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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師爺,這事您看……”
“這事不好辦啊。”
徐令暢通無阻地進入縣衙,何冬武跟在他屁股後頭,一口一個“連先生”地叫著,彙報最近這段時間縣衙的事情。
馬上就要府試了,縣衙也忙活起來,原先李稟望應該是監考官,可如今他皮肉都快爛完了,咋可能再出現在眾人麵前呢。
幸好李稟望風評不好,彭方略施小計,讓人信以為李稟望在後院沉迷美色,不現人前也就有瞭解釋。
雖然李稟望不露麵,可這些富商或是有名望的人家,也冇少往縣衙給他送錢。
此前徐令就有叮囑過,錢可以收,事看著辦,中間的度需要彭方來拿捏。
至於為何交給彭方,徐令是怕自己大刀闊斧,太快讓人看出問題來。
何冬武對徐令稟告的事情,就透露出對彭方彭師爺的些許不滿。
一來,他覺得彭方有些事情做的太過分,壓榨百姓,比李稟望都差不了多少。
二來,他擔心彭方是故意趁連先生不在時使絆子,總是疑神疑鬼,想讓連先生多注意些。
徐令剛進屋,原本端坐在上方席位的彭方一下子從座位上彈起身來,失色地叫道:“連先生?你怎麼來了?”
他一起來,屋裡的另一個人也站起身來,好奇地打量著徐令。
徐令已經從何冬武那裡聽來了事情的原委。
彭方接受部分考生的賄賂,泄露了部分試題。
而那些試題自然也不是白送的,有人送來鋪子,有人送來銀子,名家書畫也不少,全在縣衙庫房裡堆放著。
何冬武對此非常有意見,為啥呢,因為他哥今年也要參加府試!
彭方當著他的麵買賣試題,這跟明擺著告訴他他哥考不上有啥區彆?
若是以前,何冬武根本拿他冇啥辦法,可現在有連先生,他必須告狀!
何冬武氣呼呼地看著彭方,對徐令道:“連先生,您看見了吧?”
彭方神色尷尬,想要解釋,可又有旁人在。
一旁的商人不認識徐令,好奇道:“彭師爺,這位是……”
“這是知縣大人最信任的門客連先生,李大人身體抱恙,如今府中大小之事全由連先生說的算。”
彭方微微彎著腰,走到徐令身前,請他上座。
又揮手示意那個商人趕緊離開,商人有些不甘心,哀求道:“彭師爺,我求的那事……”
“回頭再說,回頭再說!”
商人離開之後,彭方忐忑不安地在徐令麵前站定。
嬋女聽聞徐令回來的訊息,也從後院過來,親自斟茶給他喝。
多日未見,嬋女似乎變了個模樣,養尊處優的日子過久了,她模樣更加嬌豔,全然不似農家女子,神色冰冷,隻有見到徐令時才展露些許笑意。
徐令問她道:“給你請的女夫子教導你讀書識字,學的怎麼樣了?”
嬋女微微一笑,笑不露齒,給徐令福了一禮,一舉一動頗有大家閨秀的端莊感。
“連先生,嬋女已經認識一百多個字了,就是還不怎麼會寫。”
“這個要慢慢來,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徐令誇讚她兩句,嬋女便退到一旁默默站著。
彭方心裡的不安已經到了頂點,都不用徐令再問,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慌忙解釋著自己的所行。
“連先生,您聽我解釋,買賣試題這事我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徐令微微頜首,“你說。”
彭方連忙道出實情。雍朝泄露試題買官賣官都快成為國情了,每年科考時,就有無數大大小小的官員吃個飽肚,就算他想秉公考試,不說下麵的小吏願不願意餓肚子,就是上頭的那些大官,也都盯著這裡的孝敬呢。
就像李稟望,他搜刮靈寶鎮百姓的錢,你以為他是全都中飽私囊了嗎?不,其中絕大部分都拿去打點了。
一要打點牛氏的孃家,這是李稟望最大的靠山;二要打點上頭的州府官員,這是為以後的仕途鋪路。
但凡這兩處打點不到位,李稟望的這個位置能不能坐穩都不一定。
尤其是牛氏孃家那邊,錢不到位,萬一李稟望和牛氏身死之事傳回去,他們誰都逃不了。
“連先生,我這也是長遠之計,不得不為啊!”
彭方說的真情實感,何冬武卻不吃這套。
他眉頭一挑,眼睛一瞪,唾一口道:“呸!你說這話就是為了糊弄連先生,我問你,你收了他們錢,把試題泄露出去,可有想過公平?那些寒窗苦讀多年,全家隻能供一個讀書人出來的辛苦,全靠著他高中光宗耀祖呢,就是被你們這樣的人坑害了,好官才越來越少,壞人才越來越多!”
商人有錢,一代從農,二代從商,到了第三代,商人就會絞儘腦汁把自己孩子往士人這條路上送,他們積累的財富能夠幫到自己的孩子,無論是讀書時的筆墨紙硯,又或者是買官捐官,人家有錢,弄個讀書人出來花費不過家中資產十分之一二,就能收穫高昂的回報。
再回頭看那些真正寒窗苦讀的讀書人,最後拜在不公平的考試前,這算什麼?
徐令想到了範世清,怪不得雍朝將完,範世清年輕時候遭遇的不公,現在越演越烈,一點都冇被王朝清算。
積累二三十年,多少次科考不公選拔出來的蠹蟲,全都在雍朝做官呢!
彭方和何冬武吵了起來,兩個人誰也不肯讓誰,最後請徐令說句公平話。
“連先生,我真是為了咱們好啊!”
“連先生,您可不能不管那些可憐的讀書人!”
徐令坐在上頭,把他倆的話都聽到心裡去了。
手輕輕敲著木扶椅,來了一句:“你們兩個說的都有道理。”
彭方臉上一喜,何冬武臉色一黑。
“咱們鴆占鵲巢,也是為了靈寶鎮的百姓好,既然要做戲,那就要做全套。李稟望貪的錢,咱們也要貪,免得露餡,讀書人科舉需要的公平,咱們也該給。”
“怎麼給?”何冬武心急地問道。
彭方瞥他一眼,“小何啊,我聽人說你哥今年也參加府試,實在不行,我把試題也給你一份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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