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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見狀十分驚訝,趕緊跟了上去。
暮暮是個乖巧的孩子,就是太貪玩,自打來了寺裡,誰也管不住他。
冇想到這個小淘氣包,居然乖巧讓薄先生牽著回了屋子。
薄嚴城把小肉糰子似的暮暮帶到了房間門口,鬆手準備走人。
一隻胖乎乎的小手卻死死抓住了他的指頭,和他無聲地對峙著。
薄嚴城眉頭微蹙,眼帶疑惑地低頭看他。
他一向不擅長對付孩子,這個小鬼最好彆纏上他。
而且這幾天他睡眠不好,一直很疲憊,此刻頭也有些隱隱作痛,太陽穴突突地跳。
如果不想發展到頭痛欲裂的地步,他最好立刻回去休息。
小和尚牽過暮暮的小手:“好了,叔叔要休息了,你也要休息了。”
對上薄嚴城冷淡的眼神,小和尚尷尬笑了笑,訕訕開口:“這孩子膽子小,晚上不敢自己睡。”
薄嚴城本不放在心上,揉揉額頭打算轉身進屋,偏偏一眼瞥到了暮暮的樣子。
一雙小手捏成粉色的小拳頭,黑亮的眼睛忽閃忽閃,眼眶逐漸發紅。
撇著的小嘴和肉嘟嘟的小胳膊一樣顫顫抖抖,像是隨時都能哭出來,但拚命在忍著。
薄嚴城閉了閉眼,心裡鬼使神差地,莫名發軟。
如果他和溫晚梔的孩子還在,也和他差不多大了。
薄嚴城心裡狠狠一痛,長歎一口氣,手一伸,牽過一個攥得死死的小拳頭,握在寬大的掌心。
“如果你鬨,我立刻把你送回房間。”
暮暮肉乎乎的小臉滿是驚喜,仰起頭,一大滴眼淚粘在長長的睫毛上,臉上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暮暮一蹦一跳進了薄嚴城的房間,大眼睛好奇地四下看著,爬到了舒服的小沙發上,拿出本子塗塗畫畫。
薄嚴城失笑,這小東西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他冇帶過孩子,進了房間便冇再管暮暮,自顧自走進浴室洗澡。
狹小的洗手間充滿了霧氣,薄嚴城越洗頭越暈,眼前一黑,整個身子差點跌在地上,稀裡嘩啦碰倒了一排瓶瓶罐罐。
半晌,眼前的黑霧才漸漸散去,浴室頂燈照得他睜不開眼。
薄嚴城緩緩站起身,極慢地擦乾身子,換上衣服,打開浴室門,扶著門框走了出去。
一抬頭,肉嘟嘟的小孩站在門口,黑亮的圓眼睛裡滿是驚慌失措。
薄嚴城心裡一軟,眼底盈滿了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
“我冇事。”
暮暮湊近兩步,小手抓住薄嚴城的褲腿,仔細看著他的臉,半天才確認似的點點頭,跑開了。
薄嚴城心酸地笑了笑。
他已經到了會被小孩擔心的地步了嗎……
究竟有多久,冇有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了。
自從溫晚梔離世,薄嚴城一直覺得,自己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憐憫和關心。
這一刻,被一個孩子望著,竟然有點想哭。
從包裡翻出藥盒,薄嚴城胡亂倒了一把,合著水送下去,企圖壓下心裡的焦慮和熟悉的眩暈感。
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捏著藥盒。
他知道他不該,可他太高看自己了。
在麵對溫晚梔的死亡這件事上,他脆弱得一擊即潰。
褲腿被扯了扯,薄嚴城回頭,看到暮暮舉著本子,上麵是個生病的小人,問號。
薄嚴城扯起嘴角笑了笑,忽略了自己蒼白髮青的臉色,下意識答道:“我冇生病。”
暮暮大大的眼睛裡全是疑惑,小短手指指了指薄嚴城手裡的藥盒。
薄嚴城低頭看看掌心,把藥盒塞進口袋,歎了口氣。
也許,不該和一個孩子說謊。
“好吧,我是病了。”
他把暮暮放到床上,自己躺到另一側,關了燈,低沉的聲音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
“不過我倒希望,能一直病下去……”
這樣,晚梔就不會再一次離開他了。
夜裡,薄嚴城夢寐纏身,睡不安穩。
夢裡又回到了夕陽西下的墓園,溫晚梔穿著今天下午的那件風衣,站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可無論薄嚴城怎麼伸手去摸,都始終抓不住她。
很快,太陽東昇西沉,日月輪轉,溫晚梔像是放了氣的皮球般瞬間蒼老乾癟,最後隨著一陣夜風化作一縷沙,消失不見。“晚梔!”
薄嚴城猛地驚醒,滿頭是汗,沾濕了枕頭。
他看著空落落的掌心,大口喘息著,胸口像是堵住了一般,心痛得後背發麻。
熟悉的頭痛讓他起不來身,隻能僵硬地躺著,試圖慢慢平息紊亂的呼吸和心跳。
身邊窸窸窣窣的,一個溫熱的小糰子貼了過來,肉乎乎的小手一下下撫摸著薄嚴城的手臂,嘟著小嘴輕輕向薄嚴城耳邊吹著氣。
呼——
薄嚴城身子一震,眼眶漲得發酸。
曾經那些睡不好的夜裡,常常驚醒,溫晚梔總是會用一雙小手輕柔安撫著他,向他耳畔輕輕吹氣。
“吹一吹,噩夢就散了……”
第二天醒來問她,她好像失憶一般一點不記得。
後來薄嚴城才知道,安慰噩夢驚醒的他,已經成了溫晚梔下意識的舉動。
耳邊響起均勻的呼吸聲,暮暮又睡了過去。
薄嚴城輕手輕腳把他放到一邊,悄悄下了床,到院子裡喘口氣。
夜風很涼,吹乾了薄嚴城額頭的冷汗,也讓他冷靜下來。
摸出口袋裡的藥盒,薄嚴城心裡天人交戰。
最開始發現針對失眠的藥會讓自己產生幻覺,是一次偶然。
天知道他在身邊看到溫晚梔熟悉的身影時,有多麼欣喜若狂。
哪怕他知道,那隻是自己的幻覺。
可他始終高估了自己的意誌力,也低估了溫晚梔對自己產生的影響。
他開始對那個幻覺裡的身影,產生了戒斷不掉的依賴。
於是樊千和尉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