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恩滿懷感激地望向護了她兩世的姑姑。
隨後麵向時南風跪下。
“多謝皇姑姑,請姑姑作見證人,我今日便要休夫。”
休夫?!
楚禦剛還沉浸在被自己心愛的女人欺騙的憤怒之中,又被時恩當下一句休夫氣得雙眸瞪圓,哪還有半點儒雅清俊的狀元郎形象。
楚老夫人也愣住了,這時恩不是要死要活的要嫁與她兒嗎?
自她嫁入府中打打鬨鬨的事也常有發生,如今卻要休夫?
“你可想好了?”時南風也十分訝異,幾個月前時恩還要死要活地嫁給楚禦,經今日一事後卻要求休夫,雖說這休夫有些出格,但若能使時恩脫離苦海,那也不妨就縱容她這一回。
“回皇姑姑,是,我想好了。”時恩鄭重地回道。
時恩轉身看著楚氏母子如豬肝般的臉色,眼底寧靜,如一潭死水“我會讓人把休書送來,自此我們二人,男婚女嫁,再無瓜葛。”
時南風看著侄女這般決絕,眼底染上一絲欣慰,這孩子,還算有點腦子。
時南風冇有再開口說話,起身行至楚府廳堂門檻處,卻聽得身後毫無動靜。
“還不跟上?”
時恩聞言一愣,隨後嘴角微揚。
“是。”
楚府母子兩人震驚地看著時恩與時南風離去的背影。
怎麼會這樣,宮裡那位不是說就算時恩死在楚府也不會有人追究他們嗎?如今這時恩竟然和長公主走了?還要休夫?
待時恩與長公主離開後,魏婉嫣這才幽幽醒來,“表哥”
楚禦聽得魏婉嫣喚他,他雖是為她假孕之事氣惱,卻仍念著青梅竹馬的情誼,何況今日這事,魏婉嫣也受了不少驚嚇,當下便要去扶她。
“閉嘴!”
楚老夫人帶著狂怒的嗬斥了一聲。
楚禦伸出來的手一哆嗦,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下老夫人,竟顫顫巍巍地把手收了回來,把手放在寬大的袖筒裡交疊著放在身前。
魏婉嫣看著楚禦這副窩窩囊囊的樣子,心下絕望,也不顧一直維持的溫婉形象,指著楚禦的鼻子便大罵“你這個窩囊廢,就算僥倖中了狀元也還是這副樣子,我怎麼會嫁給你!”
楚禦聞言隻是低頭,聽到魏婉嫣提及中舉之事,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楚老夫人卻聽不得此話,當即就又給了魏婉嫣一個巴掌。
魏婉嫣早知她這姑姑性情暴戾,方纔又撕破了臉,哪肯受這委屈。
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廝打起來,互相辱罵的聲音尖銳得要把人的耳膜刺穿。
這皇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姨娘假孕誣陷公主,新科狀元被前公主休棄,婆母和姨娘大打出手。
今日,楚府可是皇城人家的席上談資。
時恩跟著姑姑回長公主府,還不知她休夫之事已經鬨得滿城風雨。
皇城珠翠樓,謝珩身著一襲夜行衣,在緊閉的窗前負手而立,風塵仆仆卻不掩風華絕代。
他身後一男一女,皆是錦衣華服,男子麵容清秀,女子看起來剛剛及笄,臉龐稚嫩,手上卻滿是老繭。
二人半跪在謝珩身後,等待他的命令。
謝珩聽完後輕笑道,“父皇真給本殿準備了一門好親事啊,下堂妻和病秧子,豈不絕配?”
他將窗子輕推,向街道上看去。
彼時,長公主府的馬車恰巧經過,時恩掀開了窗子一角,抬頭望上。
皇城繁華,街道上來來往的行人步履匆匆,腳步聲與小販們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喧鬨聲中,二人目光相對,謝珩的餘光瞥見了了馬車上公主府的牌子,眸中閃過一絲玩味。
時恩卻不掩驚訝,前世她作繭自縛,將自己一輩子困在楚家,上天眷顧,給了她重獲一世的機會,今日她出了楚家,本想好好看一看這京城的繁華,感受久違的人間煙火,卻不想抬頭卻碰見了他。
時恩當然知道他是誰,謝珩,大秦的三皇子,及笄後,謝珩給她印象就是藥罐子一個。
早些年,大齊和大秦勢均力敵,年輕的皇帝們壯誌躊躇,雙方戰火不斷,最終兩敗俱傷。
百姓的苦不堪言迫使兩國著手和談事宜,兩位皇帝在談判桌上將大齊最寵愛的公主和大秦最聰穎的皇子約定成婚,兩國再不相犯。
那時,大齊最寵愛的公主是時恩,大秦最聰穎的皇子是謝珩。
前世,大秦三皇子在訂婚幾年後生了一場大病,此後需一直憑特製藥續命,且不能長時間站立,三皇子成了病秧子。不久,時恩也被貶為庶人,嫁與楚禦。
本以為婚約作廢,可謝珩最後娶了大齊的人皆稱善的五公主。
這邊時恩在楚府日夜受儘折磨,那處謝珩身體突然好轉,殺兄弑父,登上皇位,剷除異己,手段狠厲,殺伐果斷,令人聞之咂舌。大秦在他的帶領下國富民強,幾年後,問鼎天下。
而當初的五公主,據說是暴斃而亡,但也有傳聞說是謝珩殺了她。
前世,時恩是在謝珩攻進大齊皇城,她與楚家人逃命時,在慌亂的人群中見到的他。
他那時身騎戰馬,意氣風發,眼神狠厲讓人不敢直視,哪有一絲病秧子的模樣。
此人,絕對不簡單。
馬車中,時南風見時恩放下窗子,卻難掩眸中複雜,問道“怎麼了?”
時恩垂眸回道無事。
時南風見她不願多說,便不再問了
時恩心下思量,前世此時,正是大秦來訪,商定親事之時。
不過......
她記得前世接待使臣的宴會上,大秦使臣推脫三皇子身子有恙,並未到大齊,難道...是使臣欺瞞了?
珠翠樓中,裴澤見謝珩冇有下文,拱手作禮,繼續道“殿下,五公主想見您,您看是不是......”
“怎麼,大齊皇宮中有異動?”謝珩轉身看向裴澤。
“並未,隻是五公主她......”
“那便不必了,使臣未到,此時莫要生出閒事。”謝珩冷冷道。
“殿下...”裴澤還想再說些什麼什麼。
謝珩卻直接打斷了他,聲音涼涼。
“裴容,給本殿準備一身便服,本殿要去孔方閣。”
兄妹二人作揖答是,便退下了。
謝珩門外。
“兄長,你莫要再惦記著衛嬈姐了,當初殿下好心從大皇子的地牢裡救她出來,她竟敢肖想殿下,殿下冇殺了她已經不錯了,再說了,來大齊當探子這事是她自己求來的,又冇人逼她。”
裴容知道兄長喜歡衛嬈,她曾經也很喜歡衛嬈姐,但是殿下和衛嬈,她還是選擇殿下,知恩圖報是她兄長自小就教她的。
裴澤看著稚嫩的妹妹,寵溺地摸了摸裴容的髮髻,苦笑一聲。
裴容的武功都快與他平分秋色了,對男女之事仍然還是小孩子心性。
關於他與衛嬈,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夏季的燥熱已被入秋的涼意壓下去了一些,太陽卻依舊刺眼。
時恩同時南風回到了長公主府。
時恩未出嫁之前,常來長公主府,她那時驕縱,加上時南風把她當作親生女兒般,竟在長公主府旁特彆建了一座清麗雅緻的小院,以她乳名溫溫為名,喚作溫院。
時南風領著時恩往溫院方向。
時恩邊走邊看,她覺得自己好像置身夢境,貪婪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生怕自己醒來後發現隻是黃粱一夢,此刻的她,根本無心思慮謝珩為何會出現在大齊皇城,她隻想陪姑姑一直走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時南風突然停下。
時恩的神遊被冷不丁地打斷,她望向前方,一扇拱形的檀木木門,上方懸掛著一塊鎏金匾,目光觸及上麵龍飛鳳舞“溫院”,這是父皇給她提的字,她的眼神冷下來。
“溫溫,進去吧。”
時恩聽到時南風喚她乳名,眼圈便泛了紅,待到進入院中,看到侍立的人後,又是一股子酸意湧上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