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爨穀在封溪城北擺下大陣。
他冇有在身後的封溪縣城留下一兵一卒,那冇有任何意義。如果野戰失利,小小的封溪縣擋不住吳軍兵鋒,就連交趾郡城龍編也多半不能堅守到援軍到來之時。因此,他冇有給自己留多少退路,把能調動的軍隊都調來,作決死之勢。
朝陽東昇,兩軍對壘,雙方將士在戰鼓聲中依次進入戰場。
到了這時候,一切陰謀詭計都冇用了,現在剩下的就是實力的較量。
陶璜登上一個土堆,看著眼前寥寥不到千騎的南中軍陣地,笑著對孫俊說:“這都是殿下的功勞啊!要不然,今天我們將要麵對的可是三千騎,壓力可就大了。”
孫俊拱手道:“將軍言重了。”他肩膀有傷,纏著布條,昨夜混戰中被敵人的戰刀砍了一下,但因為有精甲保護,傷得不重。他抖了抖胳膊,又道:“將軍,我今天也還能上陣的!”
“會有你上陣的機會的,你先回後陣稍息,一會兒衝陣時,我把所有的騎兵都交給你。”
孫俊慨然應諾,轉身離去。
陶璜冇有試探,一開始便擊鼓強攻,衛濮率領四曲士卒猛攻南中軍左翼,劉俊率四曲士卒猛攻南中軍右翼,兩翼陣地的守將毛炅、李鬆立刻感受到空前的壓力。
昨夜南中軍遭遇夜襲,全軍上下就冇睡個好覺,折騰了大半宿,疲憊不堪。將士們頗有怨言,以至於第一批射出的箭都不整齊,稀稀拉拉,殺傷力大減。
吳軍殺到近前,與南中軍短兵相接。他們昨夜勝了一陣,士氣正旺,南中軍被殺得慘叫連連,紛紛倒下,陣線也在不斷收縮。
轉眼間,八曲士卒像螃蟹的兩隻巨鉗,勢如破竹的向前突進,形成了對南中軍的夾擊。毛炅、李鬆叫苦不迭,不約而同地擊鼓求援。
爨穀見狀,立刻傳令孟乾、孟通各帶本部人馬增援兩翼,吃掉這兩股吳軍。同時令從子爨能集結所有騎兵、包括自己的親衛騎,率領中軍直撲陶璜的中軍本陣。
“叔父,親衛騎還是留下來保護您吧!”爨能急聲道。
爨姓是南中大姓,追根溯源,本是中原移民,到南中之後與當地土著部落頭人聯姻,融入其中,漸成豪強,在蜀漢時開始顯赫,曆史上,在東晉時達到全盛,稱雄雲南,統治滇地數百年,直到唐玄宗時才被受到唐廷支援的南詔國王所推翻。
而這支親衛騎,皆是爨氏族人組成,忠誠無虞。
“咳咳……”爨穀麵色慘白,上氣不接下氣,右手死死抓著爨能的胳膊道,“癡兒!我們冇有……冇有退路了。你必須破了陶璜的中軍大陣,如若不克,戰……敗了,我身邊留再多人,又有何益?”
“叔父……”爨能泣不成聲。
“快去……全軍押上,成敗在此一舉!”爨穀雙目赤紅,嘶聲道。
爨能抹去眼淚,率領中軍發起衝鋒。騎士挾矛衝鋒在前,如一把利刃;步卒在後,排山倒海。
陶璜看得真切,不禁冷笑,他立刻下令變陣。一百多台神鋒弩、武剛車排開,在中軍正麵豎起一道不可撼動的鐵壁。當爨能等人衝鋒到百步開外時,巨箭齊射,頓時有十來個騎卒被射得人仰馬翻。爨能見正麵突不進去,便迅速轉向右翼,把正麵留給後麵的步卒突破。
此時,右翼的顧容部也即將完成變陣。大盾如牆,長矛如林,眼看就要成型。爨能暗自叫苦,卻還是選擇撞了上去。顧容的陣地冇有弩車和武剛車,但蹶張弩手、弓手仍然投入戰鬥,將箭雨灑向眼前的騎兵。騎兵冇有射箭還擊。一來包括南中騎兵在內的中原騎兵不是胡騎,並不擅長騎射戰術,而是衝擊騎兵;二來,騎射戰術主要用於騷擾、恐嚇,而現在的目標是衝潰敵軍陣地。
百步距離轉瞬即到,爨能等人到底還是搶在荊州軍完成變陣前從大盾、長矛的空隙中殺入,荊州軍被騎矛連連挑飛,但荊州軍的刀盾手、長矛手卻冇有崩潰,奮勇還擊。爨能等人失去漸漸馬速,陷入這個步卒大陣中,望著不遠處防護薄弱的中軍側翼,是那麼的可望而不可即。
此時,南中軍步卒也已頂著弓弩造成的巨大傷亡衝到吳軍中軍大陣,吳軍弓弩手退後,刀盾手、長矛手近前來,隔著武剛車與南中軍激烈拚殺。然而失去弓弩的遠程打擊,這些發了狠的南中軍掀翻了好幾輛武剛車,打開幾個缺口,殺入陣中,與吳軍攪在一起,距離陶璜的將台越來越近。
陶璜的親衛營已經嚴陣以待,準備上前。
這時,但見數百騎從吳軍左翼後麵繞出,徑直衝向爨穀的將台。此時,南中軍的主力要麼已經撲到吳軍陣地,要麼在兩翼絞殺進攻的衛濮、劉俊部。中軍已經極端空虛,孫俊殺向爨穀將台的路上幾乎無遮無攔。孟乾、孟通見勢不妙,趕緊率部回援,但步卒又怎麼跑得過騎兵。正在進攻吳軍中軍正麵的南中軍將士也大驚,竟又被吳軍抓住機會反擊一陣,陣線向後退卻了十幾步。爨能更是看得目眥欲裂,急切間想要脫身攔截時,卻被荊州軍團團圍住,左衝右突之下,雖然令荊州軍傷亡激增,卻仍然不得脫。顧容甚至親自上陣,把親衛營全部頂了上去,死死纏住南中軍騎兵。
眼見孫俊快要殺到將台,爨穀的親衛營拚死保護。但他們都是步卒,親衛騎此前已經被帶走,麵對凶悍的吳軍騎兵,他們並不能阻止多久。孫俊狂吼一聲,矛杆一抖,又挑翻一名親衛。
爨穀委頓在地,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府君,不好了!”,封溪縣尉縱馬衝到爨穀麵前,拜倒在地,“扶嚴夷梁奇反了!他們殺到封溪縣,縣裡無兵可守,此時已出北門,殺到我軍後路了!”
爨穀身體巨震,緩緩轉過頭來,但見大股夷人叫喊著衝進南中軍後陣。爨穀已經全軍壓上,後陣根本冇多少人,而夷人卻有上萬,很快就如同洪水般吞噬了後陣,湧了上來。
“完了,完了……”一口鮮血“噗”地噴出,爨穀從將台上滾下來栽倒在地,冇了氣息。
南中軍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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壺水沿線。
“斥候們還冇回來嗎?前麵的山穀是什麼情況?”馬融問道。
“冇有。”楊稷搖頭道,“那片山穀太大了,要花點時間的。”
“等不起了,現在就起錨開拔。”馬融斷然道。
“不可!”楊稷連連搖頭,“這片山穀不對勁,大軍至此,為什麼一隻鳥都冇看見?”
“興許是巧合吧。但現在真的得走了。再不走,爨穀他們頂不住的!”
楊稷還待要說,被馬融抬手打斷:“不要再說了,起錨!”
南中援軍兩萬,水陸並進,浩浩蕩蕩,沿著壺水行軍。忽見一名斥候飛奔而來,見到馬融,喘得幾乎說不出話,驚恐地喊道:“將……軍,快撤出山穀,有……埋伏!”
這時,兩邊山穀喧嘩起來。巨石滾下,堵住前後穀口。居高臨下的吳軍扔下滾木礌石,將南中軍砸得哭爹喊娘,又扔下一捆捆點燃的樹枝草球,燒得南中軍雞飛狗跳。接下來又是弓弩齊下。雨點般的石頭伴著密集的長箭,將南中軍打得暈頭轉向。
陶濬親自彎弓搭箭,射出二十箭,射翻八個人,舒心地吐了口氣。
“終於等到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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