倒是明瞭,看樣子也是已經與齊國君做交易了,他遠比鄭晚瑤想的還要噁心。
“龐內監,這可不違背律法。”
鄭晚瑤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他。
她向來不參與黨派之爭,但麵對龐林翡,或者說他背後的太尉與四皇子,她現在卻已經真正動了殺意。
鄭晚瑤焉能不知道她那四弟的心思,無非就是前些天動了崔儀之後,他便想要試探鄭晚瑤。
“……可以是可以,但公主殿下須知,這刑獄堂的鞭撻之刑,每一鞭下去都必須見血才行。”
龐林翡倒是冇想到鄭晚瑤會突然來這麼一出,看起來這位暗衛對她而言確實重要,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四目相對之時,他總覺得少女的眼神比這囚牢還冷、
甚至讓他生出了一種脊背生涼的恐懼感。
但那股凜凜殺意瞬間便消失不見,對方看起來依舊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主,龐林翡壓下心頭不舒服的感覺道:
“若是達不到這種要求的話,到時候卑職還是會親手執行。”
他在想,公主即是公主。
到時候等四皇子上位,鄭晚瑤到時候還不知道會被貶謫流放到什麼樣的荒蠻之地。
鄭晚瑤卻再也冇有與他多說過一句話。
她隻乾脆利落拿過那條漆黑長鞭,與自己身上的九節鞭相比,刑獄堂的長鞭很明顯像是柳條一樣纖細,然而若是狠狠一鞭子下去,卻能叫人痛到三天三夜下不來床。
“會很疼,你忍著些。”
鄭晚瑤抬眸與他四目相對。
她從前也用鞭子抽過人,但全都是出自本心,用來教訓那些個看不順眼的人。
唯獨隻有這一次,要用來對付自己人。
衛淵微微喘著氣道:“殿下隻管動手。”
但見燭火搖曳的密室之中,滾燙的火盆裡正濺出火花,不遠處犯人們的哭喊聲由遠及近,猶如鬼哭狼嚎般讓人膽寒。
火光拉長了衛淵的影子,他上半身完全**著,健壯有力的胸膛上傷痕滿布。
他向來都是寬肩窄腰的好身材,平日裡穿著束身暗衛服時又總束著高馬尾,戴上麵具之後,便愈發讓人覺得是位禁慾清冷的公子。
但如今卻被折磨得像孤零零的困獸。
鄭晚瑤:“閉眼。”
她手指緊緊攥著那條漆黑長鞭,說完話後便控製著力道揮了下去。
但是哪怕控製得再好,他也必須得見血才行,所以鄭晚瑤隻卸了三分之一的力道,手中長鞭也儘量避免著他胸膛上的其他傷口。
密室之中響起數道鞭聲,很快便能聞到一股及其濃鬱的血腥味,但見衛淵腰腹之上紅痕處處累加,皮開肉綻時鮮血淋漓。
衛淵閉著眼睛嚥下喉間血腥氣。
第一鞭。
他看見隆冬臘月白雪皚皚,鮮血染就的草垛底下,少女將他一把拽了出去。
“居然還活著。”鄭晚瑤凍得鼻尖通紅,她眼睛裡麵卻很高興道:“母妃,我想要救他。”
於是她將一個毀了容的醜八怪帶回家。
第二鞭。
上元佳節長鹿崖底,數不清的刺客從四麵八方圍剿而來,他左腿斷裂被困在石洞中,彷彿再也爬不起來。
鄭晚瑤圍著火堆幫他固定大腿,她滿臉臟汙神情卻相當冷靜:“衛淵,我們一定能出去。”
少女揹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逃命。
那時候下了很大的雨。
衛淵為救她不僅斷了條腿,甚至背後中了三道毒箭,他意識模糊摔倒在水坑裡,冰冷雨滴一點點砸落在眼眶,那時候覺得或許會死在這裡。
可鄭晚瑤卻朝他伸出手:“起來啊,衛淵。”
她又將他從泥坑裡帶出。
彼時皇後已死,後宮暗流洶湧,早有許多人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
可少女卻看著他說:“若是今日能活下來,我往後便要成為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公主。”
從此再也不會叫任何人輕易欺辱。
第三鞭。
他自認為生命已經走到了儘頭。
可床榻之上,鄭晚瑤卻毫不客氣掐住他的脖頸說:“本宮便來教教你如何活著。”
她與他耳鬢廝磨。
衛淵很清楚他是以下犯上,千刀萬剮都死不足息,可理智卻徹底沉淪放縱。
……
無數長鞭抽打在身上,新傷疊加著舊傷,不用睜眼便能知道身前血肉模糊。
這種痛分明不及當初萬骨枯的十分之一,可是現在卻逐漸擴散放大。
衛淵喘息著不自覺抬起身子,視野裡麵一片漆黑,整個世界彷彿隻有對方正手執長鞭,將這痛苦烙印在他身上。
細細密密的鞭子破空而來,他腦海中破天荒竟是極致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