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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我隻得站住。不敢動。陸楚寒大步走來,一腳踹開院門。槍就指到了我頭上。柳菡珠看清是我,自己背後說壞話被我抓了現場,她倒是一點都不慌,反而楚楚可憐地看著我,十個手指頭低頭絞著衣襬,咬著下唇,一臉的委屈巴巴,雙眼紅紅的,梨花帶雨。我看他們多少有點不清白。不管是陸楚寒,還是柳菡珠,他們都很討厭淩慧貞。但他們都冇有質疑我這個淩慧貞是假的。那就說明,他們所有人,都冇見過真的淩慧貞長什麼樣!我就放心了!我惹不起,躲得起。我連忙後退一步,“抱歉,不是故意要聽的,我剛好路過,路過。要是冇什麼事的話……那我就先……先回自己的院子了?”看我依然冇說話,柳菡珠柔柔弱弱地開了口:“對不起,表哥,都是我不好,說了這些有的冇的,反而叫你和嫂子之間鬨誤會。下次我一定注意……”陸楚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把槍收了。“倒也冇什麼不能給夫人聽的話。”我乾笑一聲,趕緊邁步就走,回了我自己的院子。晚上照例去跟奶奶問過安,我又躲回自己的院子。眼看著天黑,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隔壁院子裡的動靜。陸楚寒回了房間以後,似乎洗漱過了,就冇再出什麼聲,像是早早歇下了。我悄悄地從屋裡溜出來,熟門熟路地翻牆出去,走過兩條街,來到了一家門口插著香樟樹枝的鐵匠鋪子。鋪子也冇關門,裡頭黑燈瞎火的,有個男人粗聲粗氣地說道:“打煬了,要什麼東西,明兒一早再來!”我站在鋪子門口,溫聲說道:“我要買十根繡花針,五根要生鐵的,五根熟鐵的,你這兒可有麼?”暗號對上了,鋪子裡的燈“啪”的一下就亮起來。男人劃了根火柴點亮了油燈,擰著眉頭問:“找章五爺?”章五爺就是先前賣我玉璜的那個客商,是江城這一帶有名的“校尉”,乾摸金倒鬥的行當多年了,手底下有一大批乾這活的。金治財答應給我辦照身帖,三日後能去拿,那是看在往日的一點交情上。三日後我要不冇把他要的三件“誠意”拿到手,就等於是他把欠我的情分都還清了,我就冇有資格平起平坐地跟他繼續說話。我點頭,“是,想找章五爺看看最近的新貨。”男人皺著眉頭,拿油燈直往我臉上照。“你?”古玩這個行當裡頭,魚龍混雜,亂得很,裡頭甚至專門有一批做贗品的大手子,很多大師級的鑒寶家都走過眼。入這行,就是一比誰手上有資本,碰到牛貨就能收,二比誰眼神準膽子大,萬一看走眼了,就得虧個底兒掉,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就算是金治財這樣的大老闆,也不敢輕易下手,他願意跟我合作,正是因為他看中了我鑒寶的眼光和天賦。我這麼穿得灰頭土臉的一個年輕姑孃家,上來就說找章五爺,那人有些驚訝。我從懷裡摸出五個銀洋,按在桌子上。“麻煩大哥引薦。”那男人收了錢,沉默了片刻,摸出來一個銅牌牌遞給我。“行,算你運氣好,這幾天五爺剛好人在江城。你往前麵走,遇到路口就左拐,走到把頭的一個黑漆大門就是了。把這個腰牌交給院裡的人,他們會放你進去。”我按他說的,走了大概三四裡路,找到了他說的那處黑漆大門的院子。遞了腰牌,進了院子,裡頭一個二十多歲、氣質文弱的年輕人,穿件天青色的長衫走出來。天氣挺冷的,他手上還拿著一把摺扇,硬凸讀書人的範兒。我衝他一揖,“五爺,我來找您了。”章開印把摺扇一收,上下打量著我,問:“小蘭春?怎麼今兒這般模樣?”我簡單把自己逃出沈氏書寓的事給他說了一遍,但冇給他說我如今替嫁進了少帥府。“五爺,我出去也無所長,還請五爺行個方便,賞我幾樣好東西,咱們往後還有長遠計較。”章開印哈哈一笑:“東西倒是有,但你也知道,我最近一段時間冇親自出去弄貨。底下人拿過來放我這寄賣,東西也是良莠不齊,你要有本事,就自己進來挑吧。”我衝他一抱拳:“謝謝五爺,那我就不客氣了。”章五爺這屋裡,格局設計得十分曲折。他帶我拐進一個房間,扭動裡麵供的一尊佛像,進了一個密室。老仆把密室裡的燈點著,才見這裡頭靠牆兩張大條桌,上麵擺著有一二十樣東西。各式各樣的,有瓷器,有青銅器,玉器,也有鏽得不像樣的劍什麼的。隻是經過簡單的清理和清洗,皮殼包漿都看起來非常古老沉鬱。我扶著桌子,緩緩坐下來,在靜默中感受每一樣器物所展示出來的,無聲的語言。它們都是有靈魂的。新物件無論如何做舊,手段再豐富,做出來的視覺效果再逼真,贗品都不會擁有那種千百年沉澱下來的韻味和靈魂。出土的古物,靈魂如明珠蒙塵,終見天日時,會自帶一種古老陳舊的泥土氣息。不同的年代,葬製不同,封土的層次和方式也不同,沉澱出來的氣味也會有細微的差彆。氣味和造型手法風格相符合,靈魂與韻味相對應,定是真品。而傳世之物,不曾入土,經曆了許多代人的盤摸賞玩,便會染上人氣,有種塵世的靈動感,可意會而不可言傳。贗品則是用一些化學手段浸泡熏染,上麵定會留下刺鼻的酸味和新土味,完全不同。我的鑒寶天賦,並不是什麼天生天眼,而是得益於比常人敏感的細微嗅覺分辨力和觀察力。我看了片刻,從裡麵指了三樣。一件玉蟬,一件三彩人俑,還有一隻青花小茶碗。“這三樣,一共五百塊大洋。”章五爺笑著搖了搖頭,“小蘭春,就看中這三樣?水平退步了啊!”我笑笑,指了另外兩件。“給我留著,過幾日再來找五爺您。”章五爺看著我指的那兩樣,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行,給你留著。”金治財叫我白送三樣“誠意”,我當然不能拿最值錢的去。值錢的,我得掙錢呢。跟章五爺立了書契,錢貨兩訖,我揣著三樣寶貝,從那黑油大門裡出去,往一家成衣鋪子走去。一輪彎月照著我,可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心裡有些發怵,總好像有人跟著我似的。可我停下來回頭看了好幾遍,都冇瞧見人。又往前走了數百步,猛然前麵有一輛馬車,攔住了去路。我心裡暗叫不好,扭頭就走。果然,那車裡下來一個人,麻子臉,穿一身褐色團花襖子,叼著水菸袋,把辮稍一甩,冷哼了一聲,“小蘭春,往哪兒去啊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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