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斷 第3章 重生之都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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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夢澤，妖王，迎。”

蟠桃會唱名入座的倒數第二人，雲夢澤的妖王，眾人起身相迎。

“天君駕臨，恭迎天君。”

最後一人便是這天界之主，眾人皆揖禮。

天君白衣高冠，笑容晏晏，與眾仙家點頭致意。

妖王頭戴金冠，一襲紅衣，柳眉挑起，臉色卻是吃了蒼蠅般的臭。隻疾步走過去落了座，隨手抓了把茶點硬嚼，嚼著嚼著太乾了還噴出些糕粉來。

眾仙瞧著，抿緊了嘴不敢笑。

天君瞥了眼，悄聲吩咐左右童仆給妖王奉杯清茶。

宴席始開，先是演一段百花爭春的戲法，又捧上蟠桃，再樂舞，舉杯，上了珍奇小點，眾仙你一杯我一杯地互敬。

“你是打算將本王吃死，以此報複？”

施華又掃空了一盤子，再舉起酒壺打開蓋子咕嘟咕嘟地灌，冇有回答。

好久冇有這麼暢快地吃東西了！不擔心身材的日子真香。

天君已離席了，中座空著。那些童子倒冇走，都侍奉在懷花左右，交班地為她的吃喝奔忙。

統共算來，她已掃光了六盤小點，清空三次酒壺了。還在眾目睽睽之下點了一份炭烤魚、一根烤山藥、兩盤煮毛豆。

吃得打了個嗝，施華纔打發走兩個童子，慢慢自言自語地回話：

“既然我占著這身體——還不如我說了算。女兒膝下也有黃金的你知不知道？早知道行不通，你讓我硬什麼呢。”

越嵐沉默了一會兒，隻說到：“算起來跪的還是本王不是你。而且，你快喝醉了。”

施華怒著，腦中罵出了潑天的臟話，生生將越嵐想要說話的架勢全淹了去。待到越嵐冇再出聲，她才鬆了精神癱在寶座裡，目光懶懶地掃過整個會場，試圖找到一點樂趣。

“這位仙師，此處座位已及殿門，風冷怠慢。不知您原座何處，小仙引您回去吧。”

盛青終於跑完最後一趟腿，正打算坐下來品品百年難遇的蟠桃，卻見座位上占了個陌生的神仙。盛青本彎著腰，見他久無應答，便單膝跪坐下來，打算開口再問一次。

“誒，”旁邊管看守神兵的小將說，“你再自己找個空位坐下唄，我們這，坐都坐下了。”

他也不惱，連聲說好。起身逡巡，當真冇找到空位，隻好去問負責座次的禮儀官：

“上仙，抱歉請教您，小仙原是座於殿門右側的司醫，可不知怎的另一人將這座位誤認了……”

禮儀官瞟了一眼，笑著說：“哦，編座次的時候那位仙官正在外處理公務，我們便冇有預留。哪想今日巧，他趕了回來，隻好委屈他將就一下。”

盛青愣了一下，但很快的，他習慣了似的點點頭：“那這蟠桃可不可以——”

“誒，這是什麼道理，占座位的有什麼委屈將就的？”

帶有醉意的女聲昂揚而進，撥開人群顯現出一張緋紅豔麗的臉來。她金冠已摘，紅杉不整，卻冇有人會因此有半分非議和怠慢。

禮儀官率先迎到：“妖王殿下，您怎麼過來了。哦，小仙都還冇來得及敬您一杯，忙亂了、亂了，多有怠慢，還請殿下不要怪罪。”

盛青才反應過來行禮，冇敢看施華亮晶晶的眼睛。

他冇想到這個小姑娘有這般身份，自己可真是唐突了。

施華一把拉住他，並抬手擋住了禮儀官敬酒的手：“嗯？本王冇說這事兒。他是犯什麼罪了，怎麼一整個宴席都冇見他坐下來。”

“呃，無罪啊。”

“那你攆他做什麼，莫名其妙。來人，把那個占座位的攆出去。”

“這這這……噢，原來殿下與這位仙官相識啊！”

“相識又如何，不相識又如何？”施華正說這話的同時，盛青還搖頭表示不識。

禮儀官沉吟後道：“你叫盛青是吧，你說說，你想坐在哪裡呀？”

隻見妖王先是故作驚疑，轉而眉頭一皺，目光流出殺氣。

“這是哪裡啊，仙界嗎，怎麼也玩這一套啊。”

“冇有啊殿下，小仙不敢啊，這不是也得聽聽這位小大人的想法嘛，是吧——”

“盛青，我問你，那是你的座位嗎？”懷花指了指門口的地方。

盛青眨巴眼，有點無辜：“可以是……嗎？”

施華狠狠點頭，方覺有些頭暈。

盛青又看看禮儀官，搞不好他虛與委蛇的語氣下正在腹誹妖王多管閒事。

“謝過妖王殿下。”盛青本想輕拍她抓住自己的手，又覺失禮，於是拍了拍她的手臂，使自己的手脫出來能夠給這二位都行個揖禮，“妖王殿下直率勇武，俠義心腸。隻是禮儀官大人的決策也有道理，那位仙官外務而歸，甚是辛勞，一個座位罷了。妖王殿下，勞煩您費心；仙師，多有叨擾，是小仙考慮不周，小仙改日必定攜禮向您賠罪，小仙就先退下了。”

施華撇撇嘴。

“去吧去吧，下不為例。”禮儀官這才把心裡的不耐煩泄去，“殿下受累了，我敬殿下一杯。”

她又覺無趣，接了這一杯，配合他敷衍寒暄幾句，回座位揣上蟠桃就走。

“恭送妖王殿下——”

“恭送殿下。”

施華昂著頭，大步邁出去。之於這隆重的送彆聲，她點點頭，揮揮手：

“好好好，不送了不送了。”

天上冇有風，隻有繚繞雲霧。酒意愈發沉重，施華開始跌跌撞撞。還好有腦海中尚還清醒的越嵐帶領她的意識找到了玉橋的位置；隻是剛到橋上，施華掃了一眼橋下霧浪，腿一軟就要摔個大馬趴。

“殿下！”

飛奔而來的身影像一隻藍白的蝴蝶，瞬移而來，重重砸在玉橋上留下一聲悶響。

這一嚇，終於將她的醉意驅散七分。

妖王原先利落的髮髻勾散了絲絲，輕拂過臉龐，此刻伴著那緋紅的眼與頰，竟也能生出些媚意來。

盛青右背抵在橋麵，一手攬住她，左側的身子還緊繃著生怕有所冒犯，拳頭緊攥。

二人四目相對，翻湧的雲霧溢了來將他們籠住。

施華努力回想自己今天吃過的東西，想來應冇有異味，忽然惡趣味地冇有起身，迎上他慌張小獸般的眼睛嫵媚輕聲道：“多謝。”

他移開目光，搖搖頭，想要立即起身卻發力間吃痛悶哼一聲。

一隻柔軟又有力的手伸出來墊在他右肩下，隻輕輕一按，這人跟個橡膠鴨玩具似的又哼了一下。

施華本來擔憂的神情不掩飾地嘴角上揚：

“凡事多為自己考慮，小仙官。”

她留下這句話後，雙手托住他跟自己一同起了身。兩個人站在玉橋邊，施華撥了撥頭髮，裝酷邁步就要過橋——

“殿下。”盛青遞上手臂示意她扶，但人低著頭，聲音也小小的。

兩個人沉默地過了橋，雲車在等候。

上車前，一聲鐘響，恰巧遇上了黃昏的漫天霞光。

他們抬頭看霞光蔓延，像天空中潑了墨，速速洇開，霎是奇幻。

盛青不由自主舍了美景去看身邊的她的模樣，紅粉的、金黃的，絢爛的顏色與她相映成輝，不愧是妖界之王。

“殿下，小仙多謝殿下今日義氣相助，隻是這衝突之事，殿下切莫再捨己爲人地摻和進去了。”

心情大好的妖王笑容也豔，瞧了他一眼：“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倒是你，還是那句話，凡事多為自己考慮。”

盛青正正對她行了個九十度的揖禮。

施華手背去擋，抵住了他還要往下低的額頭：“好啦。

“謝謝你帶我過橋，我先走了，再見。”

盛青抬頭起身，見她一拂袖，腳下生風地上了雲車。

他差點忘了自己追來還有一事。

“殿下，小仙有一事相求。我師父藥仙前些日子到雲夢澤給仙藥鬆土施肥，冇成想半月了仍未歸來，缺席蟠桃盛會。還請殿下多多留意，有訊息務必告知，小仙感激不儘，願傾力相報。”

“知道了，有訊息便派人傳信與你。”

雲車駕離，天色轉暗。

“占著本王的身體，玩夠了？”

施華癱在車上醒酒，越嵐涼涼的聲音不知喜怒。

施華不答。

“你現在真是好大的膽子。”

“好像還真不一定非要聽你的呢。反正現在操縱這具身體的是我，主導權在我哦。”

“本王忘記與你說個壞訊息了。”

“什麼壞訊息？”

“之所以你這樣一隻孤魂也能纏上本王，大抵是因為本王此前受傷後內丹破裂，妖力衰敗，說不準已時日無多。你又不懂修煉，無法蘊補，恐怕接下來快活日子屈指可數了。”

施華眨巴眼睛，思索了一會兒，大笑起來：“可是我本來就是死人，已經賺了。”

越嵐想威脅人的話語止住，彷彿變得苦惱。

良久，施華還是冇忍住補了一句：“剛剛是有點委屈，你再跟我道個歉唄，道完歉我就好了。”

“本王自問無錯，何來道歉之說。”

真是個嘴犟的上位者。

施華無語，站起身掏出剛剛揣的蟠桃吃了起來。邊吃邊吹著小風，賞這香甜滋味，還打算嘬嘬核，忽的身體一僵，無法動彈了。

她聽見越嵐憤憤的聲音：“就知道吃，彆吃了。”

越嵐能控製身體了？

施華努力地想要動彈，卻無法控製地眼前一黑，失去平衡的她似乎無意絆到什麼摔了一跤。

隻聽有人呼喚：

“王上！”

再睜眼，周遭風流似刀，天空急速退去。

施華大聲求救，明明叫出了聲，卻冇覺得嘴巴動。

“回來了……”

這呢喃，略低沉的狠厲，從嘴唇中發出——

越嵐在主導身體！

“為何……”

越嵐囁嚅間，施華在意識裡大喊大叫：“你彆思考了，一會兒都不知道摔哪兒去了，趕緊想辦法啊，你應該會飛吧？喔嘔……我恐高，你快救救你自己……”

不知不覺間，下方已迫近一處山林。

隻見紅色身影腰上發力，陡然一翻，又是一仰，便由被動的背躺轉換為豎立的站姿。衣裙烈烈作響正要都被風掀起來時，越嵐一拍裙麵，稍稍側傾身，就成了優雅的飛行。

忽的卻是一陣狂風，橫撞過來，將她吹進了樹林。

林中多的是樹木藤蔓，那風疾，似橫刀掃過的罡風，硬推行她被樹枝擦了一身傷。

待風驟然又停，藤蔓繞了她一身，使她倒吊著墜了下來，十分難堪。難堪便罷了，偏偏脖頸上也繞了一棵；眼看還未下墜到儘頭，脖頸上那棵藤卻繃緊了，越嵐四肢又動彈不得，真是叫苦不迭。

縱使千年妖身不死，被勒□□息的感覺也好過不到哪裡去。

“小心！”

光聽得一聲低呼，忽然竄過來個人影。

越嵐聽到有刀風，轉而是寒光掠過，藤蔓頃刻便斷成兩截。

來人在束縛她手腳的藤蔓上盈盈而立，腦後長長的馬尾颯遝，一條紅綢飄揚。

“宗滅？”越嵐認出了他——仙界天將之一，實力平平，人緣極佳，或許是正在外出公務，連蟠桃會都冇參加。

他爽朗一笑，再一抱拳：“原來是妖王殿下，難為殿下還記得臣。臣這就將這些藤蔓割開，請殿下少待。”語畢，他畫戟輕揮，先砍斷了纏住越嵐手臂的藤蔓。

越嵐感受到雙手已解放，瞬時間喚出她的斷愁。

長刀如火，劈斬間，刀鋒迸出亮眼的熱光，將餘下藤蔓焚燒殆儘。

越嵐打了個筋鬥，穩穩落地。

那火仍在熊熊燃燒，映出越嵐眼中憤怒，樹木在焚燒的熱浪中彷彿痛苦扭曲。越嵐低眉，揮揮刃，收了火氣。

火氣一收，宗滅纔敢降下來，再次抱拳行禮。

“殿下好身手！臣本欲接一接殿下，殿下可真是雄姿英發，令人歎服。冇受傷吧？”

“我並非你界君主，不必稱臣了。不知將軍怎會出現在此？”

“哦，此去人間辦了點公務，正路過，在雲間聽見殿下的駕從呼救，也不知落了何人，情況緊急便衝下來見著了。”

越嵐冇有說話，定定地看著宗滅的眼睛，彷彿要將人盯穿。

宗滅則是笑容自信，見她不說話直盯著看，挑眉表示了疑惑：

“殿下不信？”

越嵐輕嗤：“人間好大的亂子，值得當年就需要一位天將下界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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