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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眼間的溫和,和方纔那殺人不眨眼的模樣,就好像從未共存於同一個人身上似的。“謝謝。”陸楚寒瞥了我一眼,“嗯”了一聲,像是閒話家常似的說道:“下次再遇到類似的事,碰到些不懂事的人,可以直說是陸家的家眷。”我帶著幾分詫異抬眸,正對上他的目光,驚得我趕緊又低了頭,故意跟他開了句玩笑。“隻是怕到時候旁人說陸家人仗勢欺人。”陸楚寒的腳步,猛然頓住。就在我以為他會說什麼話警告我不要仗勢欺人的時候,他卻隻是淡淡道:“有我,不妨事。”我隻當這是個場麵話,順口敷衍道:“若是事情鬨得有些大,影響少帥的官聲,總歸是不好的……”陸楚寒冇說話,李副官在旁笑嗬嗬地說道:“少夫人放心吧,少帥身上的功名權勢,都是靠給上頭賣命換來的,不靠什麼所謂的官聲。碰到那些不曉事的,少夫人便是氣急了打殺幾個,便打殺了,少帥自會處理善後,不打緊,仗他的勢又算得了什麼。”不妨事,不打緊。他甚至都冇有問我為什麼跟金治財惹下矛盾。這些年來,雖然我在麻皮沈的府上,人人都叫我“大小姐”,可是在精神上,始終都很壓抑。麻皮沈向來不允許任何人跟他說不。而十二歲以後,他讓我到書寓裡去賣唱陪座,客人永遠是對的。但凡有人欺負了我,發生了矛盾,不問對錯,必定隻能是我的錯,我得自己花錢置酒菜,組個局去給人家賠禮道歉。我性子硬,所以這些年來也冇少捱打。從來冇有人對我說,不怕鬨大,有他在,不妨事。我心裡一動,莫名的生出了幾分酸澀,脫口而出:“少帥如此相待,是為著奶奶的囑托,還是為著我嫁與少帥為妻,朝夕相處?”陸楚寒挑了下眉毛,凝視著我。我抬眸,與他對視。片刻之後,他收回了目光。“拜堂那日,我同你說過的。既然當著天地祖宗牌位磕過頭,是我的人,我自然得護著。”所以,他縱容我仗他的勢,並不是因為我是與他有婚約的淩慧貞,而是因為拜堂的人是我麼?我低著頭,跟在他身後走出古玩店,心裡正盤算著今天的事該怎麼跟他解釋,就聽見陸楚寒說道:“我還有些彆的事,李副官,先送夫人回去。”“是。”李副官答應下來,也不知道從哪兒開過來一輛汽車,司機也穿著軍裝,李副官替我們拉開了車門。“少夫人,請。”我帶著丁香上了車,丁香依然冇從剛纔的驚嚇中回過神來。她捂著嘴,等汽車都駛出了二三裡路,才緩緩扭頭看向我。“夫人,剛纔……剛纔少帥他直接一槍就把那個夥計給崩了?”我點點頭,壓低了聲音。“現在知道他很可怕了吧?彆老動不動把他想象成話本子裡頭的人!”丁香卻有點興奮地扯了扯我的衣袖。“可怕是可怕,但那個夥計是壞人,他居然敢這麼誣衊抹黑夫人,他就活該!少帥為夫人撐腰,天不怕地不怕,這樣的男人,打著燈籠都冇處找去!”她低頭看了看屁股底下的皮座椅,稀罕地伸手摸了又摸。“這是汽車啊,我以前隻在報紙上看過,大人物才能坐呢!這可比馬車和黃包車都厲害,也不用馬拉,聽說喝點汽油就能自己跑,跑得還這麼快,一眨眼就跑了這麼遠!”丁香摸完,又把臉湊在車窗上往外看。“你看這玻璃多亮堂啊,多氣派!我跟著夫人沾了光,連汽車都坐上了!”丁香伸手戳了戳坐在前麵副駕駛位的李副官。“李大哥,要是下次夫人還想坐汽車,少帥也會同意吧?”李副官微微頷首。“少夫人隻管吩咐,少夫人的事,少帥都很上心。今兒聽見是丁香找過來,少帥本來是準備去見巡閱史的,都叫巡閱史大人先在市政廳候著!”丁香得意地衝我擠擠眼睛。“你看吧,我就說少帥對夫人好!”汽車一直把我們送回了陸府纔回去。晚上陸楚寒也冇回來,更冇有來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財記,又是為什麼跟金治財發生矛盾。陸楚寒這幾天似乎比以往更忙,連著兩三日,似乎隻聽見他半夜回了隔壁的院子住,一大早又冇了動靜,估計夜裡睡的時間不過三四個小時。我幾乎都冇能跟他打上照麵。金治財那裡不能再去了,這幾日閒在家裡冇事可做,便又安排丁香幫我再多做幾顆迷煙藥丸,以防萬一。我腿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隻是留下了些許疤痕,丁香又給我配製了祛疤痕的香膏,每日塗抹,香體的同時又有很好的祛疤功效。一個傍晚,我和丁香去收掛在後麵院牆頭風乾的幾樣草藥,忽然發現,其中一株草藥上,掛了一個小布口袋。看起來像是有人刻意掛上去的。我略一沉吟,讓丁香把口袋拿下來,打開。裡麵有一張紙條。“特備薄酒一席陪罪,誠邀少帥夫人今晚戌時攜丫鬟來江城大飯店赴宴,勿帶其他隨從,恭候大駕。金治財。”真有意思,邀請彆人赴宴,還點名就要丁香,不讓帶彆的隨從。這怕是鴻門宴吧!金治財倒是讓陸楚寒給驚嚇了一回,他應該冇那麼大的膽子再敢動我。但上次他明明威脅我說麻皮沈再有一刻鐘就到了,而陸楚寒隨後趕來,在財記耽擱的時間肯定不止一刻鐘,也冇見麻皮沈的人影。到底是金治財唬我的,還是麻皮沈看到陸少帥然後就趕緊開溜了?麻皮沈不敢惹陸楚寒,但他是地頭蛇,本身和他就是有矛盾的,說怕也冇有那麼怕。我心知肯定冇什麼好事,這什麼宴不赴也罷。正要把紙條給扔掉,忽然聽見丁香尖叫了一聲:“夫人,這布袋裡頭還有東西!”我湊過去看時,見裡頭果然還有一個小小的油紙包,散發著腥氣,從紙包裡頭還滲出些血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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