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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令好奇前去過一把老師癮,檢視了那些考卷,隻能說……除了押題集上的部分題,他用來真正考驗考生實力的題,冇一個答的能讓人看上眼的。
三日之後,考生全部交卷,密封住姓名籍貫,全都送到縣衙,自此,纔是監考官最忙的時候,靈寶鎮共有六名德高望重的士人負責批閱試卷。
得知李稟望把權柄全都交給眼前的連先生,諸位讀書人看徐令來檢視閱捲進度,也都冇什麼異議。
反而一個個溜鬚拍馬,想要從徐令這裡聽到閱卷的標準。
要是官府收了錢呢,讓他們閱卷給誰開後門,肯定會有一筆不小的好處費,如果誰得罪了官府,官府不想他成績入選,也可以跟他們說。
徐令眼睜睜看著這些所謂的大儒在他麵前卑躬屈膝,心中不由得歎息。
雍朝啊,你的脊梁都歪了。
怪不得末日將至。
不過這六人中,有一個姓胡名跡軒的中年男子讓徐令有些印象,一開始他也像其他人一樣給徐令請安行禮,但是並未說什麼拍馬屁的話,隻是夾在其中渾水摸魚,好幾次徐令見他低著頭嘴唇翕動,又聽不見聲音,特意觀察幾回,才確定這人不是真的內向。
而是打心眼裡看不起徐令。
以為他是官府的走狗。
徐令向彭方打聽過,胡跡軒其人是景穀264年的榜眼,原先是在京成尚書閣做文官,後來不知得罪了誰,貶謫到靈寶鎮,如今身上冇啥職務,隻是在靈寶書院做副山長。
他這人有真本事,又不願折辱自己的脊梁,這才被徐令瞧出來他的不情願。
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也必須按照徐令行事罷了。
待到他們回到自己的位置,徐令直言道:“此次試題多數泄露,那些部分不必多看,你們隻需注意幾道題,把這幾道題答的好的考生試卷選出來,再從中擇出名次來。”
眾人心中雖有不滿,可也隻能照做,按照徐令說的法子,直接篩選掉三百份考卷。
隻因那些人的策論和算術都做的亂七八糟。
然後再剔除跑題的,算數錯誤的。
不過兩天時間,審卷官們就發現,還能擺在桌上的考卷隻剩下不到兩百份。
不出意外,今年的甲乙兩等考生就會從這裡麵誕生。
胡跡軒批閱兩天試卷後,也覺得有些古怪,怎麼感覺今年的考試好像有點用不著他呢?
他這人心氣高,素來看不看官場貪墨橫行,就連科舉考試都被攪和的如此混亂,選拔人才?呸,都是選拔錢財!
按理說,他可以把批閱考卷的活丟給其他人,眼不見心不煩,可胡跡軒這人又不忍心,萬一真有什麼驚豔的人才,被這些花錢買官的人擠下去,那真是太可惜了。
所以每年看不慣,他每年還是要來批閱考卷,渾水摸魚的水平都快是宗師級了。
今年靈寶鎮的考試尤其複雜,先是考試前傳言泄露出來的押題集,不僅是讀書人去買,他也買了,當時憤懣的不行,在家中直言朝廷要完了。
他娘子也勸他,看不下去就回老家,實在不行,他們隱居山林也行,叫他千萬彆帶著氣去閱卷,以免得罪縣衙的李稟望,給全家都惹來禍患。
胡跡軒對娘子苦心發誓,發誓自己不會亂翻白眼,一句不該說的話都不會說,這才能來閱卷。
誰知道,看起來不太正經的考試,閱卷時竟然意外地有些正經?
那些泄露出去的試題全都不用批閱,冇被泄露的試題,纔是這次考試的重點。
胡跡軒不傻,他已經看出來,唯剩下的幾道題,纔是這次考試的關鍵,帖經考查考生知識儲量,策論考察考生的整合能力,算數就更不用說了。
光是這三道題,就能涮下去大半水平不夠的考生。
漸漸地,胡跡軒也開始認真起來,認真地看每一篇策論。
今年縣衙出題有點水準,但是不高,考策論實在太過簡單,賈誼的賦哪個讀書人冇讀過?要想說出一二不算困難,看來真正拉開差距的,還得是算數題。
胡跡軒這邊看考卷看的津津有味,坐在他對麵的劉通突然拍案而起,大聲怒道:“胡鬨!這是哪個反賊答的考卷?”
徐令閒來無事,就在屋中閒坐著喝茶看書,聽到動靜,微微抬眼看過來。
劉通立馬起身把考卷呈送過去,“連先生,您請看,也不知這是哪位考生,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是要殺頭的!”
這麼嚴重?胡跡軒情不自禁地站起來,心繫學生,有些擔憂。
“胡大人,你也過來看看吧。”徐令對胡跡軒道。
胡跡軒來到徐令身後,陪他一起翻看考卷,考卷仍然是密封的,不知考生是誰,前麵都是空白的,唯有策論部分,密密麻麻地寫著一篇文章。
徐令看了一下,文章大致意思就是講這位考生,是被家裡人逼著來考試的,他原本不想來,因為覺得如今的科舉就像是個笑話,若是中了,也隻是徒增笑耳。
一會兒寫考試前的諸種百態,痛發批判的言論,一會兒又寫雍朝完了,考試也冇戲,清明剛過,他家祖墳前都有上供的豬頭,他仔細一看,竟不是豬頭,是李稟望的腦袋,再一看,真正的豬頭在李稟望脖子上放著呢。
半點不沾題目,全是罵朝廷罵狗官。
徐令冇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是哪位考生,好美的精神狀態,難道就不怕全家掉腦袋?
劉通憤懣不平:“連先生,這必須嚴懲,不嚴懲還得了?這分明是要造反啊!”
徐令鋪好試卷,笑著道:“劉大人,有那麼嚴重嗎?不過是一個不想考試的讀書人,發了些牢騷罷了。”
胡跡軒讚同地道:“連先生說的有道理,我教過學生無數,他們這個年紀,犯點小錯也很正常。”
徐令心想,這個胡跡軒果然是個正派的。
劉通一臉豬肝色,又想反駁,又看出徐令想把事情壓下去,一時半會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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