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抱回一對龍鳳嬰,要我悉心照顧。
前世,我視他們為己出。
養子登閣拜相,養女貴為皇後。
可他們一朝得勢,卻將我貶為罪奴,讓我生不如死。
他們說,是我強取豪奪害得他們的生母貶妻為妾,卑微苟活。
駙馬迎娶髮妻當日,我單衣赤足跪在雪地裡看他們一家四口團聚。
如今我重活一次,駙馬還冇開口要我替他養兒女,就看到我懷裡已有一個男嬰。
1
我的駙馬沈凜在新婚夜毅然南下賑災,一年後不僅提著一對兒女來見我,還要辱我清白。
「陳如意!這是誰的孩子?你趁我不在都做了什麼?!」
他重回公主府時怒髮衝冠,脫口而出的話無不暗示我背德七出。
我懷中的男嬰頓時被嚇得呱呱哭泣。
沈凜本想說自己帶回的那對兒女是他撿回來的受災孤兒,他想求我讓他們以公主府嫡子嫡女的身份養在身邊。
可這些說辭通通被我搶先,貼身嬤嬤替我怒斥沈凜。
「放肆,公主收養遺孤,菩薩心腸竟被你辱得無地自容!」
「怕不是駙馬帶回來這倆孩子就是外室所出,纔有感而發!」
她是中宮乳母,又是公主陪嫁。
沈凜這個無根無基的新科探花隻能忍氣吞聲:「公主,臣並非此意,是臣太過在意公主纔出言不遜。」
他的眼神恨不得生啖我肉,可笑我前世竟沉浸在他滿口虛假的情愛之中。
我抱著允謙,不動聲色地試探:「你那外室既已為你生育兩個孩兒,何不抬她進門?」
沈凜急急否認:「不,他們並非臣所出。」
重活一世,他果然冇變。
沈凜怎會承認這雙兒女是他的骨肉,委屈自己的青梅做個公主府的妾室。
沈凜向我解釋,這對龍鳳嬰是孤兒,冇有孃親。
我微微一笑:「那便送去城南慈幼局吧。」
不想讓你的青梅做妾室,想做外室是吧?
那我連孩子都給你丟出去。
2
上一世,沈凜就以府中已有兩個孩子為由,差點將我的允謙塞進慈幼局。
我並不知這個莫名出現在門前的嬰孩竟是太子嫡兄的遺孤,最終讓他白白遭罪。
現如今,沈凜卻急了。
「公主,幼子無辜,他們就算養在彆院作義子也行,慈幼局可不是人待的地方!」
他不忍親兒受苦,這會又知道慈幼局生活艱難了。
我故作善解人意:「那既然駙馬開口,就都收作義子,本宮定好好待他們。」
被我刁難的沈凜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謝過我,將龍鳳嬰甩給乳母婢女們就要出門。
我知道他這是忙著去安頓從老家帶回來的青梅髮妻,杜浣衣。
去年春闈揭榜,父皇夜宴群臣,隻為替我問一句新科探花可有婚配。
早有婚配的沈凜卻矢口否認,騙得我十裡紅妝,滿心歡喜地嫁給一見鐘情的夫郎。
過往已鑄。
是你始終不肯放過我啊。
我吩咐公主府要對三個孩子的衣食起居一視同仁。
可這又惹得沈凜的髮妻,杜浣衣不樂意了。
3
義子到底不如嫡子。
隔天,沈凜聽了杜浣衣的枕邊風,便跟我說龍鳳呈祥,千裡和迢迢是福星,應當記在我名下。
千裡迢迢,情意綿綿,是他取給龍鳳嬰的名字。
前世,我曾以為這是他遠赴賑災,對我的思慕。
然而這根本就是他昭示自己不遠千裡,私會青梅的證據。
我按下不表,似笑非笑:「既如此,允謙也應是我名下的嫡子。」
可公主的嫡子越多,如何叫他們覬覦公主府的權勢聲望。
沈凜拿出準備已久的說辭。
「公主不知,我細查允謙的身世發現那天是一個罪奴將他遺棄。」
「他是罪奴之身,不配做公主的養子,更不配冠以公主親賜的姓名!」
我聽罷,扯唇冷笑。
前世,我就是聽信於他,錯將太子嫡兄的血脈當做罪奴養在下人房。
後來,允謙認祖歸宗,新帝登基清算,降罪於我,貶為罪奴。
沈凜和一對兒女反而雞犬昇天,他們不受牽連本讓我鬆了一口氣。
畢竟天子震怒,禍不及滿門,何其有幸。
可是沈凜,這一切根本就是在你算計之中。
如今,我勾起嘴角,依然將沈凜的話應下。
「好啊,那就將他抱給府中的下人撫養,剝奪名姓。」
情根深種的公主怎會懷疑俊朗無雙的探花駙馬。
而他也無從得知龍鳳嬰中的男孩已與允謙互換。
送去下人房的纔是他的兒子。
4
前世,杜浣衣在新婚的雪夜找到跪伏在門外的我。
她極得意地告訴我,沈凜和她早已得知允謙的身世。
他們以我的名義對允謙百般折辱,又在新帝登基後大義滅親,揭發我的罪行。
如此既保得他們滿門榮耀,又讓我這個礙眼的公主嫡妻自動下堂。
她說罷,鴛鴦繡鞋碾過我光禿禿的十指。
我的指甲一早被撥去討好新帝,鑽心的痛比恨意更讓我清醒。
而這年冬日恰似前世般寒冷。
而我享受著暖閣裡燒得火熱的地龍,公主府的奴仆則在一遍遍挑炭往來。
窗外,被沈凜剝奪名姓的瘦小的身影也在其中。
沈凜的兒子被管家壓了死契,取名醜兒,所謂賤命好養活。
寒來暑往,七載有餘,龍鳳子已經長成少女、公子,穿著華貴,闔府嬌養。
而醜兒無父無母,如同野草,勉力苟活。
我本想叫他進來取暖,沈凜卻嫌棄他邋遢,隻讓他候在門外回話。
年幼的燒火奴畢恭畢敬地磕頭下跪,沈凜因此看不清他的麵容與自己有多麼相似。
我作不經意地詢問:「醜兒,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他的雙手凍得通紅髮紫,冇有甲麵的指尖更是鮮血淋漓。
「回公主殿下,這是懲罰奴身上的炭灰不小心弄臟了駙馬的馬靴……」
才說到一半,沈凜冷笑著喝止他的陳情。
「真是個刁奴,你是在指責本駙馬按照公主府一貫的賞罰行事委屈你了?」
我閉上眼,不忍再看。
前世,這也一定發生在允謙身上。
所以在那個雪夜,他們拔除我的指甲,說要替新帝血債血償。
那時我並不知道自己正在償還的是沈凜的暴行。
5
開春後,沈凜為龍鳳子尋來啟蒙先生。
我本想將醜兒收作書童。
沈凜卻推脫,罪奴出入學堂有辱風骨。
他當真是狠心極了,可當他得知這份業果都落在了自己的兒子身上,他又該如何悔恨?
我隻笑不語,親自替龍鳳子備上最好的筆墨紙硯。
於是,在醜兒劈柴燒水時,我的侄兒允謙卻在讀書習字,長成翩翩公子。
小女兒沈迢迢生性頑皮,她在學堂坐不住,女紅也歪歪扭扭。
沈凜比我還上心,為此請來七八個師傅。
最終沈迢迢跑到我身後求饒。
我笑著護住她:「彆怕,孃親疼你。」
沈迢迢卻一反常態推開我,認真地反駁著。
「不,你不是我娘,你搶了我孃的位置。」
她纔不到十歲,是非分辨尚且模糊不清,沈凜卻迫不及待向她洗腦。
小姑娘認為我纔是破壞生身父母愛情的刁蠻公主。
我便摸了摸沈迢迢的發旋。
「那迢迢找回自己的親孃,就是民間女子,不再是公主府嫡女,出入冇有車轎,買不瞭如此多的衣裙首飾了。」
「我不要!我纔是公主府嫡女,孃親彆不要我,我不要做庶民的女兒!」
沈凜怕沈迢迢平民出身,在宮中露怯,從小讓她向高傲的王公貴女們看齊。
前世,我教她謙卑知禮,還惹得沈凜父女不快。
沈凜說,公主府嫡女何須低聲下氣?
沈迢迢更怨我因此遮掩她的鋒芒,令她在滿京貴女中泯然眾人,毫無特色。
那這次,我便懶得管他們父女,倒縱得沈迢迢不甘人下、嬌縱跋扈。
從那天起,她更是不願再提找孃親的事了。
6
沈凜育女無德,卻教子有方。
身為嫡子的允謙文武雙全,溫文爾雅。
偶然一次,允謙告訴我,沈凜有個叫杜浣衣的外室,養在甜水巷。
我問他如何得知。
他答,駙馬帶著他和沈迢迢去見過幾回,還要他們兄妹磕頭認親。
允謙不卑不亢,坦蕩磊落:「我和妹妹一應不理會。」
我頷首,叮囑他:「你是皇家血脈,切莫自降身份。」
十四年前,東宮滅門,太子唯一的幼子流落在外。
抱養來的允謙稍加琢磨就會明白自己的身世。
我三言兩語折了沈凜的「父子兵」,為難他還要抽空到我跟前點卯,相看兩厭。
十五月夜,一家團聚。
這個不長眼的東西卻向我進言:「兒女大了,公主也該讓他們遷居彆院,時刻管束隻怕勞累公主玉體。」
我的貼身嬤嬤從未見過如此無恥之人,掌嘴的巴掌差點落到沈凜臉上。
自古以來,隻有妾室無權撫養子女,母子分居。
杜浣衣以為一對兒女不與自己親近是我亙橫其中,才逼得沈凜出此下策。
而這是前世所冇有的境遇。
我盈盈一笑,攔住嬤嬤的厚掌:「駙馬所言極是。」
「你既體恤本宮,本宮卻多年未有所出,愧對於你。」
他想不到我話鋒一轉,喚出兩名美貌的婢女。
「夫妻一體,本宮同樣理解夫君,這是本宮為夫君納來的良妾,希望她們能為夫君開枝散葉。」
「這、這怕不是不妥吧。」沈凜眼睛都直了。
我用手帕捂淚,「本宮先是妻,再是一國公主。本宮既已犯七出無子,如若夫君不納了她們,那你我就隻剩和離。」
我做足了一往情深,彷彿卑微到塵埃。
他被我哄得得意忘形,兩個美妾倒是率先住進了彆院。
7
杜浣衣一計不成,氣急敗壞。
沈凜沉淪在小妾的溫柔鄉,這對姐妹花卻在敬茶時對我感激磕頭。
隻是嫵媚妖嬈的身段又被我身邊的嬤嬤啐了一嘴狐狸精。
麵對這對青樓女子,我以禮相待:「本宮幫你們脫賤歸良,並不是要挾恩圖報,如今你們唯有抓住駙馬的心纔是出路。」
她們倒是比嬤嬤看得清。
畢竟我真要為駙馬開枝散葉,怎可能尋來勾欄女子狐媚駙馬。
於是連月來,沈凜都抽不開身去見杜浣衣。
男人不頂用,杜浣衣的肚子到底是爭氣。
冇幾日,我竟看到杜浣衣頤指氣使地站在公主府門口,一巴掌扇倒了最為得寵的那位妾室。
「一個狐媚子怎敢阻攔我?衝撞了我腹中駙馬爺的金胎,爺可是要拿你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