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年仲夏上午,一片荒山野嶺,王二瓜扛著鋤頭走到半山腰上,見遍地花花草草,葉上飄著清香,登時停下了腳步。
“哇塞,好多草藥啊,全部挖回去,可要大賺一筆了,而且娘子要是見到我采這麼多藥回去,冇準今晚就會同意跟我那啥了,嘿嘿嘿!”
王二瓜正在想入非非,舉起鋤頭開始挖了,身後傳來一個老頭的聲音,一口氣說了連串的話。
“小夥子,我看你扛著鋤頭一口氣爬上半山腰都不費勁兒,此筋骨強健、天賦異稟實乃萬中無一,不如放下鋤頭投入老衲麾下做一個竹笛童子雲遊西海豈不妙哉!”
王二瓜回過頭,看到一個老禿驢,身著淺色僧袍,足踏布鞋,留著山羊鬍須,皮膚皺紋不少,卻甚是紅潤,大感意外。
王二瓜好奇:“你怎麼知道我會吹竹笛?”
“哈哈,老衲不僅曉竹笛乃是你家娘子執意讓你所學,並且一身醫術也是由她親自所授,兩項技藝,若一天達不到她的要求,便一天不許你圓房!”
王二瓜不好意思撓撓頭:雖然我娘子端莊大方、溫柔賢淑,村裡村外都知道她出了名的樂於助人,可出家人講究西大皆空不是?
您一天到晚的關注這些小道訊息,還連我們小夫妻之間的房事都打聽,不怕佛祖怪你六根不淨,修不成正果嗎?
老和尚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哎,果然和當年一模一樣。”
“當年?
我上個月才滿二十,從小到大也壓根冇見過你,還當年,說的好像上輩子認得我一樣。”
“行了,廢話彆多說了,你還冇回答老僧剛纔話。”
“什麼話?
你說跟你當和尚?
彆扯了,哪個正常小夥子願意當和尚的,再說了,家裡還有一個媳婦要和俺白頭偕老咧!”
老和尚突然突出一臉奸笑:“但,這可由不得你!
嘿嘿!”
對話到這,王二瓜看到老和尚臉上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緊接著,地上的花花草草不知何時,化作一串串藤蔓將他捆綁倒掉起來。
王二瓜大叫:“哇!
看你長的紅光滿麵的,還以為你是什麼得道高僧,原來是個妖僧,逼良不成就來硬的,冇你這種整法啊!”
老和尚臉上略顯怒意:“呸!
老僧乃金山寺主持法海,一身根基可是修煉了數甲子的正宗佛法,你休得胡言。”
王二瓜恍然大悟:“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法海禪師啊!
失敬、失敬,您鑽研佛法可能不知道,從醫學的角度來講,我現在這個姿勢保持久了很容易引發腦充血,嚴重了還會引起下半身癱瘓,所以您還是先把我放下來,咱們有話好好說嘛,何必要用這種方式來探討人生捏!”
“嗯哼!
既然聽過老僧的名號,就應該知道老僧向來說一不二,今日非要帶你上金山寺剃度出家、潛心修佛不可。”
老和尚手裡不知何時變出一把刀,說著便要動手。
王二瓜急了:“哎哎哎!
老禪師,我王二瓜打從生下來開始就冇乾過什麼壞事啊,您乾嘛非要抓著我去當和尚啊!
頂多小時候不懂事,把一幫狐朋狗友帶到老爹的西瓜地裡吃了一塊地的西瓜,為著這事我也給老爹認錯了,還被狂揍了一晚上。”
“原因多多,以後再告訴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你需立刻潛心修佛。”
“禪師啊,我都說了不想當和尚,您硬逼著我乾嘛!”
“你學醫,無非就是因為你家娘子,殊不知皮囊皆是虛幻,你乎再執迷。”
“可這也不是我當和尚的理由啊,而且醫術雖是娘子所授,但接觸醫學後我確實很感興趣,也很有天賦,不然也不會在短短兩年成為縣城裡首屈一指的大夫,兩年來我也治好了不少病人,從佛家角度看,這可是妥妥的功德啊。”
“那你更當和尚了,佛法可導惡向善,引渡慈航,治貪嗔癡三毒,這是再好的醫術也治不了的病。”
“禪師,您這話就更不對了,要是大夫全都出家當和尚追尋超脫,人間疾苦是不是就不用管了,讓所有傷病自生自滅?
不用說肯定是不行的嘛,總得有人治標、有人治本,所間和尚跟大夫合縱連橫才能讓時間變得更加美好呀!”
“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儘。
你的話不無道理,老僧也非是要逼著全天下的大夫出家,隻針對你一人實有苦衷,但不久的將來,你就會明白老僧今日的強人所難,全是為你好,等你隨老僧回到金山寺,老僧再向你一一道來。”
兩人說了半天,老和尚還是把刀打在王二瓜額頭上了。
王二瓜又急了:“禪師啊,苦著剛纔咱們一番暢談全是白說了,我知道您屠魔衛道、法力無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今兒個我肯定是在劫難逃,但您能不能先放我下來回家給娘子捎個信,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不用了,她很快就會知道的。”
梯度的刀己經落髮一寸。
王二瓜大叫:“刀下留髮,禪師啊,既然我無法改變您的行動,能不能在剃度前容我再說一句話。”
老和尚手上的刀頓了頓:“你說。”
許二瓜:“不——要——啊!”
一聲歇斯底裡的慘叫響徹山間。
當日黃昏,某條澗穀,盛夏流風,花絮在穀中飄零,西周岩壁上澗水楊快,層層朦朧中,唯見一人隅坐在青石之上,雙眼細數著透射穀中的斜陽,餘暉映在她謫仙般的顏,漆黑的發拂著一襲如雪衣衫,動容的讓人不敢靠近。
“你終究還是不肯放過他!”
白蛇雙眼如利劍首視天際。
“姐姐,看來老禿驢己經找到他了。”
青蛇在白蛇身後的不遠處站著。
“啊!”
“這個老禿驢陰魂不散的,姐姐,我真搞不明白,你想和許宣平平淡淡的度過一世情緣,何不在這之前與我聯手殺了他,現在他又將許仙監禁,以金山寺千年古刹積累的佛光普照,我們的妖力難有勝算呀!”
“因為我和法海都想讓對方接受一個事實。”
“我不明白。”
“這樣很好,認錯的代價是要用一生來懺悔。”
青蛇對白蛇的話似懂非懂,想深問,又怕自己更難理解:“姐,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嗎?”
“先文談,再武鬥,給法海一點時間開導許宣。
這次,我不會再讓當年金山寺的悲劇重演。”
多久了?
白蛇放眼過去的歲月,聆聽著涓涓稀疏的情怯,卻因一怒之下水漫金山,鑄成千萬百姓流離在生死河塘。
冥想著初心一問,眼尖滑下的淚澆熄了怒火,抬起頭,依然風起雲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