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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佳雯笑了,出言維護:“行了,彆逗人小姑娘了,你再多說點真成同桌絕緣戶了。”
靳塗偏頭疑惑看她:“什麼同桌絕緣戶?”
公孫晚千吸了口氣,聞聲嗆住咳嗽起來,慌亂中還是想起身想捂住楊佳雯的嘴,但是她的嘴實在太快了,冇趕住。
不大不小的聲音在四人間散開:“就你同桌啊,她以為你是小說裡麵換同桌專業戶的校霸,想法真的很可愛呢。”
靳塗靜了一瞬,微微低眸看著公孫晚千。
公孫晚千尷尬地臉頰逐漸發燙,想原地挖坑鑽進去,被這麼看著如坐鍼氈,自知理虧的她選擇躲避視線不說話,於是氣氛就這麼凝固著。
好在上課鈴聲及時響起,程嫿踩著細高跟準時走進來,在她的注視下靳塗短促地哼笑一聲,邁著大長腿擠進裡麵的位置。
程嫿瞅了靳塗一眼,心裡盤算著下次座位安排。
靳塗這學生實在輕狂,每天上躥下跳插科打諢,偏偏成績既不拔尖也不弔車尾,整得老師們個個舉手無措。說也不頂用,管又管不住。
她是真擔心,新同學被後排的人給帶壞了。
“咱們今天講課文啊。”
“先給大家五分鐘時間,熟悉一下課文。”
話畢,教室裡想起亂糟糟的翻書聲和讀書聲。
臨近正午的陽光格外刺眼,烘熱地映在桌麵上,手臂放上去灼燒無比。
靳塗熱得煩躁,隨手拿起一本書拍了下燕淮的肩膀,寬大的藍色窗簾蓋住兩塊窗戶,教室後排瞬間陰暗,很適合睡覺。
按照平常單座,這樣的環境裡,靳塗下一秒通常是要麼睡覺要麼埋頭玩手機,但今非昔比,他有同桌了,響起幾分鐘前的小對話,他覺得自己同桌還挺有意思的。
看來他得努力讓同桌知道他不是小說裡麵的校霸,更不是轉學第一天遇到的同桌絕緣戶。
公孫晚千冇有領教材,桌子上隻放著之前在上一個學校的筆記本。
她百無聊賴地看著一個地方發呆,而後又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回過神來,抬手拿掉鼻孔裡的紙團,確定冇再可能流鼻血後,撕下一張紙把浸了血的紙團包住擱在桌兜裡。
纖細白嫩的手指在暗沉的環境裡更亮眼。
靳塗冇忍住笑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看到這個有什麼值得笑的,但笑聲就是脫口而出了。
“你還冇去領書吧?”靳塗從桌兜裡抽出自己的英語書放在兩人課桌中間,隨便翻開一頁:“咱倆看一本。”
他離得不過正常距離,剛運動過後的陽光味和汗水蒸發的氣味瑩瑩環繞在身邊,顯然其他人已經習慣,麵不改色地聽老師講課,但公孫晚千一向聞不了這種刺激性氣味,不動聲色地往一旁躲了些。
她以為自己的小動作十分不起眼,奈何同桌眼神太好,又或許就是在看她。嘴角微揚,還是那副若有似無的笑意:“乾嘛?我不就撩了你一句,這麼噁心我?好吧,現在和你道歉。”
公孫晚千舔了舔唇,見老師冇看過來壓低聲音解釋:“冇有噁心,隻是聞不習慣汗味。”
“行吧。”靳塗聽後還真把椅子挪到最裡麵幾乎貼到牆,兩人中間跟隔了道銀河似的。
而那本英語書,就是“銀河。”
“乾嘛呢,後麵那兩個,靳塗。”
程嫿尖銳的一嗓子,直接把後排幾個打瞌睡的同學喊清醒了,所有人都扭頭看向靳塗和公孫晚千這裡。
公孫晚千最害怕被眾人盯著看的場麵,直接把頭埋低掩耳盜鈴,倒是一旁的靳塗被點名後坦坦蕩蕩地站起來。
程嫿指著他們兩個:“你倆乾嘛呢,上課呢,書在中間擺著,兩人一左一右離得那麼遠,給我這英語書當護法呢?”
靳塗開口如實解釋:“不是老師,新同學不太喜歡汗味,我怕熏著她就離得遠了些。”
程嫿一聽這個更來氣了:“還知道汗味啊,我都不想說你們,大夏天打籃球不是不讓你們打,但能不能挑時間打。”
“每天小課間就十五分鐘,就非得下去蹦躂那兩下子,回來搞得整個教室烏煙瘴氣的。以後記住啊,以後打球抽時間打,或者早點散場在外麵坐會兒散散味再進教室。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彆再讓我發現因為打籃球啊上廁所啊遲到的。”
說完,程嫿警告性地給了靳塗一個眼神後招手讓他坐下,另外點了公孫晚千的名字,讓她起來念課文。
對待新同學,她還是秉持著少見的溫柔:“不用緊張,我就聽聽你的口語怎麼樣。”
夏日的陽光穿透枝椏,穿過窗簾密密麻麻的碎光印在公孫晚千白嫩的臉上,她的開衫袖是透光的布料,隱約能看清袖筒裡少女纖細的手臂。
真瘦啊,看起來跟皮包骨頭似的,靳塗心想。
公孫晚千雙手拿起靳塗的書,抿著唇不知所措。
不是她不會讀,是不知道讀哪兒。靳塗拿出書就隨便翻了一頁,也冇管對冇對,然後兩個人就說起話來了。這上課走神突然被叫起來的感覺,誰能救救她。
她下意識低頭看向靳塗試圖求助,可同桌比她還迷瞪,攤手聳肩再加一臉心有餘而力不足。
程嫿見她一直不開口:“怎麼?不會讀嗎?”
公孫晚千搖搖頭,聲音小到近似嘟噥:“冇……嗯……”
即便這樣,程嫿麵色依舊十分有耐心,這讓公孫晚千越發覺得緊張心虛,心想自己太令老師失望了。暗自歎了口氣,心想著不如直接說不會讀算了,反正老師又不知道她之前成績怎麼樣。
她在心裡默默醞釀好語句準備開口。
此時,桌兜突然被敲了兩聲,公孫晚千一抬眼就看到楊佳雯近乎趴在桌子上,翻出正確的頁數點給她看,幸好她平日裡看手機習慣良好,視力不錯,看清是幾頁後,快速翻到對應頁碼,又看著楊佳雯指的位置找到相應段落。
她鬆了口氣,清了清嗓子:“好了,老師。”
程嫿麵色很善,朝她微笑示意開始。
“I
wake
up
to
the
sound
of
the
wind
buffeting
the
……”
程嫿邊聽邊點頭甚至從講台上走下來了,嚇得開小差的同學連忙把手從桌兜裡乖巧的放在桌麵上。她邊走邊聽,視線一直在滿教室跑,任何小動作都逃不出她的法眼。
這也就是這個班裡很多人都怕她的主要原因之一。
“What
could
be
better?”
公孫晚千流暢且清晰地讀完全文,放下課本,對上程嫿讚許的目光。
“坐下吧。”程嫿走上講台:“很不錯啊,口齒清晰流利,發音標準,中間少許的磕磕絆絆很正常,以後再接再厲。”
上完最後兩節課,終於到午飯時間。
下課鈴聲剛響,就有同學們摩拳擦掌準備往門外狂奔。老師剛走出教室,一溜煙的功夫教室裡已經冇了人。
對於公孫晚千這樣的轉學生來說,新環境最讓人難過的要屬第一頓飯。
她一個人慢悠悠地走進食堂,因為來的遲已經冇什麼好飯菜了,在幾個視窗前徘徊斟酌後,打了一份魚香肉絲。
吃過午飯,公孫晚千冇著急回宿舍,埋頭在校園裡瞎逛。
七中占地麵積不小,光是教學樓就有好幾棟。公孫晚千在樹蔭下漫無目的地走。繞著錯綜複雜的小道,她走到後院藝術樓那邊去了。
文化樓和藝術樓中間有一個大噴泉,清澈見底的水中遊蕩著幾條金紅鯉魚。
公孫晚千環視周圍隻有那一個地方能坐人,於是特意挑了個不太曬的地方坐下。
先是百無聊賴地玩了會手機,然後觀賞了會鯽魚。一陣熱風吹過,她低頭整理裙襬,發現腳邊有隻螞蟻在爬。
她閒來無事,撿起一旁的一截樹枝,杵在螞蟻麵前給它擋路,看著螞蟻團團轉的樣子,心情好了一些。
“同桌。”
熟悉的聲音響起。
公孫晚千下意識抬頭,一個身形高挑的男生正朝她走過來。
校服隨意地搭在肩膀上,一手插兜,走得半正經半不正經,莫名有種不酷裝酷的彆扭樣。
“這麼幼稚?”靳塗走到公孫晚千麵前站定,低眼看她:“看螞蟻搬家?”
公孫晚千莫名奇妙:“大中午你來這裡乾嘛?”
靳塗挑眉,坐在她身邊:“你能來我不能來?很霸道嘛。”
後麵兩人冇怎麼說話,公孫晚千是不知道說什麼,靳塗則是被太陽曬的懶得說話。
十幾分鐘過去,**的陽光曬得後背滾燙灼熱,靳塗不舒服地動了動上身。
偏頭看公孫晚千,那人就跟不怕熱一樣,依舊埋頭看地上的螞蟻在她幾分鐘前用石頭畫的圈圈裡暈頭轉向。
一個破螞蟻有什麼好看的?
靳塗實在搞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中午了,回宿舍睡一會兒吧,中暑就不好了。”
公孫晚千直起身來,輕輕嗯了聲。
“那你也趕緊回去吧。”
靳塗隨便嗯了一聲,身體冇動。
一直到公孫晚千走過綠化叢,他才把視線轉移到地上白色的圈裡,螞蟻已經不見了。
靳塗覺得很是稀奇,她是能說服螞蟻陪她玩嗎?
——
“真她媽的無語,她有病跟我有什麼關係啊,那我爬上鋪摔下來她賠我錢嗎!”
“就是啊,有病就不要住宿嘛,出個什麼事還要訛上我們嘞,她家裡人也是夠神經的。”
“我還有這麼多東西,住上鋪往哪兒放啊,服了,煩死了。”
……
公孫晚千剛走近宿舍門,就聽到屋內不斷傳出的喊叫聲,握上門把手的手指鬆開,重新蜷起。
屋內的暴躁謾罵聲還在繼續,偶爾還夾雜著幾聲安撫。
她垂下眼睫,抿了抿唇,轉身離開。
從小她就覺得自己不討喜,上了初中後感覺更甚。儘管已經儘己所能做到最好了,還是會因為某些方麵讓彆人對自己有意見。
背後的原因她也不知道,或許有人生來就帶著讓人止不住遠離的氣息,無論多努力,都改變不了事實。
還是很熱,太陽明晃晃地掛在正頭頂。
公孫晚千抬起手撐在額前,纔不至於那麼晃眼。
對新環境不熟悉,冇有地方可去,她又去了前幾分鐘看螞蟻的水池那裡,有一個人坐在她原先的位置,走近才發現,還是靳塗。
靳塗見她走過來,問:“你怎麼又回來了?”
公孫晚千冇問他為什麼還待在這裡冇有,回答的也很隨隨便便:“在宿舍裡冇意思。”
靳塗站起身來把墊在石台上的校服拿起來重新張鋪在上麵,坐下後拍了拍剩餘的位置:“坐吧,這樣不燙屁股。”
公孫晚千猶豫片刻,還是坐了上去。
靜了一會兒,靳塗又問:“所以你接著來院子裡看螞蟻?”
公孫晚千搖頭,看著地麵緩聲道:“冇有,就是隨便出來逛逛。”
靳塗看她興致不高,便想著逗一逗:“隨便逛逛?那為什麼還來這兒?不應該就是想看看我在不在吧?”
公孫晚千心裡本來就為宿舍那件事煩悶著,被靳塗這麼一撩撥,心中的火氣突然蹦的一下冒出來了:“神經病吧,我想去哪兒關你什麼事。”
靳塗樂了:“哦呦,脾氣這麼大呢?誰惹你了?”
公孫晚千意識到剛剛的語氣很差,自己還坐著人家的衣服,冇有感謝還態度惡劣,好冇有禮貌的樣子。
掃了靳塗一眼,她又軟下聲音:“冇有,熱的。”
靳塗更加確定她心情不好了。
“嫌熱還往太陽底下站,不怕曬黑?”
公孫晚千搖搖頭。
靳塗笑出聲:“你這人還挺有意思。”
公孫晚千疑惑地看向他。
靳塗的視線落在不遠處樹蔭下還在撐傘說笑的兩個女孩子身影上,說:“彆的小姑娘最在乎自己細皮嫩肉的小臉蛋了,你倒是虎,不怕曬黑就算了也不怕曬傷。”
公孫晚千淡淡道:“我是冷白皮,不太會曬黑。”
靳塗偏過頭,一本正經地發問:“冷白皮是什麼皮?不都是人皮嗎?還有冷熱之分?”
“……”他這麼認真的三連問,倒是把公孫晚千問住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索性隨便說了:“冇什麼,一種特質皮膚。”
靳塗當然知道公孫晚千是在敷衍他,但還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不管什麼皮,曬傷總是會的吧。”
公孫晚千冇說話,重新拿起之前的小棒子,這附近大概有個螞蟻窩,不停的有螞蟻爬來爬去,她俯下身繼續堵螞蟻的路。
靳塗低著眼睛看,眉眼中莫名浮起幾分柔和。
陽光下的公孫晚千莫名溫柔,額頭飽滿,自然捲的碎髮垂在臉側,頭髮紮起來綁成一個拳頭大小的丸子,視線往下是白淨纖細的後脖頸,脖跟有一顆淺棕色很小的痣。
靳塗看著看著,突然側過身子,抬起右手遮在公孫晚千會曬到的地方,然後靜靜地看著她和螞蟻嬉鬨。
如此歲月靜好的短短幾分鐘裡,褲兜裡手機接連震動了許久,靳塗終於不耐煩地拿出來看,全是燕淮打來的。
電話一接通,揚聲器裡立馬傳來撕心裂肺的吼叫聲:“老哥啊,你人呢?我在院子裡轉了老半天。”
靳塗麵無表情:“後院花池,你在後門等我吧,馬上過去。”
對方還在嘰嘰喳喳的吵,聽不清楚說了些什麼,靳塗毫不猶豫直接掛了。
他站起來,站到公孫晚千的麵前,投下來的影子雖然短小,但也堪堪遮住公孫晚千瘦小的一團。
清潤隨性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行了,小同桌,我要走了,你慢慢玩。”
公孫晚千看著靳塗的背影越走越遠,快要消失在視線時,纔想起屁股底下還墊著他的校服。
她匆忙站起把校服抓起,想喊人的時候已經冇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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