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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柄抵達腰間,刀身收歸刀鞘,宛若看不見的力量輕輕將這把沾滿血腥味的鐵刃安置,刀鋒和刀尖都無聲無息地進入鞘中,一切變得靜謐起來,再無殺氣四溢。男子身形微微一動,兩鬢的長鬚隨亂風飛舞,與他視線相撞的那一刹那,漆黑不見底的眸子,似是有股神秘力量將我吸了進去,不知是怎麼回事,我的第一反應不是憤怒,而是慶幸,有種“他鄉遇故知”的奇奇怪怪的感覺。
“謝晏辭,你的戲還真是一套一套的。”我狠狠嘲諷。
說什麼故人相見,我居然還心懷僥倖是帶我去見爹爹,甚至心裡有些釋懷,可是現在,擺明瞭是他戲弄我,換種方式來折磨一個敗將之女罷了!
“謝晏辭?”男子譏笑,“那位風來國叱吒風雲的驍騎大將軍?”嘴上說著恭維的話,可是麵上的表情,卻毫無敬意可言,似乎在談論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個熟悉的仇敵。
“你把本王錯認成他,不知是不是這裡有點不太合適。”說到「這裡」,他的刀又拔了出來,刷的一聲劃過天際,指向我的眼睛,刀尖近在咫尺,濃厚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無形刺痛了我的雙目。
體力恢複得七七八八了,我如果立刻起身,以他的力量和勢力,我一個人恐怕仍不是對手,更何況那個異族裝扮的女子,不知對我這副身體下了什麼蠱,不聽命行事就會撕心裂肺地痛,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先看看麵前這個“謝晏辭”,到底玩的什麼把戲。
“又或者,你和他很熟?”男子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完全不像謝晏辭,那個氣質清冽笑容明媚的少年將軍。
我輕輕抬手將其刀尖移開,故作討好的笑容回道:“謝小將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在下隻是一時眼拙,不小心認錯人了。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帶回去。”酷似謝晏辭的男子轉身收刃,對一旁的部下吩咐道,“關起來。”
待三兩個身著盔甲的士兵走上前來,欲將我收押,我右手穩穩撐住地麵借力躍起,一個半空翻身越過小廝,跳到那男子背後,抽出一直藏於腰身的短刀利索抵住其脖頸,隻差一毫便可見血封喉要其性命。不過我並冇有這樣做,我得活捉他逼那異族女子給我解蠱。
“讓你手下給我開路,不然要你小命!”我冷冷威脅,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彆妄想叫弓兵企圖亂箭射死我,除非你不想知道謝晏辭的命門。”
待我話落,他緩緩收起試圖傳遞暗號的手勢,眼裡含著一絲不明所以的探尋意味,“本王與謝小將軍,無冤無仇,要他命門何用?”
雖然內心很不確定,也隻是猜測,如果他是謝晏辭本人假扮,定會感興趣關於他本人的命門是何物,如若他不是謝晏辭,單憑談起此人的時候,他不屑的眼神和譏笑,就算無仇,想來關係也好不到哪裡去。更何況,謝家和異族有合作關係,對我下蠱換作誘餌探入敵營的也是異族,既然敵人的敵人是朋友,那麼,朋友的敵人便是敵人。
果然,男子嗬嗬笑出了聲,抬起手示意部下放下刀刃,放我過去。
我挾持著他一步一步慢挪過去,抬眼看見城樓上的弓兵也收起了草箭,整戈待命。我暗自唏噓,眾多將士竟如此聽命於此人,聽他自喚本王,那他究竟是何人物?實在無法想象,天下竟有如此毫無關係卻又長相一致的人嗎?
“你看上去似乎很困擾?貿然挾持本王,開始害怕了嗎?”
“你究竟是誰?”
“你不是異族引本王上鉤的餌?居然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未免過於荒謬可笑。”男子被刀尖抵著脖子,絲毫怯色都冇有,話裡滿滿都是嘲諷。
如果不是對自己有用,我真想一刀解決了他。
很快,我們已遠離敵營勢力範圍,趨近異族部落,戰場上橫屍遍野,亂鬥告一段落,隻是不知下一場什麼時候又會襲來,弱肉強食的世道,受苦的永遠是無抵抗之力的那群人。而上位者,踩著他們的屍體嘲弄狂歡。
一路上我都不敢放鬆警惕,一邊挾持著麵前的男人,一邊想著後麵的出路,隻是越靠近異族,胸口就越悶,滿腔的憤怒和痛恨愈發難以抑製。
“累了麼?累了就放下休息會,你冇看出來這一路我都在配合你麼?”
我冷冷掃了他一眼,而他仍是不驚不怵的淡定神色。
這半程的空擋閒暇,我也稍微整理了下思緒,現如今所處之地,大抵是異族的老巢,在帝都的這段時間,曾聽茶樓說書人講過異族,他們分散於大陸各地,各國都有分支,並且擅長於玩弄蠱術,奇門暗法,而風來國的那一支異族獨立於司法之外,隻效忠皇室,能使喚他們辦事的隻有皇室。
麵前這個自稱“本王”的男子,與異族處於對立麵,顯然並非風來國皇室宗親,許是漠雲國的,隻是我常年隨爹爹停駐西北,對皇室瞭解不多。隻聽叔伯們說起,漠雲國的皇室黨爭不斷,想來散落在漠雲國有通天奇才的異族人士,多被各皇子招攬作為幕僚。
那他,會不會......
想到這,我心中漸漸有了答案,我們也到了異族大門前。
“瞧瞧,她真的完成了任務,”熟悉的女聲如毒蛇吐信一般,穿堂而來。
“阿無,可你的誘餌她似乎有了自己想法,不太聽話啊。”另一位年老的聲音從門柱後響起,一位臉上寫滿巫文的老者,杵著柺杖,牽著個小女孩,一瘸一跛地從柱子後走出來。
那個被喚作阿無的異族巫女,看向我抵著男子的短刀,突然“呀”了一聲,小碎步走上前來,裝作很焦急的樣子,“賤奴,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們尊貴的親王殿下呢?不過,”她纖細的手指抵著下頜,輕笑了一聲繼續說道:“傳聞殺人如麻酷愛嗜血的廣衍王,怎麼還被我的一個奴隸給挾持了,我可記得,殿下可冇這麼憐香惜玉,當初對我的姐姐,那可是一頓虐殺呢!”語畢,阿無的眼神犀利起來,止不住的怨恨,恍若大開血口露出毒牙企圖將人活吞的毒蛇。
嗜血親王,廣衍王?
廣衍王向前走了一步,短刀的刀尖刺穿其喉頭,絲絲血珠浸出,他抬起手抹除血珠放於唇前輕輕舔舐,我疑惑地看向他,似乎是感受到了我不解的目光,廣衍王坦然一笑,似是對著我其實是對異族的人說:“英雄赴死,梟雄求權,人各有誌本王理解,你的姐姐跟著我多年後麵卻倒戈他人,背刺於我,留她個全屍,本王都覺得自己仁慈得過分。怎麼如今你們找我尋仇,不自己親自動手,反而找了諸多替死鬼在前路擋著,隻是這個蠱蟲,下的有點太低級了。”
聞言我身形一滯,脖子一頓陣痛,好快!是什麼時候,他已脫離了我的控製,兩手指並作一指,從我後脖頸處剜走了什麼,摸著脖子痠痛一陣,隻見他豎著的雙指中間夾著一個掙紮亂顫的軟體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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