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蘄城的冬天冷的駭人,綠化帶裡都鋪滿冰霜。冬天有時候和秋天特彆像,人們靠撥出的白氣辨彆冬天。
一中的教室門窗緊閉,剛剛下過的雨讓地麵濕滑無比。風颳過門外,風從縫隙透進來,滲進骨頭裡。
景茗讓學生們自習,自己也焉焉地翻著教案。
作為一名英語老師和班主任,剛剛研究生畢業分到家鄉的這所學校,這也是他教的第一屆學生,任務艱钜,責任重大,對於一個新老師來說很有挑戰性。而在這半年裡,他也做得不錯。期中考試班裡的排名在年級中也算靠前。
那也確實,景茗才25歲,雖然還算健談但總不見笑,整天穿著純色的衣服,讓人看著難接近。怎麼說呢,總之不太鮮豔,算得上悶悶的性格。
下課鈴應聲響起,說了句下課後,他就拿著水杯和書本回了辦公室。到了工位的時候看到桌上貼著張便簽,上麵寫了串數字,大概是電話號碼。
旁邊桌子的張老師是個和藹的中年女人,她推了推眼鏡說:“小景啊,這是我那朋友侄女的電話,哎呀,上次她來學校一眼就看中你了,晚上朋友就和我說起了。”她略顯驕傲地笑,“我說那是,咱們小景這麼優秀。我那朋友侄女看著相貌也不錯,你要不有空見見去。”
“不用了,張老師,我暫時還冇想過談戀愛的事情。”
“就見見去,說不定看對眼了呢。”
“真的不用,您幫我回絕了吧。”
張老師隻好作罷,現在的年輕人事業心強,都不著急談戀愛這是好事。
景茗順手將那便簽扯下丟進垃圾桶,擰開杯子喝水。
按理說這是好事,但是景茗就是冇心思。
杯子見底了,茶葉孤零零地貼在杯壁上,他打開櫃子翻找茶葉罐子,發現茶葉也見底了。
該去買一點了,他想著。
他從高中開始習慣喝茶,因為高中在縣城,也就是現在教書的一中。為了方便住在姑父家,每次接他放學,姑父就會帶著他去茶館。有時候和朋友談談天,有時買兩包茶。後來也會在熬夜背知識點的時候泡兩杯,讓自己保持清醒。
景茗也是那時候和那個人相遇的。那年他十八歲。
網上都說十八歲遇見的人會永遠記得。
從那之後他便開始喝茶,什麼茶都喝,寶貴的名茶或是加工粗的茶,還是加料茶他都不挑剔。
剛見底的是普洱茶,那是他去年去西雙版納支教的時候帶回來的。
景茗見那茶農親切地很,一見到他們支教的一群人就放下手上的活計忙著給人泡茶,泡的是剛采摘的新春的普洱生茶,茶色清亮,香氣馥鬱。剛采摘的茶葉果然清香,讓人忘記了辛苦和疲憊。
捱到放學,景茗拿著雨傘和幾個老師再見,就鑽進雨裡。
大雨模糊了後視鏡,在出學校的第一個路口他下車拿紙擦了擦,轉身就看到了一個與周圍嘈雜的環境格格不入的店。
是一間茶館,牌匾上寫著“至安”
近年來喝茶的人少,愛茶的就更少了,在蘄城紛繁熱鬨的街道,年輕人幾乎占了大半,對於他們,喝茶的人就更少了。
景茗算是特彆,想著那罐見底的茶葉,就又撐著傘就走了進去。
一個看著年輕的小夥子正在備茶,隨後溫壺,握著紫砂小壺的左手動作不緊不慢。這個年輕人十分白,青色的血管盤繞至衣袖擋著看不見的內裡。周身的氣質在這陰暗的雨天顯得格外安靜,他正在和一箇中年男人交談著。
他低著頭分茶,髮絲擋住額頭,景茗看不太清他的眼睛。
知道來了客人,中年人就把做著的實木藤椅往旁邊稍挪,這下看清楚了正泡茶的那人,看到了那雙眼睛,還有鎖骨間的小痣。
在奉完茶後,那人終於抬起了頭。
“坐下來喝杯茶吧。”
話剛說完,兩人的目光便在潮濕的空氣中碰個正著。
景茗有一瞬間的大腦滯空,馬上恢複過來後就神色如常的走了過來。
他推椅坐下,道了聲謝謝,又說:“店裡有比較陳的普洱嗎?”
“這個目前冇有,我們新店開業,還冇有陳年的老普洱,不過我們合作的茶農那裡會有,你可以留我電話,等到貨了,我會給你訊息。”那人的聲音輕淺又帶著傲氣。
“好,我等你訊息。”
景茗轉身要走,卻被那人扯住了。
“喝完這杯茶吧,說了那麼多話,該涼了。”
他也就冇推辭,坐下來細品了。
清幽的香氣飄散,外麵烏雲依舊,但景茗覺得身心頓開,濕冷的空氣並冇有讓他多麼寒冷,一口熱茶入喉,像被剝開了塵封的心,又重見天日。
“您是旁邊一中的老師吧。”旁邊的中年人喝著茶看著景茗。
“是的,剛剛來這個學校。”
那人聲音入耳,感歎著:“老師啊,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麼?”景茗問。
“怪不得那麼有氣質。”說完那人便起身去了後麵拿了個精緻的罐子,隨意的輕笑也蔓延過來。這人挑高的身形,比中等身高的景茗要高半個頭。
景茗跟隨著那人的身影。分明做著茶生意,精通泡茶,外表卻看著那麼年輕,倒像毛頭小子。“今年的新茶,拿回家嚐嚐,看你閤眼緣,送你了。”
他伸手接過到了聲謝。
“不謝,不謝。等那普洱到了再來,我親自給你泡一杯。”
“好,謝謝。”
“誒,你這人怎麼這麼愛說謝謝。”那人帶著玩味的眼神看著景茗,說完遞給了景茗一張紙條,上麵是他的電話,
“有茶了,我給你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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