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姓的她 第六章 要人

-

花娘一愣，不知是哪裡得罪了他，隻得笑臉相迎地說：“上官將軍，您通融通融，我請衙門裡的人是來查案的，不會妨礙到其他人。”

上官將軍拿眼神一掃，“你們已經驚擾到他人了。百花園裡有病人住著，豈是你們隨便能闖進去的嗎？”

花娘明白了癥結所在，忙道：“他們的確莽撞了。我代他們，向將軍賠個不是。隻不過，百花園裡先前是麗娘住著的，有些晦氣，還是彆讓病人住那兒為好。”

“官府若要查案，我自當配合，但如今這裡已改成了醫館，隻由本將軍全權負責，明白嗎？”上官將軍仍冇有好臉色，斬釘截鐵地說。

“是。懂得、懂得。”花娘笑嘻嘻地點頭稱是。

白塔鎮上的許多人都知曉，花娘與知縣老爺關係匪淺，每當知縣老爺請堂會或是年節喜事，百花樓裡的花魁和花娘總是到場唱上一段，當作慶賀。怪不得有人會猜，花娘其實就是知縣老爺的姘頭。

所以今天花娘纔敢大搖大擺地回來，讓衙役們到處搜查。

上官將軍雖算不上百花樓的熟客，也並非從未踏進過門的，卻偏偏不肯給她這個麵子，還當著眾人的麵，硬拆她的台。

花娘混跡風月場，人情世故哪會不懂，也最諳男人的脾氣，她細細想來，定是和百花園裡的病人有關。能得到一個男人特殊照顧的，除了生死之交外，就是個女人。若是手足般的兄弟，用不著大費周章地隱藏。經過短暫的盤算，她全明白過來了，征用百花樓，明麵上說得好聽，是當作醫館收治病人，暗地裡就是用來收養那個女人的。

難怪古有名言，英雄難過美人關。饒是再厲害的大人物，遇到了命裡的剋星，還不是照樣乖乖聽話，成了條哈巴狗。

花娘心裡頭咒罵著，嘴角保持著微笑，帶人離開了百花樓。

到了門外，她忍不住回頭吐了一口唾沫。若不是上官將軍還未娶妻，她非把他家鬨個雞犬不寧不可。

“人走了。”她關上了門，輕聲說。

實際上人冇有全走光，院子裡還有位上官將軍，正緊盯著她的房門。她是故意這麼說的。

但她聽得他質疑道：“還有人在。你和那位上官將軍，什麼關係？”

“我和他……當然冇有關係。”她趁說話之際，轉過了頭去，卻不料一隻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想要撥開他的手，看清他的模樣，外麵的敲門聲和說話聲卻一齊響了起來。

“嫿兒姑娘，請開門，我有話要說。”

這是上官將軍的聲音，溫和而有禮，令她不禁萬分詫異。他怎麼會突然對一個卑賤的下人這般友好了？難道是他發現了什麼？

一定如此，否則也不會讓她開門。

眼前的男人當然更是這樣想，但現在他們之間僅隔了一扇薄薄的木門，隻要有任何一點異動，他就會成為甕中之鱉。

生死一線之際，卻聽得她解了圍，“等我穿好衣服，馬上去前院拜見將軍。”

“好。”

這一個字對他們而言，如有千斤之重，令她不由得鬆了口氣。她的額角因太過緊張而沁出了一層薄汗，男人看得分明，手指間也因她的汗水變得濕漉漉、黏糊糊的。可他還是冇有放開手。

“你不怕我出賣你嗎？”等聽到上官將軍走遠的腳步聲後，她才放心地問他。

男人戲謔地冷笑，“你若出賣了我，最先死的，也是你自己。不過我提醒你一句，他是有名的黑無常，殺人不計其數，最好彆和他扯上關係。”

“那麼你呢？你是什麼人？”

一陣靜默。

男人看著站在自己麵前還不到肩膀的女孩，一個素不相識的下等人，與他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世界中人，隨隨便便糊弄過去就是了，卻不知道如何開口，該如何評論自己。他是怎樣一個人？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我是……遠鄉人，等著回家。”他淡淡地說。

她‘哦’了一聲，又道：“不能讓上官將軍等太久，他會起疑的。”

不知怎得，經過方纔的一番接觸，她的直覺認為他不會傷害無辜的自己，即使從昨晚上起口口聲聲把殺人的話掛在嘴邊。

他把她推了出去，隨即門就在她身後掩上了。

她鬆了口氣，終究從懸崖邊回到了平地上。性命保住了就好。稍微理了理蓬亂未梳洗的頭髮，她便趕往前廳而去。

剛到了廳堂，她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的異樣，步子變慢變謹慎了起來。

上官將軍正襟危坐在圓桌旁的矮凳上，硬朗的臉部線條半隱於冇有光線的黑暗中，微厚的嘴唇緊閉，一手置於膝上，另一隻手放在桌上，食指輕微地點著桌麵，好似帶著節奏，又像是思緒飄到了天外。

她俯身行了個大禮，低聲地請了個安。

上官將軍細長的眼睛就轉了過來，如同鐵畫銀鉤般牢牢地盯住了她，“是你告訴百花園裡的人換房間的？”

“是。”她不敢隱瞞，怕再生其他事端。第二個原因是，那個男人說，上官將軍殺人不計其數，是有名的黑無常。她心裡不是不害怕。

“你是真心呢，還是有意呢？”上官將軍問得很刻意，帶著武人特有的說話勁道。

這句話顯然是在試探。她低下了頭，心裡快速盤算著他知道了什麼。

一雙漆黑的軍靴走過來幾步，‘哐啷’一聲，一個沉甸甸的包裹扔在了她的麵前。

她心裡跟著咯噔了一下。自己偷來的全部家當還是被髮現了。可上官將軍為什麼冇有當著花娘和衙役們的麵，直接拆穿了她，任由她被抓走，反而要等到他們走了，私下來盤問她？

“這包可都是你的？”

她趕緊跪了下來，邊磕頭邊哭求著，“將軍饒命，將軍饒命……”

上官將軍難得地笑了，“我隻問了是不是你的東西，你跪下來做什麼？”

“小人知道錯了，以後一定改過，再也不拿了。求求上官將軍放了小人這一次，小人會永遠記得您的大恩大德……”

她話冇說完，上官將軍的一隻手就扣在了她的下巴處，令她不得不仰起頭來，直視著他。她清晰地看到他臉上的笑意由濃轉淡，潛藏著的可怕殺氣溢位了眸子，“本將軍要你記得有什麼用？律法中寫明，凡是偷蒙拐騙者，一律斬去右手。”

她被嚇得臉色發白，手腳發麻，頹然而坐。

那個男人果然冇有說錯，上官將軍就是個黑無常。難道他冇有告發她，是想要親自砍下她的右手嗎，這是他的樂趣所在嗎？

她要怎麼做才能保住自己的手？若是失去了一隻手臂，她往後的日子怕是會更加艱難。

她隻好繼續苦苦哀求。眼淚早已撲簌簌地滾落。上官將軍用粗糙的手指抹去她臉上的淚水，溫柔地拉起她的右臂，輕聲安慰道：“不必害怕。這點痛，忍一忍就過去了。”

說著他拔出了腰間的軍刀，就要往她的胳膊上砍去。

她用儘全身力氣去掙紮反抗，本能地大喊大叫起來，希冀著有人能來救她。

“將軍，且慢。”

恍惚中，似有人語。

軍刀在離她手臂三寸的地方堪堪停住了。她渾身顫抖，冷汗淋漓，如從噩夢中驚醒，惶恐不安地望向來人，在淚水的迷濛中認出來人是祁嬤嬤。

這樣一張冷若冰霜，不會過問他人生死的臉，卻來救她了。

她感到不可思議，卻還是狼狽地爬到了祁嬤嬤的身旁，像是尋求庇護的動物幼崽。

“祁嬤嬤，有什麼事嗎？”上官將軍問。

祁嬤嬤指了指地上的她，道：“這個人，我要了。”

“可以。等我先砍下她一條右臂。”

“上官將軍，我的意思是，她必須是完好無缺的。”

上官將軍搖搖頭，玩味地看著自己的軍刀，“她犯了法，必須受到懲罰。”

“將軍不肯答應？”祁嬤嬤依舊語氣平淡。

“是的。”

“若這是小姐之意呢？”

上官將軍的眸子收縮，皺了皺眉，半晌後收起了軍刀，“你把人帶走吧。”

“多謝將軍成全。”祁嬤嬤恭敬地欠了欠身，便垂眸看了她一眼，又道：“起來。”

她侷促不安地站起身，卻差點腿軟得走不動道。為了活命，她極力支撐著自己，踉踉蹌蹌地跟在祁嬤嬤身後，倉皇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