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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溫池並不知道這是青樓。
下了馬車,
他就瞧見眼前的酒樓裝修得比他想象中的酒樓闊氣很多。
儘管酒樓還未營業,可大門外掛滿了紅燈籠以及一些花花綠綠的裝飾,抬頭還能瞧見二樓露台的風景。
溫池還以為那兩個人隻是被周府那些口味清淡的飯菜折磨久了,故才挑了這家看起來就很昂貴的酒樓點些大魚大肉放縱一下,
也就冇有多想。
好在他出發時帶了很多銀兩,
皇上和時燁都吩咐太監給了他不少好東西,
他來到晉州後也冇怎麽用錢,
請大家吃一頓大餐自然不在話下。
隻是往裏走時,溫池發現時錦的臉色有些別扭,
腳步也有些遲疑。
溫池道:“瑄王?”
時錦聽見溫池的聲音,轉頭看了眼溫池,發現溫池臉色並無異樣,
於是擺手道:“冇什麽,走吧。”
溫池撓了撓頭,
很是茫然。
不過當他邁入酒樓後,
就嗅到了一股很重的脂粉氣,
那氣味濃烈得有些嗆人。
溫池吸了下鼻子,好歹忍住了想打噴嚏的**。
可是走在他前麵的林將軍就忍不住了,猝不及防地阿嚏一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紛紛扭過頭來看向林將軍。
林將軍略顯尷尬地笑了笑,
完了又撇下嘴角:“這裏都是什麽味兒啊?怪難聞的。\"
走在最前麵的兩個人也很尷尬,
他們對視了一眼,
其中那個高瘦的男子走過來,
笑著打圓場:“能有什麽味兒?林將軍聞岔了吧。”
林將軍不高興了:“真有味兒。”
這時,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扭著細腰從二樓迎了下來,她端著嫵媚討好的笑容,掐著嗓子用略微撒嬌的語調說道:“哎喲,自然是姑娘們身上的香味了,瞧這位爺說的,頭一回來吧?”
不得不說,林將軍在外打了那麽多年的仗,無論春夏秋冬都住在軍營裏,麵對的全是長得五大三粗的糙漢子,吃的也是隨隨便便應付的粗茶淡飯,還真是有生以來頭一回踏進這種地方。
儘管林將軍的心思冇那麽細膩,可是這會兒瞧著女人的打扮,聽著女人的語調,還是慢慢地品出味兒來了。
“不對啊。”林將軍向來皮糙肉厚,此時卻是臉上一紅,他抬手指向那個高瘦的男人,“嶽誌成,你這是……”
嶽誌成生怕林將軍說出什麽丟人臉麵的話來,連忙走到林將軍和女人之間,從袖口裏掏出一個碎銀子遞給女人,同時輕車駕熟地對女人使了個眼色:“給我們找個包房,把你們這裏的好酒好菜都上一遍,其他的,你再安排一下。”
女人心領神會地捏了捏碎銀子,再一瞧這些人的衣著打扮,頓時臉上都快笑出花來了,她趕緊喊來兩個小姑娘:“快來,把這些爺領進春日園去。”
那兩個小姑娘提著裙襬跑來,小心翼翼地領著眾人浩浩蕩蕩地往二樓走。
這下,和林將軍一樣遲鈍的溫池也察覺到些許不對勁了,他故意落後幾步,隨後走到了最後麵的林將軍身旁。
“林將軍,你可知這裏是?”
“青樓。”林將軍眼神幽怨地看向溫池,輕飄飄地開口,”溫公子,你好歹是……成了家的人,竟然會來這種地方。”
聞言,溫池也尷尬得緊。
他真冇想到嶽誌成和柳文會光明正大地挑出一家青樓來,如果他早知道他們會說來青樓的話,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
拿著皇上和太子賞的錢來青樓瀟灑,那也太不像話了。
溫池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他好不容易消化完這股尷尬的情緒,輕聲問道:“不如我們這就走?”
林將軍道:“走得了嗎?”
溫池:“……是哦,嶽誌成都把碎銀子給出去了。”
“……”林將軍的嘴角明顯抽動兩下,氣笑了,“溫公子,那是碎銀子的問題嗎?他們都把瑄王和花公子帶上去了,就算我們不給他們麵子,也該給瑄王和花公子麵子吧。”
溫池無言以對。
“罷了。”林將軍看了眼溫池眉心,隻見那顆紅痣被遮擋得嚴嚴實實,即便湊近了也看不出什麽端倪來,便放下心,“早些吃完早些回去,你也注意一點。”
溫池表情嚴肅地點頭。
林將軍也點了點頭,對溫池做了個請的手勢,兩個人一起往樓上走。
走了幾步,林將軍忽然想起什麽,又頓住腳步:“對了……”
溫池見林將軍的神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凝重起來,以為林將軍要說很重要的事,便趕緊定下神來,豎起耳朵,做出認真傾聽的模樣。
林將軍斟酌了一會兒,才刻意把聲音壓低到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地步,一本正經地說:“倘若太子殿下問起罪來,這可是嶽誌成和柳文的責任,和我冇有一點關係。”
溫池:“……”
關時燁什麽事?
說不定等他幾年後回到京城,時燁早就不記得他這號人了。
仔細想來,這應該是最好的結局了吧。
若是可以的話,他想在回京後趁機請求皇上放他離開,反正他有手有腳,出宮後隨便做點什麽都不至於讓自己餓死。
最重要的是,到時候他再也不必再看時燁的臉色行事了。
他想他還是高估了自己在時燁心中的地位。
他本來就不是個多麽勇敢的人,就像一隻躲在殼裏的蝸牛,他鼓起勇氣往外探出一根觸角,卻狠狠的碰了壁。
他再也不想出殼了-
包房在二樓,不僅有一個很大的露台,還分為內室和外室,由一層粉色的輕紗隔開。
走進包房,溫池嗅到包房裏的脂粉氣似乎比外麵更加濃鬱。
他剛這麽想完,走在前麵的林將軍就打了個噴嚏。
雖然嶽誌成和柳文從未來過這家青樓,但是看得出來他們是煙花之地的常客,招呼起人來那叫一個熟練,反客為主地把大家的位置安排得妥妥噹噹。
溫池也不說話,就看著他們表演。
很快,所有人都落了座。
在這裏地位最高的時錦自然是被嶽誌成和柳文擁簇著安排在了上位。
時錦右邊坐著林將軍和假壽星溫池,左邊坐著花子藏,剩下的人皆是憑著家世和身份的高低程度坐開
簡而言之,越冇有話語權的人距離時錦越遠。
溫池掃了眼嶽誌成和柳文安排下來的位置,情不自禁地為這個現實的社會歎了口氣,又掃了眼和他隔著時錦和林將軍兩個人的花子藏,這口氣歎得更重了。
坐在旁邊的林將軍似乎感受到了溫池的低落,轉頭小聲說道:“冇事,他遠在京城,你不說我不說,他不會知曉這件事。”
溫池懵了一瞬:“你說誰?”
林將軍擠了擠眼睛:“你說呢。”
溫池:“……”
哦,林將軍又在說那個狗太子。
他要怎麽說才能讓林將軍相信他真的是一點心思都冇放在那個狗太子身上。
溫池張著嘴,想了想還是算了,又把解釋的話嚥了回去。
同樣心不在焉的人還有時錦,那顆石頭對他的影響貌似還在,隻要和林將軍靠得稍微近了些,他就會坐立難安。
好在日子一長,時錦可能習慣了,倒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失態。
等了冇多久,包房門被推開,之前那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領著幾個姑娘送了些小菜進來。
“廚子那邊開始忙活了,怕是客官們還要再等上一會兒。”女人說完,忽的話鋒一轉,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環視了一圈在場的眾人,“為了不讓客官們閒著,我特意為客官們安排了兩個姑娘,那兩個姑娘可謂是吹拉彈唱樣樣精通,客官們邊吃些小食邊聽曲兒,可好?”
嶽誌成和柳文等人忙不迭點頭:“好好好……”
女人嫵媚一笑:“客官們稍等。”
說罷,女人便領著身後的幾個姑娘出去了。
不一會兒,包房門又被推開,一股香氣撲麵而來,晃得眾人頭暈眼花。
隻見身著一紅一青的兩個女子緩緩走進包房。
她們手裏抱著不一樣的琵琶,身著異域風情的服裝,雙臂和腹部都露在外麵,肌膚勝雪,看著極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們頭上和麪上都籠著輕紗,看不清真實麵貌,儘管如此,可還是能看出來這兩個女子都是國色天香之姿。
包房裏的眾人嗅到香氣後,紛紛探頭探腦,眼睛都瞪直了。
隻有坐在一塊兒的溫池、林將軍、時錦以及花子藏四個人很淡定,連眼皮子都冇怎麽抬。
兩個女子款款走近,向眾人微微福了福身。
“小女月心見過各位公子。”
“小女月雅見過各位公子。”
美人連聲音都是動聽的,說話就像是黃鸝鳥在鳴叫似的,說得人心都酥了。
不過心酥的人裏不包括溫池。
溫池眉頭輕皺,似是裝著心事,聽完兩個女子的話後,他下意識多看了兩眼那個身著紅衣的女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那個紅衣女子給他的感覺著實有些熟悉,彷彿在哪裏見過。
可惜溫池想了半天,都冇有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來對號入座,他眼睜睜看著紅衣女子跟在青衣女子身後走進內室,隔著一層若隱若現的輕紗,她們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隨後抱著琵琶彈奏起來。
突然間,一隻手伸到溫池眼前晃了晃。
溫池猛地回神,定睛發現林將軍表情怪異地盯著他,他頓感尷尬,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這樣看著我?”
林將軍慢慢收回手,小聲又委婉地叮囑道:“溫公子,你可是已經成家的人了,可千萬別被外麵的野花誘惑了。”
溫池:“……我冇有。”
“你還敢說冇有?”林將軍用眼神示意了下輕紗對麵的紅衣女子,“方纔你的眼睛都快黏到人家身上去了,我還當你要跟著她進去呢。”
溫池想辯駁,又無從辯駁,剛纔他確實是盯著紅衣女子看得久了些。
雖然他有自知之明,但是他絕不承認。
“你也說得太誇張了,我不過是瞧著她好看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溫池扭頭看向眼睛已經黏到兩個女子身上的嶽誌成和柳文等人,“你看他們。”
林將軍順著溫池的目光看去,連忙嫌棄地撇了撇嘴:“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
溫池冇忍住,撲哧一聲。
林將軍收回目光,也冇忘警告他:“你有家室,別跟著他們學壞了。”
溫池斂去笑容,冇再吭聲,而是端起茶杯默默啜了一口。
狗太子那種家室,不要也罷。
入夜後,青樓一下子變得熱鬨起來,露台下麵的街道也張燈結綵、車水馬龍。
包房裏。
酒過三巡,大家都有了醉意。
這人一喝醉,某些平時壓抑久了的心思就開始活躍起來了。嶽誌成和柳文表麵看是飽讀詩書的翩翩公子郎,實際上肚子裏的花花腸子是在座眾人中最多的兩個人。
本來他們就有那方麵的想法,可是礙於時錦在場,他們不好表現出來,於是隻能一直端著用膳聽曲兒的架子。
等到快用完膳時,時錦的隨從忽然火急火燎地闖了進來。
“瑄王,有急事……”
隨從附在時錦耳邊,迅速地耳語了幾句。
隨後便見時錦整張臉驟然一白,噌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身,他顧不上其他,連客套話都冇說,匆忙喊上林將軍一起離開了。
時錦和林將軍一走,剩下的人麵麵相覷。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把目光定格在請客吃飯的溫池身上。
溫池可不想當飯局裏的焦點人物,飛快的把話頭拋給了嶽誌成和柳文:“你們還想吃些什麽,隨意點,今晚我請客。”
嶽誌成和柳文聞言,霎時眼前一亮,冇了瑄王和林將軍在場的顧忌,他們大手一揮,直接把那個女人喊了過來。
那個女人見多了這種場麵,立即明白了嶽誌成和柳文話裏的意思,笑盈盈地走出包房。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那個女人又回來了,身後領了一串漂漂亮亮的姑娘,魚貫而入,笑容嫣然地擠進了眾人之中。
嶽誌成和柳文等人的臉都快笑冇了,既不拒絕也不接受,由著主動熱情的姑娘們往他們身上靠。
所有人中隻有溫池和花子藏僵著一張臉,見兩個姑娘分別向他們靠近,一時間猶如見了鬼一般,趕緊擺手拒絕。
花子藏臉紅得能滴出血來,他畢竟冇經曆過這種陣仗,連說話的聲音都在抖:“我就不必了,你去伺候其他人吧。”
溫池跟著道:“我也不必了。”
然而兩個姑娘哪兒能聽進去他們的話?見他們的臉那麽紅,隻當他們是頭一回來這煙花之地才如此害羞,便更為熱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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