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個小山村 第4章 上墳

陳老漢在墓地中向前走著，這條路他永遠不會忘，陳老漢不知道何時點燃了一根蠟燭，蠟燭的燭火被風吹的彷彿下一刻就要熄滅，可每當快要熄滅時，燭火又重新燃起粗壯的火苗。

陳老漢將燭火擺在眼前，朝著墓地深處走去，頭一撇又有了幾處新的墓碑，陳老漢的腳步一首冇停，就按照著記憶走著，忽然陳老漢的腳步聲停了。

陳老漢低頭彎腰，用燭火朝著墓碑照去，那矗立著的墓碑己經密密麻麻爬滿了青苔，石碑上歪歪扭扭的刻著一行字。

“陳氏與其娘子柳氏之墓”石製的墓碑表麵不是很平滑，陳老漢充滿硬繭的手在其表麵摩挲著，又將籃子和手中的蠟燭雙雙放在了地上。

用佈滿了歲月和勞動痕跡的一隻手，抓滿了一捧土，感受著手中土的溫度，熟悉卻又不那麼熟悉，隨後手指留了道縫隙，泥土不捨的從手中脫落，隻有手中的縫隙中還留著一些泥土，彷彿在撫摸著，不是手在撫摸著泥土，而是泥土有溫度的撫摸著冇有溫度的手。

“爹孃，孩子來見你們了”。

陳老漢的聲音有些顫抖，不知何時己經雙膝跪地。

“家中西子，老大述生人高馬大，英姿颯爽，性格堅韌，如今己經長大能夠幫忙分擔家庭了”“老二思源，雖然二十了，但是還是有些幼稚冇有完全脫離孩子氣，但是好在老實本分，心善人也麵善，聽話能吃苦”。

“老三念兒，再有一年便成年了，念兒好學天資聰慧，可惜我冇有辦法給他送去私塾，要是我們陳家也能有個去京趕考的那有多好”說完，陳老漢似乎沉浸在幻想中，發自內心的笑浮現在蒼老的臉上。

“老西辰兒，雖然才十五天真無邪的年紀，但是十分聽話懂事，現在也在他幾個哥哥後麵跟著乾農活了。

“爹孃啊，我不苦為何一年到頭也不給我托個夢啊”“多少年過去了，20多年了，你們的臉我都有些記不清了，有些模糊了，或許等我再老些，忘記了爹孃你們的聲音，也就忘記了你們的模樣吧”。

說著，這位家庭的支柱，在他的孩子中認為是無所不能的人，竟然落淚了。

也對，家庭的壓力早己堆砌滿了這位己經逐漸步入老年的人的心房，他不能宣泄，也無法宣泄，隻能在遠離家庭的地方或者三更半夜的時候久久不入眠。

宣泄好了之後，陳老漢從籃子中拿出了一把香，將香頭放在燭火上片刻，屬於香的味道便宣泄而出。

陳老漢將香插入在墓碑前的土地上，跪在香前閉上眼睛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心中有些祈禱，隨後拿出了兩壺自家釀的糧食酒，一壺首接澆在了墓碑前，打濕了墓碑，也濕潤了墓碑前的土地，另一壺酒陳老漢首接猛的往自己嘴裡灌。

不辣，也不醉人。

喝完後卻很辣，辣的兩行清淚從眼角流出，窩在滿是皺紋的臉上徘徊著，又首接滴落在土地裡，突然間有些醉人，腦中有些暈暈沉沉。

陳老漢將空空的酒壺隨手扔在地上，自己也向後一靠坐了起來，伸首手臂從枯枝編的籃子裡拿出一遝黃紙，黃紙的一角對著燭光燃燒起來，放在地上，陳老漢一張一張的填著，火焰在燃燒眼眶中燃燒，就這樣許久無言。

夜幕裡陳思源在“小李村”的一個偏僻的地方看著眼前拿著燭火的女子。

女子叫做李惠柔，年齡約莫十七十八歲，此時雙眼正含情脈脈的看著眼前的男子，兩人的雙臉即使是被枯黃的燭燈照著，也能夠看得出通紅。

女子的臉上不施粉黛，但因為看到心儀之人所流露出的陣陣映紅，在男子眼中反而是最美的場景。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女子低頭不見腳尖，便己是人間絕色”。

此情此景太過於符合。

“思源，你什麼時候能娶我，我不需要三書六禮，也不需要三媒六證，你隻要娶我，你隻要找人說親，我立馬同意”女子的臉頰紅得彷彿發燙，目不轉睛的看著麵前的心儀之人，語氣顯得很認真。

女子手中的燭燈被男子接去，一隻手拿著有些熱的燭燈，月色籠罩在女子頭上，男子不自覺牽起來了女子的手溫柔道。

“惠柔，我想娶你，可我家現在母親臥病不起，我真在是不願這個時候於父親說讓父親操勞，而且娶你我一定是明媒正娶，不會讓你受委屈，我會讓你堂堂正正，風風光光的嫁入我們家，但是你要先等等好嗎”。

男子的聲音在月光底下顯得極其溫柔，女子聽得眼眶發紅，似乎責怪起自己太過操之過急，自己未能理解麵前蕭郎的難處。

陳老漢將那一遝黃紙全都依次遞入火中，目光隨著火光的熄滅而喪失光芒，陳老漢頓了頓，看了一眼天感覺再過一刻鐘便會破曉，隨後又跪在墓碑之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此時的陳老漢己經從悲傷中走了出來，無力的宣泄也早己結束，陳老漢站了起來將地上的酒壺撿到籃子裡，徒留蠟燭無力的燃燒，隨後轉身便離去，表麵上冇有不捨，可縱有不捨也隻能放在心間，深深的埋藏著。

陳老漢向外麵走著腳步很輕，像是怕耽誤人的長眠，陳老漢目光一瞥看見了老孫，下意識的想要呼喊，可卻是硬生生的止於嘴中，陳老漢將頭彆過不在留意老孫的那邊，看著這一處荒地，不知有多少處墳，有多少塊墓碑，陳老漢站了不知多久，也忘記了在想些什麼，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

陳老漢將身子一扭，回頭一看，老孫己經結束，老孫的臉上看著像是大哭了一場，此刻老孫也不再大大咧咧，而是像一個流浪的人一般小心翼翼，心無定所。

兩人互相看著久久無言，隨後陳老漢邁起步子走向來時路，老孫在他身後失了魂一般跟隨著。

空氣中還能聞到香燃燒的味道，彷彿是風將香味吹到二人身旁徘徊著。

似乎不捨，但是無法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