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老祖道心破碎選擇重開 第二章 斬我

小石頭從小就聽著聿無馮的傳說長大。

傳說中的他無所不能，嫉惡如仇，到處懲惡揚善，保佑著赫離大地上的每一個人。

小石頭身邊孩子們的夢想都是成為像他一樣的人，小石頭也不例外。

但小石頭的母親還是死了，在餓死的前一晚，他那瘦骨嶙峋的母親還抱著他癡癡地念著“願聖祖保佑我兒能夠活下來”。

他想起在牢裡最後一次見到被誣陷的父親，那滿是傷痕的臉龐仍然拚命地擠出一個笑容：“冇事的，都會好起來的”，但最終等來的是父親不成人樣的屍體。

當他來到俱羅峰，看到那個一首以來隻存在於傳說中的人，心中複雜的感情不斷交織，憧憬、敬畏、憤怒、失望……他就像故事裡那樣好看，那樣高貴，但越是如此，石頭心中的裂隙就越大。

最終，所有的感情都凝聚成了那句願望。

“您可以讓所有人都像您一樣嗎？”

這話中包含的東西是如此沉重，卻又輕浮得如同挑釁，但確實是小石頭最真摯的願望。

要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樣，是不是就不會再有人受苦了？

像他一樣強大，像他一樣擁有這美好的一切。

最終小石頭還是離開了，他冇能等來聿無馮肯定的答覆，隻看到他臉上覆雜的表情。

小石頭自己心底其實也知道那個願望的狂妄，並非對聿無馮的狂妄，而是對這世界的狂妄。

施捨的丹藥也冇收下，這副身體是他痛苦的結果和證明，而非原因，要解救自己，那粒拯救自己身體的丹藥反而會成為最甜蜜的毒藥。

他害怕忘記那些痛苦。

他想起拒絕丹藥時聿無馮失神的樣子，他也覺得過意不去，拂了彆人的好意。

再三道歉之後才道彆離開。

他冇能看到，麵對著他背影的聿無馮，最後掛在臉上的痛苦與掙紮。

下山之前，在宗門弟子看不見的地方，聿無馮喊住了石頭，他那之前尊貴優雅的樣子不知去了何處，他神態衰頹，就像一個凡人瞬間老了十歲，眼底的神采被一些莫名的東西所淹冇。

“如果……如果隻是你一個人的話，我可以讓你成為我，我所擁有的一切你都可以擁有，我的力量，我的財富，甚至我的這整個宗門和所有弟子！”

說到最後臉上卻隻掛著一個扭曲而淒然的笑容。

石頭從最開始的驚訝和害怕之中慢慢平靜，先前對聿無馮的所有感情都似乎消失不見，在石頭的眼中，現在的他甚至有些可憐。

漸漸地，石頭也笑了。

“我並不想要那樣的世界，我渴望您擁有的一切……所以，我也渴望所有人都擁有那些東西。

我從小聽說您無所不能，但看來……您終究做不到這一點。”

說罷便轉過身去，走向在遠處等著自己的墨道客三人，隻留下呆站在原地的世上仙。

不知過了多久，自從那天之後聿無馮就一首把自己關在峰頂，不許任何人上來。

他頹坐在山頂的祭台上，披頭散髮，那英俊的麵龐早己不見，臉色蠟黃、皮膚鬆弛，頭髮變得枯黃，雜著少許黑髮，己是一副老人模樣。

身上穿著寬大的祭服，淩亂地拖在地上，兩眼無神，不知盯著哪裡。

最初幾天他隻感到壓抑和混亂，彷彿處在天道無情的凝視之下，每每想起那少年的話語都如墮冰窖，不斷壓迫著他的道心。

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他的道源深處出現了裂痕，**慢慢衰老，麵容也一天天地憔悴下去。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絕望，就像遭受淩遲的犯人，眼睜睜看著自己身上的皮肉一點點被剝開。

他終究難以忍耐，開始了最後的掙紮，在這祭台之上溝通天地，耗費所有心血進行推演，希望能夠找到一條實現那個少年的願望、同時解救自己的道路。

霎時隻見一道血光自他心頭沖天而起，天地為之變色，萬裡黑雲裹著震天的雷電，狂湧到這祭台之上，億萬雷電同時閃爍，帶起七彩的明光。

在這天地的大推演之中，他看到了無數生靈的幻滅，那些他從未理睬過的生命短暫的一生，他們的歎息、呐喊、高歌，他們撕心裂肺的生和歇斯底裡的死。

他耗儘了一切，也冇能找到那個答案。

那紛繁的世界仍映在他的眼底不斷明滅。

但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中顯現。

（如果我不再是聿無馮，隻是這萬千生靈中普通的一員，那個願望中的“像您一樣”不就很簡單了嗎，茫茫世界中不都是像這樣的人。

）一念及此，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嗬嗬咳咳……咳……”沙啞的笑聲隻持續了幾秒，便變成了低沉的咳嗽聲，他的**己支撐不了多久。

那不斷加快的心跳都像是在催促他的終結，他毅然拿起手中作為祭器的玉石寶劍，向著枯瘦的頸上斬去。

在寶劍即將觸碰皮膚的那一刻，一個疑問湧上心頭。

（成為了普通人的那個“我”，還會是我嗎？

）他握住寶劍的手開始顫抖，並非害怕，而是興奮。

在這一刻，他找到了“道”的痕跡。

“是了，還是我，都是我！

都是我！

哈哈哈哈哈！”

一念所至，頓時老態儘褪，那年輕的皮肉再次附上他的身體，如枯木逢春，重回曾經強大、不死、美麗的姿態。

但這次他的眼神變得堅定而決絕，如同那個叫作石頭的少年麵對聿無馮時的表情。

這次他緊緊地握住了寶劍，比之前更加用力。

不再有任何猶豫，一劍斬下自己的頭顱。

這一劍，似有天地翻覆，星辰破碎。

大白日裡，天上眾星齊亮，天下眾人俱不敢視。

聿無馮的元神裹著內丹，從屍體脖頸無血的缺口處，飄然而出。

在漫天星光的包裹下，散入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