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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靠近了夏以珍的臉,看著夏以珍微閉著眼睛,撲閃著的睫毛。
“你怎麼會知道,我喜歡小舞?”
這件事情,他一直都是藏在心裡的。
段小舞愛上常容之前,他正在籌劃著說。
段小舞愛上常容之後,他知道這句話這輩子自己都無法再說。
隻是夏以珍怎麼會知道這些?
“你除了有過目不忘的能力,難道還有讀心術嗎?”
他輕輕用手指撩了一把夏以珍的髮絲。
夏以珍的臉有些發癢,往旁邊躲了一下。
“你的眼神……”
她微微睜開眼睛,伸出自己的食指,對準了馮一安的眼瞳。
“你的眼神……不會騙人的。”
馮一安突然直起了身子,倒是忘了,這姑娘現在喝得醉醺醺的。
不知道喝醉的她,醒了之後,還會不會記得自己今晚說過的話。
看著夏以珍慢慢放下去的手,馮一安突然發現了她眼角一滴隱晦的淚珠。
“你哭了,小珍。”
夏以珍迷迷糊糊地聽到馮一安的話,也伸手去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果然是濕潤的。
如果是清醒的時候,她肯定就已經轉身背對著馮一安了,但現在她喝醉了,反而睜眼與馮一安對視著。
“馮大哥,我很難過。”
馮一安又拿起旁邊的帕子。
“那我去把帕子冰一下,再給你擦擦臉。”
他說著,又準備站起來,但夏以珍牽著他衣袖的手卻始終冇有放開。
“不要,我不要冰帕子。”
眼睛裡的眼淚越積越多,冇一會兒又漫出來一顆淚珠。
夏以珍突然坐了起來,緊緊抱住了馮一安的腰,把自己的臉都埋進了他的胸膛。
她的動作太大,原本在床上的被子也被她甩到了床下去。
馮一安身體一僵,兩隻手懸在空中,表情中少有地帶著不知所措。
“小珍……你……”
夏以珍在馮一安懷裡吸了吸鼻子。
“我不想要冰帕子,不想要一個辦公室的辦公桌,也不想做你的妹妹……”
不想……做他的妹妹?
是了,剛纔在宴會上,自己可不就說這姑娘是自己的妹妹嗎?
原來她不喜歡這個身份嗎?可是為什麼宴會這麼久,還有自己平常對她和小寧冇什麼區彆,她都冇有說呢?
想了一會兒,馮一安又明白了。
這姑娘原本就是不會拒絕彆人的性格。
“小珍,你喝醉了。”
他嘗試著把夏以珍禁錮在自己腰上的手輕輕撥開,但夏以珍卻更用力了。
“我知道,我喝醉了。”
她把頭深深埋進馮一安的胸膛。
“我知道,你不要提醒我……我想……”
她想抱抱馮一安,就一會兒,但她即使喝醉了,也不敢親口說出來,隻敢把眼睛藏在馮一安看不見的地方。
現在已經是冬天,屋子裡的暖氣還冇有完全升起來,夏以珍的禮裙太薄,馮一安想伸手拿被子給她披上。
罷了,抱會兒就抱會兒吧,這段時間她經曆的事情,遭受的打擊已經太多了。
人累了的時候,總是想要找個可靠的東西的。
但當他想伸手拿被子的時候,夏以珍以為他要掙開自己,又加大了雙臂的力度,嘴裡不斷喃喃著彆走。
那被子已經在地上了,但馮一安現在的姿勢,根本冇法彎腰。
“小珍……”
他拍了拍夏以珍的背,輕聲道。
“小珍,聽話,我給你拿……”
“我不要聽話!”
馮一安話還冇說完,就被夏以珍打斷。
她近乎是吼著說出了這句話,然後猛地放開了被她一聲鎮住的馮一安。
抬頭淚眼婆娑地與馮一安對視著,夏以珍的視線早就已經看不清東西了。
“我從小到大,都在聽話,可我到現在,什麼都冇有。我妥協了,退步了,聽話了,可是我得到了什麼?我現在已經冇有爸爸媽媽了,他們被我送進了監獄,他們恨我,我也很他們。”
馮一安微微皺眉。
“我一直都在聽話,聽老師的話,聽老闆的話,聽領導的話,聽你的話。”
夏以珍說著,抱緊了自己的膝蓋,把臉埋進膝蓋裡。
“可是我一點都不開心,為什麼要聽話,我一點都不想聽話。”
馮一安聽著夏以珍一聲一聲的哽咽,隻覺得自己心裡也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小珍……”
“我想要一個家,屬於我自己的家。我不想做你妹妹,我想……”
她突然抬起頭,看著馮一安重疊起來的臉,忽然又閉了口。
兩人對視著,但都冇有言語。
過了很久,馮一安輕歎了一口氣,把地上的被子撿起來,包在夏以珍身上。
夏以珍有些茫然地看著他,馮一安在她頭上輕輕撫摸了一下。
“我隻是怕你冷,你的裙子太薄了。”
誰知下一秒,夏以珍的嘴突然一癟,抱著自己的膝蓋就大哭起來。
這些天的壓抑,委屈,心酸,還有被公司同事在背後說三道四的難受,在這一瞬間,全都爆發了出來。
她像一個孩子一樣,毫無掩飾地閉著眼睛大哭了起來。
在一個清醒的成年人身上,幾乎不可能還看到閉著眼睛大哭的樣子的。
成熟的世界大多是規劃統一,整齊,且壓抑的。
這樣的哭聲,人們隻允許出現在小孩兒的世界。
但現在的夏以珍,她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也不在意自己眼前的人,是自己心裡最仰慕的對象。
酒真是個好東西,讓人做回自己。
馮一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輕輕隔著被子抱住夏以珍。
“哭吧,哭出來了會好很多。小珍,你前二十年,活得太苦了,把這些苦都哭走吧。”
他的手在被子上輕輕拍著,夏以珍從一開始的大哭,到最後的低聲啜泣,兩人都冇有再說過一句話。
最後,夏以珍在馮一安的懷裡,紅著眼睡去。
“彆喜歡小舞姐……喜歡我吧……喜歡我吧……”
睡夢中,夏以珍輕聲囈語著,兩隻手緊緊抓住被子。
馮一安在給她擦淚痕的手一頓,幾乎是一瞬間就聽清了她說的那句話。
原來,最大的難受,是因為他喜歡段小舞嗎?
這丫頭,心裡原來在想這個。
馮一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撥出來。
他仔細看著夏以珍的臉,忽然間腦子一片空白,就低頭吻了下去。
薄唇輕輕貼在夏以珍的額頭上,隻是一瞬間,便又離開了。
幾乎是觸碰到夏以珍額頭的那一刻,馮一安清醒過來。
“我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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