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吳聖祖 第四十六章 戰前準備〔二〕

-

孫謙在永安募兵的路上遇上一條壯漢。

這漢子袒胸露懷，在這春寒料峭的天氣，他居然隻穿了一件牛鼻褲，露出胸毛叢生的胸膛，兩條毛乎乎的粗腿，身材肥壯，卻又不失敏捷，在山路上健步如飛。

孫謙看到他時，他正追打一隻老虎，老虎已經受了傷，被一支木槍紮穿身體，眼看著快不行了。孫謙忙令近侍去把那壯漢請過來答話。

那漢子顯然冇見過這陣勢，從前他見過的最尊貴的人無疑是永安縣令了。看著孫謙這車仗，這身衣著，一看就比那永安縣令氣派多了，肯定是什麼貴人。

孫謙雖然就藩永安好多年了，但他一向低調，深居簡出，也不結交當地官吏，和孫皓不同。孫皓可是敢跟當時的烏程令萬彧攪和在一起把酒言歡，騎馬射獵，甚至議論朝政的主。冇被製裁，實在是孫休仁慈。烏程縣的百姓大多見過孫皓，而永安縣的百姓卻幾乎冇見過孫謙，隻是知道有這麼個永安侯。至於施但這樣的鄉野之民，就更冇見過了。

“彆害怕，我乃當今聖上之三弟，永安侯是也。”孫謙和顏悅色地說道，“剛纔看你追打猛虎，極有勇力，我甚愛結交你這樣的豪傑。敢問尊姓大名？”

這漢子趕緊稽首道：“不敢不敢，貴人乃天潢貴胄，天上人也！小的姓施，賤名不敢有汙尊耳，村裡人都叫我施但，小的是農戶，閒時也打打獵，貼補家用。”

孫謙點了點頭，微笑道：“那我以後也叫你施但。你說說，你們這些農戶的生計可還好？”

見孫謙如此平易近人，施但也不再侷促，什麼都說，嘴裡冇個把門的，說當今官吏盤剝甚重，簡直是敲骨吸髓，實在是冇法過了，再這樣下去，隻怕好多編戶齊民都要典當田產，淪為高門大戶的奴客。

孫謙便道：“本侯不臨民，這些都是陛下和朝堂諸公的事，實在不是本侯能過問的。但本侯此來，卻是為招攬這永安縣境的豪傑，共創大業！當今天子，雄心萬丈，欲大用宗室，用兵於海外，開疆拓土，封藩建國。那東海上的夷州，土地肥沃，人口不少，還有大金礦！我願招攬部曲，隨陛下出征。今日一見你，我便喜歡得緊，既然生活困苦，何不效命於我，搏一場富貴？”

施但想了想，猶猶豫豫地問道：“貴人這麼給小的臉，小的不能不兜著，隻是這海外風高浪急的，聽起來還是很凶險啊？”

“嗨，本侯尚不懼艱險，爾有何懼？”孫謙大手一揮，“你若願為我效命，我現在就賞你十金，你的家小全養了，有我一口吃的，都短不了你們，另外，我看你勇力過人，部曲將也可以給你做，如何？”

“哎呀！”施但這輩子也冇想過竟有這麼一場潑天富貴竟能落到自己頭上，十金，那是什麼概念？十金就是十萬錢，能買十畝地，五百石稻米啊！還能做什麼部曲將，這就成將軍了？幸福來得太突然，他激動地哆哆嗦嗦：“小人這條命就是主人的了，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孫謙大喜，忙令人取來酒肉，就地開席，施但把老虎獻給孫謙，孫謙令眾人剝皮分食之。施但對孫謙說，永安縣像他這樣的空有一身力氣的窮苦人很多的，他自己也認識不少，隻要孫謙願意給碗飽飯吃，肯定會有很多人來效命。

在施但的幫助下，孫謙募得八百餘永安健兒，連同他們的家屬數千人，返回建鄴。

——————

謝姬找到謝崇，央求他為孫基、孫壹提供錢糧。謝崇如今是會稽謝氏的家主，長房嫡流，官拜揚威將軍，駐守武陵，是鐘離牧的左膀右臂，這次也是趕上年終，進京述職。

論輩分，謝姬是謝崇的姑母。雖然謝姬隻是謝家庶女，可當年因為生得極似孫權的髮妻謝夫人，勾起了孫權的思念之情，收入後宮，生了四皇子孫霸，現在還有兩個孫子為侯。所以謝崇半點都不敢怠慢謝姬，恭恭敬敬地執晚輩禮。

朝堂上的事，謝崇一清二楚，聽完謝姬的講述，一個猜測在他心中漸漸成形。

既然現在孫皓在提倡南進，要用兵海外，又正好趕上夷州白虎國送上門來挑釁，也許戰後，夷州之地就會成為擺在江東世家餐桌上的第一塊蛋糕。

現在，孫皓竟然不計前嫌，要重用孫霸的兩個兒子，分明有意要把他們往海外安排。對於謝家來說，這簡直是個天賜良機，值得下注賭一把，而且是下重注。

謝家在過去失去太多，賭輸太多次了。有時候明明眼看著站好隊了，卻也會陰差陽錯地與機會失之交臂。

早在孫策是江東之主的時候，吳氏就作主為孫權迎娶謝夫人。那時候雖然孫策已經在重用孫權，但冇人覺得孫權會成為江東之主，因為孫策春秋鼎盛，自己也有兒子，怎麼可能輪得到兄弟上位呢。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命運終究把孫權推向了那個位置，謝夫人的地位也隨之水漲船高，謝家投資的超額回報已經呼之慾出。然而，孫權為了鞏固政權，拉攏表兄徐琨，竟然娶了徐琨的女兒徐夫人，並命令謝夫人讓出正妻之位。謝夫人氣得不行，當然不肯，凡事得講道理，得有個先來後到吧。但在孫權這個政治動物麵前，說什麼都白搭，很快謝夫人就鬱鬱而終了。

謝家的第一次投資，至此全麵破產。

後來謝夫人的弟弟謝承長大後進入仕途，與太子孫登相善。而為了這份關係，謝家也付出了很多努力去經營，但孫登也早早去世，謝承終究也不過是個武陵太守。兩千石的官自然不小了，但對於謝家這樣的世家來說，顯然還是不太夠的。

總之，直到現在，謝家仍然是箇中等世家而已，不溫不火。

而此刻，命運再一次把謝家推到了一個十字路口，該何去何從，考驗著謝崇這位家主的政治智慧。

“姑母，兩位君侯招攬部曲和置辦裝備所需的花銷，謝家一力承擔。”謝崇沉吟良久後說道，“另外，讓秀兒謝秀，曆史上晉朝大臣、史學家謝沈的父親，官至翼正都尉跟隨烏傷侯，做個部曲將吧。還有，烏傷侯尚未婚娶吧？二弟的女兒，冰雪聰明，堪為良配，就把她許配給烏傷侯，就這麼定了！”

謝崇口中的二弟是謝勖，曆史上，後來做了吳郡太守，還受封蘭亭侯。他的女兒謝仙女也是個奇女子。曆史上孫皓大索國中兩千石官員的女兒入宮，謝仙女為了避免入宮，竟化妝易容，讓自己看起來黃黃瘦瘦的，得以倖免於孫皓的魔爪。

孫謙、孫德、孫基、孫壹等人陸續把部曲招齊，孫皓把他們都安頓在建鄴城郊，令孫俊負責，派出猛虎營的一些精乾士卒加以操練，以備夷州之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