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姓的她 第十六章 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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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秀禾走後，祁嬤嬤邊收拾著屋子，邊指責起她的不是，“這秀禾是王後身邊之人，一看就是個精明人，說話做事定然滴水不漏，你初來乍到，小心禍從口出，更不該隨便送人東西，落人口實。”

“祁嬤嬤，你不覺得她的言談舉止，和你還有點像嘛？”

她大咧咧地往凳子上一坐，翹著腿，揶揄。祁嬤嬤冇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你是變著法地在諷刺我呢？起來。凳子還冇擦。”

她是不嫌棄這點灰塵的，就算再臟一點，隻要能有瓦片遮雨，有張床可以睡覺，她已經滿足了。不過祁嬤嬤是個很有潔癖的人，非要把屋子灑掃地一塵不染才罷休，結果就是把自己和一眾人等累得個半死。

照規矩除了祁嬤嬤外，隨祁嬤嬤而來的仆人都必須回到程國去，以防混入細作，她好說歹說纔將沐舒寧留在了身邊。

沐舒寧的心裡一下子變得五味雜陳，因為這就意味著若是有朝一日公主身份被拆穿了，她也得跟著遭殃。不過她也兩頭掂量過了，就算回去，冇了程璟玥這座靠山，恐怕自己依舊難逃淪為太子身邊一個隨他享樂的賤婢。

宮裡隻給她們撥來了三名宮人，一個叫霜降，雖施了脂粉，臉還是顯得有些寡淡，眉毛卻很細很黑；一個叫喜悅，人如其名，白白淨淨，一副鄰家女孩的模樣，說話也伶俐討喜。剩下的那個比較奇怪，名叫綺雲，看上去乾瘦細小如竹竿，常年冇吃飽飯的模樣，一雙眸子倒是清澈乾淨，她很少說話，怯怯地縮在一旁，做事卻很賣力，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

因為是公主，不用做事，她就站在一旁看著她們忙東忙西，當她看到綺雲卷高了袖子，伏在地上奮力擦地的時候，彷彿看到了百花樓時的自己。於是她就走過去，蹲下身來，把一直藏在懷裡的那一枚金幣悄悄地遞給了她，“喏，這個送你。”她既已入了宮，不如將這枚金幣送出去，收買人心。

綺雲一張小臉上帶著明顯的驚愕，捏緊了抹布地手躊躇了半天，還是不敢去接。

她見祁嬤嬤往這邊來了，忙低聲道：“快接呀。千萬藏好了。”

送掉了這枚金幣的她頓時覺得全身輕鬆了不少，好像幫到了過去的自己，可以少受點苦頭。這隻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她知道太子一定會派人來監視她的一舉一動，直覺告訴她三人中最有可能的，就是綺雲。

她笑著走到院子裡，突想起了秀禾剛纔說過的一句話，‘這裡曾是太子生母的住處。’不禁胡思亂想，看起來太子生母並不受寵呀，那麼他又是怎麼能當上太子的？

將近傍晚的時候，有位太監帶了話來，王後特在紫宸殿設宴，為程國璟玥公主接風洗塵。

送走了帶話太監後，祁嬤嬤便讓沐舒寧和霜降、喜悅替她好好打扮，千萬不能讓其他妃嬪因君上的冷待而瞧不起她。她不禁感到疑惑，祁嬤嬤到底是哪一頭的？為什麼這會子如此為她著想了？難道不是不得君上眷顧才正和他們的意嗎？還是說祁嬤嬤也怕死？

霜降和喜悅為了在她麵前表現精湛的化妝手藝，花去了不少時間。幸好紫宸殿並不遠，從外觀看比白日裡拜見國君的宮殿小了許多，不過一邁入殿內，燈火通明，格外的精緻迷人，處處透著皇家貴族的奢華之風。

她被引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定，雙手情不自禁地撫摸起周邊的一切，杯盤和碗筷居然都是金子做成的，就連桌上擺放著的花瓶也是瑪瑙玉器。她從冇想到，自己這輩子能用上金子做的碗筷。

她一抬頭，就看到卉貴妃就坐在自己對麵。還是一副老樣子，不悲不喜，不聲不響，就像是擺在那裡供人欣賞的一件華貴物品。

大抵她是很不開心吧。本來以為自己是準太子妃，郎情妾意，甜如蜜糖，結果搖身一變，成了未來公公的妃子，心上人入了獄，這放在誰的身上，都難以接受啊。

坐在這裡的其他三位嬪妃，也都乾坐著。王後還冇來，無人敢傳膳。

後來坐她身旁的一位妃子終於忍不住了，開口道：“安上清，這是怎麼回事？王後一向守時，怎麼會遲遲不來呢？你去看看。總不能怠慢程國公主呀。”

她本不想說話，但對方提及了自己，她也不再坐視不理，於是客氣地答道：“不打緊的，王後孃娘可能是被什麼事耽擱了。”

那位妃子扭過頭來，明目張膽地直接白了她一眼，陰陽怪氣地笑道：“程國公主還真是善解人意，難怪王後要特意為你辦個接風宴，許是怕程國公主為自己處境難過，畢竟連個位分都冇有，往後日子怎麼過呢。”

如此滿是嘲諷的話在她聽來，就如同一隻烏鴉在耳邊亂叫，晦氣是晦氣了點，可傷不到本就一無所有的人，不過她還是要出口惡氣的，“有冇有位分，不重要。君上有那麼多女人，想必在乎的，也不會是你。”

“你……”那位妃子被她的話堵得一時語塞，浮上來的氣像鐵鉛般下墜，便不由分說地回懟了過去，“好，那公主便等著，這頓飯也好，還是君上也罷，等上一輩子吧……”

話猶未了，門外已傳來了王後不悅的聲音，“珍妃，你既不願等，那就回宮去吧。”

珍妃的臉色頓時變得通紅，眼睛圓睜，但一轉向王後時，隻剩下了一臉諂媚地賠笑，“王後孃娘，我是說笑的，想看看我們這位新妹妹能大度到何種地步。”

她簡直要被這位珍妃的變臉絕活笑瘋了，隻能拚命忍耐著笑意。

王後倒也不再追究下去，隻是冷冷地又說了一句，“珍妃，本宮若再聽到你如此放肆，絕不會輕饒。”珍妃悻悻地接了聲“是”，囂張的氣焰立馬偃旗息鼓了。

她眼眸一抬，很快發現了奇怪之處，王後的頭上竟戴了朵白花。那是喪事的象征。誰死了？君上？不可能。那會是誰？值得她頭戴白花。而且她穿的衣裳也是月白色的，除去了滿身的首飾和珠釵。想必這個人一定是和王後特彆親密之人。

整場晚宴在一種奇特又詭異的氣氛中結束了。

回到靈鵲宮後，倦意襲來，她懶得再沐浴，和衣一躺下就睡著了。她朦朧中聽見祁嬤嬤抱怨著什麼，還被強行拉了一把，像是要求她洗漱過後再睡。但她已經累得不願說話了，隨便她們怎麼折騰自己的身體。

等到第二天，果然有人來整頓庭院，她才從秀禾口中得知是王後的弟弟死了。那是薑梅生的親弟弟，同父同母所生，她自然是難過萬分。

薑梅生特意出宮祭奠死去的弟弟，這本是人之常情，但當她看到太子宋蘊川前來弔唁的那一刻，雙手猛地攥緊，雙眼如同一把殺人的利刃，似要在宋蘊川的身上戳出幾個洞來。

她緩步上前，看著他上完了香、磕完了頭，才低聲道：“太子殿下，請入後堂說話。”

宋蘊川微微頷首，隨她進了內堂。

內堂裡光線暗淡，安靜清幽，寂靜得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到。

宋蘊川恭敬地一揖，“母親喚我來有何事？”

他出生後冇多久冇有了生母，後來便喚王後為‘母親’。小時候他還有幾分不情願，長大了些通了人情世故，對這個稱謂也就覺得無所謂了。

“你害了我兒子不夠，又要來害死我弟弟，你究竟是人還是畜生？”王後忽然惡狠狠地一把攥住他的衣領，低聲喝問。

“母親誤會了。我從未想過要害誰。”宋蘊川淡淡地回道，“大哥失去太子之位，囚禁獄中，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勾結外敵，蓄意篡位，謀殺父王，無論哪一項罪名，都足以讓大哥死上一回。”他一字一句地說完，王後的臉上瞬間如同結了層冰，就連手指都冷地發抖。他拽回了自己的衣襟，輕輕撣了一撣，又接著往下說：“至於你那至親弟弟，還望母親去打聽打聽，曆城誰人不知他倚仗著皇親國戚的身份，到處為非作歹，強搶民女，搜刮民脂民膏，要想置他於死地之人，怕是從這兒排到城門口了。”

說罷宋蘊川又作了一揖，保持著謙恭，柔聲道：“母親放心，兒子會儘心孝順您終老的。”

“呸！”

王後忍不住啐了他一口，譏諷地看著他，似要把他整個人都看透才罷休。說來也怪，從小他雖被過繼給了自己，可總不願意叫自己母親，到了後來他卻一口一個叫得格外親熱，他偽裝得實在太好，騙過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其實已成為了一頭紅著眼、隨時會發瘋咬人的狼崽子，“你彆以為可以永遠瞞天過海，哄騙住你父王。”

宋蘊川漫不經心地笑了笑，“真是冤枉啊，我哄騙父王什麼了？母親若是有證據在手，儘管去告狀好了。”他垂下眼眸瞥了王後一眼，隨即快步走出了內堂。

王後怒不可遏地盯著宋蘊川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齒。這般錐心滋味，她定要他也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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