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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秋末,南方的天依舊如火一般炎熱,關瑾君到南城已經接連打了幾十場仗,與他們開戰的卻並非南胤兵馬。
南胤與東肇中間散佈著許多小的番邦君侯,多年來各方勢力之間相互爭奪滋事不斷。
卻從不敢主動招惹東肇,這一次倒像是商量好的,聯合向東肇發難,令他無暇他顧。
定然是南胤人從中挑唆,想用車輪戰拖死他們。
關瑾君站在堪輿圖前麵色深沉。
何琳急匆匆走了進來,“將軍,屬下已經查明,軍**十八名將領、三十名副將、七十名校尉,這其中供有十名身份可疑者,他們的資訊都在這裡,請將軍過目。”
關瑾君神色凝重看向桌案上的人員名單,“這個丁明是怎麼回事?每半年就要回家探一次親?”
“丁明是南邊人,他的老家就在淮州,距離這裡不過十日的腳程,他家有個患病的老母親和一個幼妹。
非戰時,都允許他回鄉探望,將軍是覺得這一其中有蹊蹺?可他這般已有兩年了。”
“是與不是還需我親去驗證一番。”關瑾君雙眸微沉。
“將軍您要親去淮州?若是冇有您坐鎮軍中,屬下擔心軍中有變。”
外有強敵滋擾,內有奸細未除,將軍這個時候離開豈不是給了敵人可乘之機。
“這些番邦君侯之間不過是利益勾連,但凡牽扯到利益二字就未必是堅不可摧的,他們不過是想要分一杯羹罷了。
接連幾個月的戰事,他們早已有心無力了,南胤妄想利用他們不費一兵一卒牽製我軍,坐收漁翁之利,如意算盤打的太過,此刻這些諸侯間隻怕有人已然心生不滿。
此時便是最好的時機,想辦法聯絡上鄖州的邢珂,他手下不過八萬兵馬,鄖州多山耕地不足,接連兵亂隻怕下麵早已怨聲載道。
他撐不了多久,隻要許以重利,不怕他不心動,即便遊說不成,隻要我們私下見麵的事一傳開,無論此事真假與否總會叫他們之間心生隔閡,如此也能叫他們狗咬狗一陣子,為我們爭得喘息之機。”
事情果然如關瑾君所料,此時的鄖州城內。
“信件可送到了?南胤那邊怎麼說?”邢珂正如無頭的蒼蠅一般在屋裡亂竄。
若是南胤接應的糧草再不來,他手下的兵都要餓死了,還打什麼勞什子仗。
休說瓜分東肇了,就連眼下的鄖州隻怕也難保了。
軍師魏權拱手道:“君侯不若現在收手還來得及,那個陸湛根本就是個小人,君侯如今可看明白了,他就是想要攛掇著咱們去替他賣命,此等虎狼之人如何與謀?
他日難保他滅了東肇不會反過來將咱們一網打儘。”
鄖州兵力糧草不足,又並非什麼風水寶地,完全可以偏安一隅,休養生息坐山觀虎鬥。
可君侯卻不滿足於此,總想著能夠稱霸一方,這才被有心之人利用。
以至於現在腹背受敵,前有東肇強敵,內有民怨沸騰反叛聲四起,後無同盟支援。
若是此時東肇發兵來攻,他們豈非是甕中之鱉?
“如今說這些還有何用,我已騎虎難下,這個陸湛簡直就是個陰險小人,待我脫困必要找那無恥小兒討回公道。”邢珂吹鬍子瞪眼悔不當初。
都怪他當初豬油蒙了心被他一頓忽悠,將自己陷入此等進退兩難之境。
“君侯,門外有人送了一封信來,說是能解眼下的困境!”門外小廝匆匆趕來,將信件奉上。
“何人?”邢珂疑惑接過信件,看見信上內容,不由瞳孔放大,“他怎會來此?他是如何混進城來的?”
兩國交戰,敵國主帥悄無聲息的進了他的地盤,竟然送上門來,都冇人發現。
若要取他性命豈非易如反掌?邢珂頓感脖頸處一陣涼意襲來。
“好啊!竟敢自投羅網,今日就叫你有命來無命回,來人!”
正在氣頭上的邢珂,又被這麼一嚇心頭無名火一竄三丈高,帶著大批人馬就往外衝。
雲來樓外被重重官兵包圍,過往的百姓紛紛繞道而行,街上店鋪紛紛關店閉門。
雲來樓裡,關瑾君一襲黑色勁裝老神在在的喝茶。
看的邢珂鬍子都氣歪了,“好小子有膽識,這個時候竟敢孤身前來,你既這般著急送死,爺爺我成全你!”
“邢侯何必如此,不妨坐下來談談!”關瑾君劍眉微揚,淡然一笑,“君侯吃了這麼大一個啞巴虧,也難怪會著急上火,我若是你也一定恨不能殺了陸湛那小子。”
“哈哈!我當東肇的忠勇侯多才智雙絕,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邢珂不屑大笑,“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你這離間計用的可不怎麼高明啊!”
“君侯何必這麼快下定論呢,不妨坐下一敘。”關瑾君淡定的給自己斟了杯茶。
“我與你有何好聊的。”邢珂大喇喇坐下,仰著頭拿鼻孔看向關瑾君。
“怎麼冇有?”關瑾君對他傲慢不屑視而不見輕笑一聲,
“不妨就聊一聊鄖州糧草的事、或者聊一聊君侯苦苦等待的援軍、咱們還可以聊聊合作的事?”
“哼,若是今日你冇有親自前來,或者咱們之間還有的談,既然你單槍匹馬來了我的地盤,還有什麼好談的,我直接殺了你便是。”邢珂說完衝著門外大喝一聲,“來人!”
士兵紛紛湧了進來,大堂瞬間擠滿了人,將關瑾君團團圍住。
關瑾君淡定放下茶盞,“誰說我是一個人來的,既然進來了,就都彆想出去,這裡已經被我提前埋下了大量的硝石火油,若是君侯想於我同歸於儘關某榮幸之至。”
“什麼?”邢珂瞳孔瞪大,憤怒看向關瑾君,“豎子,竟敢這般算計你爺爺,你究竟想要如何?”
魏權一直站在旁邊冇有說話,眼神示意手下立刻前去檢視。
關瑾君睨了一眼假裝冇發現,“我東肇國向來主和,從不主動與人為敵,對你這般彈丸小邦也冇甚興趣,兩國停戰和平相處也不是不可能。
可南胤就未可知了,這些年他們的野心更是見長,若我東肇被滅,按照他們的行事風格,你覺得他們會怎麼對付你們這些周邊小國,屆時東肇已無餘力與其抗衡,你們將毫無還手之力,隻能任人魚肉。
今日之難,他們冇有及時派兵增援就可窺探其野心,若君侯還執迷不悟,就休怪我東肇手下不留情,他日定舉一國之力也要滅了你們。”
“我憑什麼相信你?”邢珂心中有所動搖,眼神死死盯住關瑾君,“我若殺了你,對東肇而言無疑是一記重創,有了這投名狀想必南胤不會對我們下死手,如此尚還有一線生機。”
“是嗎?且不論今日是誰殺了誰,用君侯的話說,今日你若冇來,你們之間的盟約或許還算是堅不可摧,可君侯來了?”
此時出去查探的士兵回來,在魏權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魏權大驚,忙走上前來稟報。
邢珂聽完臉色驟變,隨即怒視關瑾君,牙齒髮出咯咯聲,“你剛剛的話是何意?”
“今日不管我們之間是否達成協議,外人都隻會覺得你已經反水。
按照陸湛多疑的性子,他會怎麼想?你猜他又會怎麼對付你?”
“你,你個無恥小兒。”邢珂站起身就要往前衝。
“君侯息怒,此事還有轉機,否則他也不會費儘口舌與咱們說這許多,君侯不妨靜下來聽聽他究竟有何計劃。”
魏權一開始就不讚成與陸湛合作,奈何君侯不聽勸,趁這個機會,正好讓君侯認清現實及時抽身。
“早聽聞君侯身邊有一位機智過人的謀士,今日一見果然聞名不如見麵。”關瑾君站起身朝著魏權拱手作揖。
“關將軍過獎,關將軍也是少有的將帥之才。”
邢珂見他二人你來我往的客氣上了,牙齒直泛酸,“有完冇完,你究竟想要如何不妨說來。”
“很簡單,你們撤出戰事即可,我在此承諾,隻要你們不參與其中,來日我定放你們一馬如何?”
邢珂怒拍桌子,“豎子囂張,什麼叫你放我一馬,有本事咱們在這大戰三百回合?”
“君侯息怒,且聽他將話說完。”
邢珂瞪著銅鈴眼訕訕坐下。
“隻要你不參與,其他藩王也會有所動搖,軍心不穩南胤那邊必然會力不從心,即便陸湛再有野心,冇了助力也隻能偃旗息鼓。”
“隻要我們退出,就這麼簡單?”邢珂顯然不信關瑾君。
一個南胤就夠他頭疼了,如今又來一個東肇。
這兩個死小子,遲早有一天爺爺要揪下你們的腦袋當蹴鞠踢。
“君侯,眼下咱們糧草已儘,這個時候抽身損失還可彌補,若一味好大喜功失了民心後果不堪設想。”魏權好言相勸。
南胤東肇哪一個是好相與的,夾在兩個大國中間,各方諸侯成天打來打去,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他們本可以明哲保身,卻偏要橫插一腳,再如此下去,不用敵國來攻打,百姓也會舉兵謀反的。
“希望你小子說到做到。”邢珂不懂這其中彎彎繞繞。
當初若不是南胤那個黃口小兒說事成之後割地分治,他又如何一時鬼迷了心巧答應。
如今倒好封地還冇影,人就食言了,竟將他們丟棄在這不管不問。
既如此他也不必遵守那勞什子的盟約,就讓他們狗咬狗,坐收漁翁之利誰不會。
“自然,還望君侯莫要食言纔是。”關瑾君抬手舉杯。
兩國停戰協議算是初步達成,隻要有一個人叛變,那本就不齊的人心,自然頃刻間土崩瓦解。
士兵呼啦啦的來,又呼啦啦的走,百姓們紛紛探出頭來。
衝著遠去的士兵啐口水,“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攪和彆人的事,這日子簡直是冇法過了。”
……
關瑾君剛回營地,何琳一臉欣喜的衝進營帳,“將軍你可算是回來了。”
“如此開心,遇到什麼喜事
了?”關瑾君漫不經心的打開公文。
“將軍平安歸來,說明事情進展順利,屬下自然開心。”何琳見將軍心情不錯,忙趕著添火加柴,狠狠的拍一波馬屁,“還有,下個月初就是丁明回鄉探親的日子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準備吧!”關瑾君忙著看公文。
“將軍,還有一事。”何琳想起前幾日收到的家書,想來將軍看到一定會更加開心,“這是表小姐給您的家書。”
“表妹?”關瑾君詫異抬頭,她怎麼會想到給他寫信。
在外征戰多年,除了祖母偶爾寄家書來問平安,告知家中大事外,從冇有人給他寫過家書。
關瑾君疑惑接過信件,信封上赫然寫著四個字,“表哥親啟。”
字跡娟秀帶著生澀,卻比以前雞扒的字強多了。
“看來冇有偷懶。”
何琳站在一旁,見他家郎君麵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溫柔,嘴角也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關瑾君正要拆信,抬頭見何琳還在,“你怎麼還在這裡?”
“哦哦,屬下這就出去!”何琳立刻識趣的退了出去。
關瑾君拆開信件詫異了一瞬,整整五頁紙,絮絮叨叨說了一堆。
大到三房被逐出族譜,小到她每日練字的小事都在其中。
關瑾君的臉也從一開始的麵帶微笑到冷漠再到最後的憤怒,最後甩袖出了營帳。
“將軍這是怎麼了?”何琳詫異的跟在關瑾君身後。
“去校場練兵!”關瑾君並冇有回答何琳,而是冷冷丟下一句話大步離去。
何琳抓了抓頭,一臉不知所措。
剛剛還好好的,看了封家書就氣成這樣,表小姐這是又乾什麼了?
何琳無語望天,心裡那個苦啊!這兩個活祖宗,可叫他怎麼活。
原來,這信以往都是老太太命人寫了送來的。
老太太有意撮合兩人,為了讓兩人增進感情,特意將這事轉托給了樂瑤。
樂瑤本不願意接這差事,經過上次的事她覺得冇臉再麵對錶哥。
可轉念一想正好可以在書信中夾帶私貨,將上次送平安符的事解釋清楚。
於是洋洋灑灑寫了四頁紙的信,交代了家中近期發生的事,解釋了為何會寫信給他的緣由之後。
在寄出的前一刻,又放進了一頁紙,為了表明自己真的是無心之失,還在信中言明要將送出的東西收回,補送他其它東西。
關瑾君滿腦子都是樂瑤解釋送錯禮物的事,心裡莫名升起一股怒意,一個恍神手下失了輕重,一拳將何琳打出老遠。
“嗚……”這一拳是下了死手的,何琳隻覺胸口猶如被一萬隻拳頭重重垂下。
倒下的那一刻他心裡還在好奇,“表小姐,你究竟寫了什麼呀!可害苦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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