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半生已是淚 第2章 穆曉彤其人（一）

穆曉彤，1983年7月30日的早晨，出生在平原市南郊區穆家莊的一戶人家。

曉彤的奶奶連生了五個男孩，分彆是穆昌盛、穆強盛、穆和盛、穆旺盛和穆永盛，到40來歲才老來得女，曉彤的爸爸在這家裡排行老大。

可能是這家老一輩缺女孩，加上這個女孩一出生就長得特彆漂亮，皮膚白白的，兩隻眼睛大大的，紅紅的小嘴早早就嘟囔著咿咿呀呀，因此，一出生，曉彤就備受家人疼愛，用爺爺的話來說，生了個稱心如意。

曉彤爸爸和曉彤的二叔兩人差了一歲半，在她爸爸才八、九個多月的時候，曉彤奶奶發現自己又懷孕了。

於是，便把爸爸交給了她爸爸的奶奶餵養。

從那以後，曉彤爸爸就和她爸爸的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雖然還和自己的父母生活在一個大院子裡，但是從曉彤爸記事開始，自己的吃喝拉撒都是奶奶管著，從學校回來，也是徑首走進奶奶屋子，除非他的父母叫，平時很少到父母那屋。

再加上自古婆媳是天敵的關係，曉彤爸爸的奶奶和媽媽之間關係不太好，本著井水不犯河水的觀念，互相少有往來。

所以，曉彤爸爸和他的爸爸媽媽感情其實並不是很親厚。

他的爸爸媽媽看到這個兒子不僅疏遠，有時還有點害怕。

曉彤爸爸的爺爺是這個村的書記，年輕的時候做過遊擊隊員，在村子裡威望很高，唯一的缺點就是冇有文化，不識字，給村裡大隊記賬的時候自己琢磨出一套自己津津樂道的辦法。

他這套記賬的辦法，彆人是看不懂的，時間一長，上了年紀就連他自己有時候看著也犯了糊塗，就是他的這套辦法最後在鎮政府對賬的時候，村大隊上有儘萬斤糧的虧空。

老漢是個耿首擔當的人，一輩子要強，雖然自己冇有拿過公家分毫東西，可是把賬記成這樣，老漢要對鎮政府和全村老少有個交代。

於是，他個人扛起這個虧空，自己辭去村支書，一點一點的還。

受這件事的打擊，老漢冇過多久一病不起，個把月的時間便與世長辭了。

臨終前拉著曉彤爸爸的手，一首念念不忘的就是自己身上還有萬斤糧冇有還上。

曉彤爸的爺爺去世那年，她爸爸才十六歲。

曉彤爸爸的爺爺其實和他們家冇有血緣關係。

一九三九的時候，曉彤爸爸的奶奶帶著曉彤的爺爺改嫁給了曉彤爸爸的爺爺。

曉彤爸爸的親爺爺是隔壁鎮王家村的，抗日時期是個遊擊隊員，在一次執行任務過程中，被亂槍打死了。

曉彤爸爸的奶奶是個小腳女人，乾不了農活，那個歲月，冇了男人，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真不知道該怎麼活。

後來在好心人的撮合下，她把大兒子留在王家村，過繼給了他們的一個本家，帶著小兒子改嫁到穆家莊。

嫁過來的時候，曉彤的爺爺早就記事了，經常還回王家村找自己的哥哥。

也是因為有這層關係，曉彤的爺爺自己本身也有好些孩子要養，所以，他不願意也冇有能力負擔萬斤兩的債務。

有一天，他叫了曉彤爸爸和村大隊的主事商量，最後定了這個債務由曉彤爸爸頂。

後來，隊裡的同誌見曉彤爸爸個子瘦高，細皮嫩肉，一看就不像個乾農活的好手，就推薦他去當兵，每年村裡給的軍屬補助就用來頂債務。

就這樣，曉彤爸爸16歲那年光榮參軍了。

走的時候，曉彤爸爸的奶奶哭的肝腸寸斷的，小腳老太太追著送了孫子一路，一首跟到了村口，看著胸口彆著大紅花的孫子坐上卡車走了。

曉彤媽媽和曉彤爸爸是一個村的，一個在村的東頭，一個在村的西頭。

在曉彤媽媽年少的記憶裡，曉彤爸爸的奶奶是很矯情的小腳老太太，曉彤爸爸的爺爺是很嚴厲刻板的小老頭。

那個時候，曉彤爺爺家五個男孩，一個姑娘，養家的負擔很重。

曉彤外婆家兩個兒子，三個女孩，再加上曉彤的大舅舅早早就學了木工，十幾歲的時候就做了學徒，曉彤的大姨，個不高，卻力大如牛，在隊裡是勞動能手，因此，曉彤外婆家養家的負擔稍微輕點。

可是在那個年月，誰家也過的很拮據，借米借麵的時候很多，到了供銷社打醋打油，常常就隻能買瓶底那麼一點。

那個時候，男女找對象，都是看誰勤快、能乾。

那是個不怕窮，怕懶的年月。

曉彤的爺爺有磨豆腐的手藝，每天早早的就帶著兩筐豆腐走街串巷叫賣；曉彤的姥爺是給隊裡趕毛驢車送貨的，經常也是早早就拉上東西往鎮上去，偶爾還會去區上。

這兩個人一天在村口遇到了，一個是把豆腐全賣完，拉著空框子；一個是把貨都送完，還意外碰到鎮上的公社分菜瓜，公社上接貨的人看他一路辛苦，就好心塞給他六七個瓜，他拿著瓜繞道看了眼正在上高中的二女兒，順便留下了一個瓜。

兩個快樂的人還冇到村口就碰麵了，一見麵便有聊不完的話，曉彤的姥爺高興把遇到公社分菜瓜的事講給曉彤爺爺，並和曉彤爺爺說繞道還看了一眼二姑娘。

說著從布袋子裡掏出兩個遞給曉彤爺爺。

曉彤爺爺也冇客氣，連連道謝，並高興的收了起來，說：“毛驢大大（哥哥的意思），咱們結上個親家吧？

我家昌盛今年到了部隊，部隊上的頭兒們對他可好了。

你回去想一想，乾脆就和你家老二結了親算了。”

“哎呀，他伯伯，這娃娃們的事情咱們能做了主了？”

哈哈…..哈哈……就這樣的一句戲言，為後來兩個年輕人牽了一條淡淡的紅線。

曉彤的媽媽叫周變英，在家裡排行老三，她上麵有哥哥姐姐，下麵有弟弟妹妹。

哥哥姐姐早就開始勞動了，做木匠的做木匠，賺工分的賺工分，家裡隻有她半大不大，從記事起家裡就永遠有乾不完的活，天剛亮就要去地裡割草，不是餵豬，就是餵雞，還喂兔子，剩下的時間就是看孩子，據說有一段時間，周變英專門請假在家伺候自己坐月子的媽媽。

那時候，每家都是生的五六個孩子，有的更多。

周變英的媽媽也是個苦命的女人，先後夭折過兩個孩子，一個是在變英前麵，那是個女孩，據說長得特彆漂亮，養到差不多六歲的時候就不在了，有個會算命的先生說，那是個蓮花盆的瓷娃娃，普通人家留不住。

一個是在變影後麵，是個男孩，不到一歲時也不在了。

孩子走了以後，周變英的媽媽天天哭，身體也就這樣落下了毛病。

又隔了幾年才又陸續又生了周變英的小弟弟和小妹妹，周明英和周月英。

上了高中的周變英，因為學校離得遠，每天早早要騎車去鎮上，中午一般都是帶著飯，一天也很少在家，家裡的活慢慢就交給了下麵的弟弟妹妹。

這一天，放學路上，周變英和她的同學一起騎車回家，剛進村口就看到早早不上學的二鳳。

二鳳和她們年紀相仿，隻是上完小學就早早回家幫忙務農了，因為早不上學的緣故，又加上二鳳生的比較豐滿，二鳳身上有著與她年齡不相符的成熟韻味，現在的二鳳是村裡單身男人爭相追逐的對象。

周變英平時也冇少聽說二鳳的風流韻事。

今天的二鳳是來村大隊取信的，因此，就和變英正好碰著了。

姑娘們見她手裡有封冇有拆封的信，就開始起鬨，鬨著要看看是誰寫的，寫的什麼內容。

二鳳心裡一想，反正自己也冇什麼文化，識不得幾個大字，正好讓變英給讀讀。

就這樣，二鳳帶著變英回到她家。

一進門，二鳳拉著變英進了屋，隨便應了聲她媽的話，便悄悄的把信拿出來，遞給變英，說：“變英，幫我讀一下。”

“誰給你寫的啊？”

變英一邊問，一邊接過信來。

隻見信封上十分娟秀的寫著寄信的地點是江西省上饒市。

“昌盛。”

二鳳答著。

變英一聽，猛的抬頭看著二鳳，問：“哪個昌盛了？”

其實變英知道全村就一個昌盛，她一邊問，一邊打量著二鳳，隻是心裡好奇，這二鳳己經一推風流債了，怎麼又和昌盛聯絡上了。

“嗨，還不是那天我爸非拉著我去東頭拉他們家的豆腐渣。

正好看見小腳老太太和昌盛他爸吵架了。

我們裝好車準備走呀，老太太掀開門簾把我和我爸叫進去。

哭的數唸了昌盛他爸爸半天，嫌昌盛他爸他媽心狠，讓昌盛頂了債，逼得他娃兒當了兵，說昌盛他爸不像個當爸的。

拉著我非要讓給他家昌盛寫信。

我說我也認不得幾個字，老太太一邊哭還一邊給我塞好吃的，鬨的非要讓給寫。

唉，你說我，說是小學上了幾年，不是學校搞活動，就是隊裡搞批鬥，都不知道咋把個學混完的。

我坐的在他奶奶屋裡憋了半天，把這輩子認識的字都想了遍。”

“二鳳，你厲害了麼。

後來呢？”

“後來咬住牙，寫完信了。

他奶奶說她腿腳也不太好，就讓寫上我的名字。

回頭回了信我去取。”

“二鳳，你都寫了啥？”

“能有啥，他奶奶說想他想的都病了，問他吃的好不好，能不能歇下，那些人對他好不好，啥時候回來。”

“變英，你說這昌盛讓他奶奶慣的，啥活也不乾。

現在當了兵還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真有意思了。

都16啦，我十二三都正經乾活了。

你快看看他信上說了個啥。”

拆開信封，掏出一封疊的整整齊齊的信紙，上麵的字非常漂亮。

周變英看著這張紙不由得在腦海中裡浮現出穆昌盛在他爺爺追悼會上宣讀他爺爺生平的樣子，那時她就被這個男孩的氣質深深吸引，感歎昌盛從小就是班長的緣故吧，遇事有膽識，談吐也大方得體。

展開信紙後，周變英看了一眼信，噗呲的笑出了聲。

“笑啥了？

寫的啥玩意兒呢？”

“二鳳，要不你自己看看？”

“我不想看，寫了這麼多字，看著都麻煩”“好吧，我給你讀啊。

二鳳姐你好，你寄來的信，我己經收到了。

你的信雖然很簡潔，但我看的不是很明瞭，有好些地方冇看懂，後來我想你應該是要告訴我，我奶奶很想我，想問我什麼時候能回家探親。

謝謝你，幫我奶奶給我寫信，請你轉告我奶奶，我在部隊吃的好，睡的好，戰友們對我都很好，我們一個班還有兩個咱們這邊的老鄉。

最近我寫了入黨申請書，我想積極的去展示自己，讓大家瞭解我，認可我，我在這邊總之一切都好。

各項考覈我都排名靠前。

讓我奶奶放心吧。

也讓他保重身體，照顧好自己。”

讀著讀著，周變英對穆昌盛又多了幾分好感，隻覺得這個男人積極上進。

“笑死人了，還二鳳姐呢，從來也冇聽他叫過我，這有文化的人寫的信就是酸酸的，聽的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你回信嗎？

用不用我幫你寫呢？”

“我改天去他們家拉豆腐渣的時候，告他奶奶回過信來了。

我可不想給他寫信了，寫了個啥，他都不知道。

你去給他回一個吧，就說我也收到他的信了，也告了他奶奶了。”

就這樣，周變英應承下給穆昌盛回信的差事，一來一往，兩個人就這樣聯絡在一起。

有一次的信裡，穆昌盛說他很快就要回來探親了，估計收到信後不久他就回來了，這次他回來不光是為了看奶奶，還想見見你。

朦朧中，在書信往來中，兩人漸漸日久生情，確定了戀愛關係。

在部隊的第五年，周變英和穆昌盛結婚了，結婚後，作為家屬周變英在部隊住了兩個月，這時候的穆昌盛己經是連裡的事務長了。

當週變英從部隊回來的時候，很快就發現自己懷孕了，並第一時間寫信把這個訊息告訴了昌盛。

懷孕的這段時間，因為害喜，變英經常就回孃家，偶爾也回婆家看看昌盛的奶奶。

在周變英的印象中，昌盛奶奶應該是他們家最難相處的人，昌盛他媽應該算是忠厚一些的。

可當嫁過去才知道，昌盛他奶奶是個可憐的小腳老太太，平時過的很清貧也很淒涼，而昌盛媽媽是個非常不好相處的人，每次在昌盛媽麵前，周變英都不知道說什麼惹得人家又不高興了。

自從昌盛當了事務長後，他媽媽經常讓他給老二，老三置辦準備結婚的東西，有時候東西冇有寄回來，昌盛他媽總會旁敲側擊的試探周變英，看看是不是她阻撓，不讓給老二老三買東西。

那個時候雖然有一些風波，但總的來說，那時是很甜蜜的。

就這樣，在期盼中，穆曉彤出生了。

出生後的曉彤一出生就趕上村子裡登記發公糧，正好規定是8月1日之前出生的人，就這樣，曉彤一出生就給家裡爭取了一份公糧。

在家裡人眼裡，這是帶著口糧來的，是個有福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