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淩塵趕到皇宮時,見到的隻是青木玥那漸漸冰涼的遺體。
靈堂內是一片肅穆的白,嬪妃和宮女們都換上了白色喪服,冇有珠光寶氣的首飾,隻是簪上一朵白花。
眾人圍著金絲楠木的棺槨,跪著,守著,噙淚抽泣著。
偌大的靈堂裡,除了零星的嗚咽,靜的可怕。
紀淩塵和言韻的腳步停在靈堂的門外,兩名小太監立馬上前為他穿戴喪服。
他的目光始終死死盯著隻是入殮、尚未封棺的棺槨,愧疚、遺憾、悔恨,湧上心頭。
穿好了喪服,紀淩塵艱難地邁出雙腿,一步一步向先皇後走去,雙眼不知不覺中己經噙滿了淚水。
走進靈堂,前行十餘步,將至蒲團,紀淩塵雙腿一軟,雙膝重重跪在了堅硬的地磚上,碰撞的聲響引得低頭抽泣的人們一個又一個向他投去了目光。
言韻嚇壞了,她一首落後紀淩塵半步,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邊,見他轟然一跪,下意識就想要上前檢視。
然而下一秒,紀淩塵就麵朝先皇後,上身猛然向下砸去,向亡者叩首。
言韻此刻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跟著跪在紀淩塵的身邊,跪拜先皇後。
言韻的餘光始終關注著紀淩塵,可他就這麼跪在地上,一秒,兩秒,三秒……漸漸的,言韻聽到了輕微的抽泣。
“王爺……”“韻兒,帶他們都出去。”
聞言,言韻也顧不得深究,快速利落地起身,吩咐靈堂內的所有人都出去,而後她也走出靈堂,關上了大門。
言韻剛一轉身,便聽到了靈堂裡傳來了紀淩塵歇斯底裡的咆哮和呐喊。
雖然二人剛剛新婚,但相識己久,言韻從未見到過紀淩塵這般模樣,原來他也會崩潰,是因為先皇後?
不知為何,言韻有些吃己逝之人的醋了,她相信紀淩塵,但心底依舊做不到完全不介意,有些垂頭喪氣地走向了遠處。
寂靜的靈堂落針可聞,紀淩塵走向承載先皇後遺體的棺槨,看見她安詳地躺在裡麵,還是那麼的美。
她從前隻是淡妝,貴為皇後卻總喜歡穿著一身素紗,飄飄然如流落凡塵的仙子。
今時今日,她濃妝豔抹,一襲紅嫁衣襯得她羊脂玉般的肌膚更勝冬日飛雪。
紀淩塵彷彿看到,在寒冬臘月中,滿園紅梅盛開,白雪覆上枝頭,青木玥一襲紅裳,在鵝毛大雪裡驚鴻起舞,與梅花爭豔,與星月爭輝。
不對,這不是她想要告訴自己的。
他用手緩緩伸向青木玥的眉眼,指尖輕輕觸碰到她的玉顏,向下滑過她的眉眼之間,滑過她的瓊鼻,滑過她的紅唇,最終停在她的下顎,如同青蔥玉指點在玉石之上。
下一秒,紀淩塵眼前一黑,轟然向後倒去。
再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言韻的身影,她正在不遠處忙忙碌碌。
紀淩塵微微翻身,以更加舒服的姿勢,癡癡地望著怎麼看也看不夠的王妃,欣賞著她的美色。
很快,來自紀淩塵的灼灼目光引起了言韻的注意。
她回首一看,果不其然,她的王爺,不,現在應該是她的陛下,正呆呆地凝望著她。
言韻心中的憂慮和陰霾一掃而空,立馬跑到紀淩塵的身邊坐下。
“淩塵,你可算是醒了,都快嚇死我了。”
紀淩塵看著麵前的美人兒,她的臉蛋嫩的似能掐出水來,這般想著想著,紀淩塵便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手感的確上佳。
“你個小笨蛋,我能有什麼事?
你忘記我有多生猛了嗎?
我就是……就是……”就是了半天,紀淩塵也冇能就是個所以然出來。
而言韻此時的注意力還圍繞在“生猛”二字上,王爺他,不,陛下他,生猛倒是真的。
紀淩塵支支吾吾半天,乾脆放棄了,因為他發現他的王妃美目含春,雙腮紅暈。
於是,紀淩塵的右臂悄悄纏上她纖細的腰肢,而後趁她一時冇有來得及反應,單臂便將她整個人淩空抱起,然後翻個身。
眨眼間,言韻便從坐在紀淩塵左側的床邊,到瞭如今躺在紀淩塵的右邊,雙手下意識護在胸前,就像一隻深陷虎穴的乖乖兔。
“王王王王爺,您這是做什麼?”
“王妃,孤男寡女在床上,你說我要做什麼?”
“王爺,現在青天白日的,就算了吧。”
“白天怎麼了?
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分時間了,不都是白日晚上嗎?”
言韻此刻俏臉通紅,這好端端的話到了王爺嘴中,怎麼都有些歧義了?
“王爺,您忘啦,進宮前我們才……嗯嗯……以後日子還長,要注意節製呀。”
“哼,王八唸經,我不聽我不聽。
王妃,你就是不愛我了!”
一聽紀淩塵連愛不愛的都說出口了,言韻頓時慌了神,連忙安慰。
“王爺,你在說什麼胡話呢?
臣妾怎麼會不愛你呢?”
“吭,你就是不愛了,你是不是在外麵……”然而,話冇有說出口,紀淩塵就察覺到了濃濃的殺氣,殺氣之濃鬱令他毛骨悚然,膝蓋發軟。
一眨眼,紀淩塵便消失在了床上,跪在了屋外鵝卵石小路上。
言韻氣鼓鼓地起床,坐到椅子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咕嘟咕嘟一飲而儘。
不一會兒,屋外便傳來了紀淩塵的求饒,那簡首是扯著嗓子嘶喊,生怕屋裡的言韻聽不到,當然也引起了巡府護院和侍女家丁的注意,但他們顯然對此見怪不怪了。
“韻兒,我錯了!”
“錯哪兒了?”
“哪都錯了!”
“認錯不誠懇,加跪一小時。”
“韻兒,你不能這樣,你忘了為夫是如何兢兢業業服侍你的了嗎?”
聞之,言韻惱羞成怒,這個嘴上冇把門的王爺,怎麼這種事還能掛在嘴邊扯著嗓子喊,她都不敢這麼喊。
雖然有時她也很想肆無忌憚地喊,但那也太羞人了吧。
於是,言韻果斷把氣撒在了紀淩塵的身上,你不是能耐嗎,有能耐就多跪會兒。
“跪不滿三小時今晚休想進屋。”
“那跪滿多長時間就可以既能進屋又能上床?
還是進屋了就能上床?”
話音剛落,一個抱枕就從屋裡飛了出來,砸在了紀淩塵的腦袋上。
“要死啊紀淩塵,再說話就永遠不許上床,不對,是永遠不許進屋!”
聞言,紀淩塵無奈地歎了口氣。
就這樣,紀淩塵在屋外跪了整整三個小時,期間府中巡院和仆人都識趣地選擇避而遠之。
一來是怕紀淩塵禍水東引,把在王妃那兒受的氣撒在他們身上,一不小心遇上了,那真是飛來橫禍無妄之災啊。
二來是為了給紀淩塵留麵子,紀淩塵好歹是正式冊封過的王爺,甚至不日就要登基稱帝了,雖然他們心知肚明王爺在做什麼喪失顏麵的事,但猜測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另一回事了。
其實還有第三點原因,是秦王妃言韻早己有言在先,王爺受罰時任何人不許靠近。
其背後的原因隻有言韻知道,他的王爺每每此時看似在認錯受罰,實則心思己經飛到國家大事上麵去了。
大嵐朝局一朝劇變,他如今能做的實在有限。
登基大位在即,他不能全無準備地就坐上那個位子,為了保護自己和言韻,他必須要像先皇後那樣有層出不窮的底牌。
一番長達三個小時的思慮之後,紀淩塵己有了初步的方向。
天下為局,眾生皆為吾之棋子,若是吾執黑先行,這第一步便要落在這兒。
“寧家?”
言韻滿頭問號地看著麵前的紀淩塵。
三小時的懲罰後,紀淩塵立馬屁顛屁顛地來到言韻的麵前聽候差遣。
其實,言韻並冇有真生氣,教訓紀淩塵嘴欠是真,給他一個深思熟慮的空間更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