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神下 甦醒

-

整個聚居地頃刻之間就化為了廢墟。

卡洛希的神力在地上畫出了一個圈，把所有人都囊括在內，於是一陣白光閃爍之後，所有人都回到了教堂的廣場中央。

秋看著早就不再下雨的天空，雲層中透著一絲金色的光，似是天要亮了。

她長舒一口氣，頓時渾身的疼痛感湧了上來，感到一陣脫力，眼前徹底黑下來之前自己的身體被誰接住了，身邊又傳來了誰的呼喊聲。

再次醒來，她感覺自己正躺在床上，不是麥溫之家那個梆硬的床板，而是真正的柔軟的床。她一瞬甚至懷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但就在她試圖移動身體時，全身上下都叫囂著疼痛，讓她的精神一下子清明瞭起來。

她不敢再隨意活動身體，隻好用眼睛掃來掃去。

「教堂的天花板。」

「教堂的牆麵，有兒童的塗鴉。」

這下她知道自己在哪裡了。她猜到自己應該是和大家一起被卡洛希傳送回了教堂，就像之前她被傳送回來一樣，但是她因為身體太虛弱，精神又一下子放鬆下來，直接暈了過去。

現在她應該是被安置在了教堂裡。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見房間門口出現了一個人。

“秋，為什麼冇有等我來再行動？”是伊文，凶巴巴的話語氣卻是掩蓋不住的高興。

她想開口，但是感覺嗓子澀澀的發不出什麼聲音，就試圖啊了幾下放棄狡辯，任由伊文大步走到了自己旁邊。

但伊文冇有繼續說話，而是給她倒了一杯水，又把她扶起來，喂她一點一點喝下了水。

溫熱的液體流過嗓子，她頓時感覺嗓子澀澀的感覺緩解了很多，咳嗽了幾下就可以發出聲音了。其實她剛醒來就感覺特彆後怕，若不是她們披了一層無害兒童的皮，那種蹩腳的計劃根本不可能成功。

“對不起，伊文。”她誠心認錯。

伊文皺著的眉頭逐漸舒展開，“這裡是教堂。麥溫之家被大水給沖壞了，這段時間我們都會住在這裡，幫神父大人做事。”

他解答了秋還冇有問出口的問題，摸了摸她的手，還是非常冰涼。

“你帶回來那個男孩是隔壁鎮子上的，有養父母，所以他先回去了。”他冇等秋說話，又繼續說下去，“不過隔壁鎮子離我們這裡不遠，以後找他玩也會很方便。”

說完，他看著秋逐漸放心下來的表情，冇忍住伸手摸了摸她淺金色的頭髮，軟軟的。

“你做的很好。”他說，“不過下次不要這麼冒失了，一定要等我到才行。”

“那安姐姐……”秋忽然想起。

但她看見伊文的臉色黑了下來，“還冇有找到她，凱恩斯那天回來以後找了很久。”

“那天？”

“是的，你已經睡了三天了，這三天莎莎和達艾蘭奶奶一直在照顧你。”他說，“卡洛希也來看過你幾次，還給你帶了花。”說著，他用下巴指了指秋床頭的花瓶，裡麵裝著幾枝花，花瓣是藍色的，不知道是什麼花種。

“達艾蘭奶奶？”是秋不認識的人。

“她是一個熱心的好人，經常會來麥溫之家幫忙，莎莎的很多手工技巧都是和她學的。”伊文介紹道，“或許她等會還會來，不用擔心。”

“對了，還有一個事情。關於之前麥溫之家房頂上那個……”秋又想起來了一件事。

“你先好好休息，不要操心這麼多事。”伊文打斷了她，“神父大人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他麵露悲傷。

雖然伊文讓他好好休息，但是她可是剛從三天的昏睡中醒過來，她根本冇有一點睡意，反而感覺胃空空的餓得不行，不過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外一個人吸引走了。

莎莎來看她了。她的頭被布條包住了，而且在額頭上打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看得出來是彆的孩子的手筆。她的手上拎著一個散發著非常誘人香氣的竹筒。

“啊！你醒啦！”莎莎看見半坐著的秋，驚喜地跳到她的床前，“達艾蘭奶奶每天都擔心你醒來覺得餓，煮了很多醬油土豆。你今天終於可以吃上熱乎的啦。”一邊說著，還一邊掀開了竹筒上蓋著的布，把竹筒遞到了秋麵前。

那是一股很陌生、但是直饞地她眼冒金星的香氣，有點甜香，又摻雜了一些花的氣味。

煮的金燦燦的土豆被分開裝在了不同的碗裡，莎莎見她饞的口水都要掉下來，立馬拿起一碗一手拿起勺子開始小小地喂她。

“你慢點吃，這麼久不吃東西，吃太急會不舒服的。”伊文在她床邊的板凳上坐了下來，提醒道。

她看著伊文揚著笑的臉，專心從碗裡舀起一勺土豆的莎莎，感覺自己已經逐漸融入了這裡的生活。

但是看著莎莎頭上綁著的布條，又想起來莎莎自己也受了傷。

莎莎好像注意到了她在看的地方，主動開口道，“我頭上的傷不嚴重，就是有點頭暈，也請神父大人看過了。他讓我儘量不要搖晃頭，過段時間就好了。”

“冇事就好，冇想到你會受傷的，對不起。”秋為自己的計劃讓莎莎受傷感到由衷的抱歉，但冇想莎莎擺了擺拿著勺子的手笑了笑。

“這算什麼受傷，不過你今天開始要加倍多吃飯，就當補償我吧！”說著又往她嘴裡塞了一口燒的粉粉的土豆。

見莎莎這樣，她也笑了，心裡釋然了很多。

吃完東西以後伊文就幫著莎莎一起收拾東西，麥溫之家的彆的孩子也來熱情地和秋打招呼，之前的不自然和陌生感蕩然無存。

不過待兩個大孩子把東西收拾完以後，莎莎就把那些圍著秋的孩子半趕著一起離開了她的房間，並叮囑她好好休息，自己會來送上有營養的湯當做晚飯。雖然孩子們很捨不得，但也非常懂事地冇有留下。

伊文冇有離開，秋知道他還有東西想和自己說。

經過莎莎和孩子們來這一趟，之前剛醒來的時候和伊文聊天那個沉重的氣氛被一掃而空，轉而輕鬆了不少。秋的心情也跟著輕鬆了下來。

“我要先謝謝你。”秋看著莎莎離開時帶上的門，雖然已經冇有人在那了，但是總感覺那邊還留著些餘溫，於是她先開口了，“謝謝你讓我有機會認識麥溫之家的大家，他們真的都是好孩子。”

“你這聲謝謝……我現在還不敢接受。”伊文想了想，正色道，“不過以後我一定還有能配得上這句謝謝的地方。”

“那個邪神是什麼情況，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秋笑了笑，開始談正事。

“知道了一些，不過我覺得這個事情應該由卡洛希親自告訴你。”見秋聊起正事，他也正色道，“不過我們可以聊聊彆的。比如……卡洛希是不是洛神？”

他說到最後，聲音變得很輕很輕，秋從他的神色中甚至提取出了一點緊張。

見他緊張的態度，秋也冇有冒犯他們信仰的意思，而是輕微地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測。

“你是怎麼猜到的？”不過她還是覺得好奇，對她來說或許是看一眼就能知道的事情，對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卻不一定，不然卡洛希也不會在這個國家邊角的小鎮當一對普通夫妻的養子，也不會被抓去獻祭邪神了。

“我曾有機會讀到過洛神信仰者的原典，據說是他的第一批信徒所寫的。裡麵第一頁就是對洛神詳細的外貌介紹。”

伊文還是有些侷促，或許私下議論神明是大不敬的事。

“「神有如同著銀河一般的銀色長髮，與初升的太陽一般聖潔的黃金瞳」。”他照著記憶裡見過的文字說道。

說到這裡，秋就已經懂了大半。

“而且凱恩斯是我以前見過，神術天賦最強的人，我私自認為全國，不，全世界和他有等同神力量的人類應該不超過五個。”他伸出了五隻手指，“我以前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在這種小鎮會如此受神明眷顧的人，直到你告訴我他是皇室的繼承人我才知道原因。”

“而卡洛希，雖然我冇有親眼看見他大範圍使用神力，但是我看見了他的傳送神術……我不知你是否能理解。”他罕見地卡頓了一下，“冇有人類可以如此隨意地使用傳送神術。因為曾經為了防止混亂，這是被神的戒律所禁止的。”

秋可以理解禁止傳送神術的理由，畢竟如果想去哪就去哪，那這個社會所有的保險措施都不再安全。但是……

“但是卡洛希現在應該是人類啊？”她想著難道少年伊文給的線索是錯的，但是這不可能，先不說秋對他有一些雛鳥情節般的信任，少年伊文與卡洛希見麵次數應該比起現在的他們幾乎素未謀麵要多，他能確定是人類就一定是。

“是，我上次見他，感覺他確實有一具非常類似人類的肉身。”伊文回答道，“但是作為唯一主神，他的靈魂不死不滅，他的力量是世界上所有生物連仰望都不可能的。所以他的神術和神力儲備說不定還是原本的水平。”

“也就是說……他哪怕現在這樣，想毀滅世界也很容易？”秋有點驚訝，但是又想起卡洛希要和那個新生邪神同歸於儘的模樣，總覺得不是這麼一回事。

果然，伊文搖了搖頭。

“人類的肉身哪怕再強悍也支撐不了多少神力，他就算有也使用不了。這次凱恩斯回來身體表麵又出了很多血口子，這就是□□被爆發的神力擊穿的證明。”伊文解釋道，“雖然隨著年齡增長身體可以駕馭更多，但是和真正的神明軀體比起來還是完全不是一回事。”

原來是這樣，秋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常識的瞭解又多了很多。但既然如此她又想到一件奇怪的事，“那卡洛希難道不知道自己異於常人嗎？”

伊文也明顯愣了一下，看來是冇有想過這件事，他撐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又搖了搖頭，“他一定知道。但是他可能根本不在意。”說著，他又抬起眼看著麵前不遠處的秋。

“也有可能，他會覺得他有這樣的能力就是為了讓他找一個合適的機會犧牲自己。也就是說正是因為他的力量和他的身體不匹配，他纔會找不到自己的意義。”

看來伊文已經和卡洛希仔細聊過了，秋在心裡想著，不然也不會這麼準確地猜到卡洛希的心理。雖然無語，但是她認為伊文猜的很對，這確實是她所瞭解到的，很有可能出現在卡洛希身上的想法。

聊到這裡，秋正思索著，伊文忽然看了看房間裡搖擺的時鐘。

“我得去看著凱恩斯，到他喝藥的點了，他不想喝彆人一點都拿他冇辦法，我先過去了。”他和秋道彆，見秋點了點頭，思緒還沉在剛剛的對話中，他起身。

就在手碰到門把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頭說：“還有二十多天就是「洛神祭」了，好好把身體養好，到時候就可以和大家一起去鎮上逛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