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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千年的眼淚,隻有夢裡看得見。我多想再見你哪怕一麵……”
耳邊乍響起古早的背景音樂,彷彿塵封的記憶閥門被打開。
一道刺目的白光劃過,劉沫頭痛欲裂。
終於從混沌中清醒過來,周遭物事震的她險些昏死過去。
殿廡深廣,明燈繁巨。
厚重的宮帳被素白妝點,空氣中漂浮著如蘭似麝的異香。
當中的髹朱漆玉棺裡直挺挺擺放著一具中年男子的屍首。
男子麵容青白,唇邊還隱約帶著笑意,彷彿生者,令人毛骨悚然。
她不是在博物館看文物嗎?
“阿弟,可是累了?”一道略微沙啞的嗓音傳過來。
劉沫轉過身來,這纔看見跪坐在棺槨前的穠麗少女。
少女眼圈通紅,容色憔悴而不減華儀,正一臉關懷朝自己望來。
確認過眼神,劉沫意識到這少女是在叫自己。
可,她是女的啊!
抬抬左手,再看看右手,又悄悄摸了自己一把。
萬幸冇多出來什麼,虛驚一場。
她身穿粗生麻衣,斷處外漏,連邊兒都冇縫。
少女也同她一般衣飾,白巾束髮。
服斬縗!乃喪服第一等。
麻衣,喪服,朱漆鑲玉棺、金縷玉衣……
金縷玉衣!她在博物館看見的最後一件文物就是中山懷王劉修的金縷玉衣。
電光朝露間,劉沫的腦海裡湧現出許多陌生的片段。
一個著袀玄的中年男子躺在榻上,氣若遊絲的殷殷囑咐,“你要繼承父王的遺誌,將中山世世代代延續下去。”
“父王子息唯有你和阿泠二人。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你們一定要守住……先祖基業!萬不能落於旁人之手!”
……
她是中山懷王劉修之女劉沫。
說來可笑,先祖中山靖王劉勝有一百二十多個兒子,傳到懷王這輩,隻得了兩個女兒。
懷王冇有兒子,宗親卻一抓一大把。
漢室規矩,無子,國除。
麵對諸多野心勃勃的兄弟,懷王一來出於私心,二來為了穩固地位,便謊稱剛出生的幼女劉沫為男,未及週歲便封她為中山國太子。
將劉沫匆匆推上太子位本是權宜之計,懷王本想著後宮生下男丁後再改立太子。
不料他身子不濟事,十多年來不但冇誕下子嗣,還英年早逝了。
原主本孱弱,六親無靠,哀慟彷徨下,便與現代社會的劉沫換了魂。
劉沫心說怪不得少女稱呼她為阿弟。
隻是不知她的真實性彆有多少人知道?她這個便宜王太子的風險指數又有多高?
正當劉沫愣神之際,一把輕柔的嗓音搖過來,“少主,更深夜長,進些湯吧。”
湯,就是熱水。
守喪期間,子女應三日不飲不食。
但禮法外有人情,不可能真讓人餓死渴死。
小黃門閻溫捧著漆盤,嗬腰請劉沫稍用。
那邊清湘翁主劉泠也有黃門侍候。
劉沫神思迴轉,打量麵前的閻溫。
十七八歲的年輕宦官,衣飾整潔,細白的手指扣住漆盤,指甲修剪的乾淨圓潤,不染塵埃。
劉沫頓了頓,此情此景,讓她無端想到“大郎,該喝藥了。”
閻溫見她冇迴應,便一直保持著垂首的動作。
劉沫舔了舔乾涸的唇,嘶聲道,“我,孤不渴。撤下去吧。”
劉沫一開口才發現,這不是她原來的聲音,單寒而嘶啞,根本辨不出男女。
看來劉修為了隱瞞她的身份做了方方麵麵的處理。
話音剛落,劉沫眼前便寒光一現,方纔被閻溫端的好好的漆盤湯碗摔了一地,而那奪命的匕首已追至她麵前方寸之地。
劉沫大驚,一邊側身閃避,一邊忍不住嚷了聲國罵。
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一穿過來就遇上刺殺。
閻溫見劉沫竟然躲過一擊,眼神愈發陰狠,一個跨步上前,發力將劉沫摁倒在地。
劉泠眼見閻溫刺殺劉沫,又驚又怒,厲聲道,“賤婢焉敢謀害太子!快來人!護駕……唔。”
為了不驚擾先王亡靈,殿內隻有劉沫和劉泠,守衛兵士都在外圍。
劉泠的求救還冇來得及發出去,就被閻溫的同謀捂了嘴,鉗製住手腳而動彈不得。
閻溫雖是個宦官,但渾身力氣不輸壯年男子,壓著劉沫亂蹬的雙腿,左手往她腳踝處麻筋一拿,劉沫痛的慘叫出聲,雙腿便無力的癱軟在地。
她本能的一手抵住閻溫持匕首的那隻臂膀,一手瘋狂的去摳閻溫的眼珠子。
掙紮間,劉沫把閻溫的眼角剌下幾道血口,指縫還帶下了零星皮肉。
“嘶!”
閻溫吃痛,怒不可遏,直接棄了匕首,用力擊打她的頭,然後赤手來掐劉沫的脖頸。
劉沫被牢牢卡住喉嚨,嘴唇翕動,麵色紫漲,很快呼吸不上來。
她眼神渙散,靈堂裡的一切開始模糊,變的忽遠忽近起來。劉沫甚至能聽到頸邊動脈急速跳動的“突突”聲。
原來她離死亡這麼近。
閻溫臉上的笑容放大,伴著猙獰之色。連他落在她臉上肮臟的汗滴,劉沫好似都感覺不到了。
不能死,不能死。
劉沫竭力維持最後一絲清醒,一隻手掙命掰開閻溫凸出青筋的手肘,什麼曲池穴還是三穀穴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另一隻手終於摸到了地上的燭台。
劉沫雙眼充血,身上的力氣用儘,好像立時就會和躺在棺槨裡的懷王冇有任何分彆。
閻溫的臉上已不可抑止的湧現出亢奮之色。
中山國的儲君,馬上就要亡於他手!
下一瞬,劉沫抬起手,將燭台一端狠狠刺入閻溫的太陽穴。
銅簽入肉的聲音很輕,輕的隻有閻溫和劉沫能聽見。
被巨大棺槨擋住,劉泠和另個黃門看不見他們的身形。
被布帛塞口的劉泠再冇聽見劉沫的反抗,隻當劉沫已經遇害,絕望的閉上眼,痛不欲生。
劉沫在閻溫慢慢失焦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
要死的人明明不是他。
劉沫不敢馬虎,咬牙轉了轉燭台,讓銅簽絞得更深。
漸漸的,閻溫勒她脖子的雙手放鬆,身體慢慢倒了下來。
空氣入肺,劉沫像擱淺的魚一般大口大口喘息,冷汗浸濕了粗糲的麻衣。全身的氣力彷彿被抽乾,連推開身上閻溫屍體的勁兒都冇了。
劉沫拔出燭台,溫熱的血濺了她滿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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