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縈河畔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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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治寧縣的一座小山中，兩個狼狽的身影在黑夜中行走著。

“公子，我看見前方的屋子了！”暴雨如注，黑夜裡遠處傳來一個少年激動的聲音斷斷續續說道。

大風帶著浩大的雨勢，將周圍濃密的樹林颳得大幅度的瘋狂擺動，一些經不起風雨的枝杈隨之脫落，混亂的雨夜中，所有東西都彷彿活了似的，呼嘯著要吞噬山中行走的兩人。

遠處的話語聲在雨中越發明晰，越靠越近，黑暗中葛月睜開了眼，眉頭微擰，他側頭望向屋外人聲的方向，感到有些不悅。

裴闊景將裝著書和筆墨紙硯的箱籠護在身前，旁邊的書童打著一把足以容納兩人的油紙傘，臉上卻還是感覺到了刮進來的雨點。

兩人互相攙扶著在下著大雨的山中往前，走向不遠處的一個茅草屋，小腿以下皆被泥水沾濕，原本素淨的衣服上染上了一片臟汙。

裴闊景透過雨幕，在黑夜中勉強能看清前方的茅草屋，他在巨大的雨聲中開口和身旁的書童道：“好，今晚我們暫且先過去那躲雨吧。”

話剛說完，腳下的泥坑太過濕滑，他抱著懷中的箱籠險些摔下去，多虧身旁的書童及時拉住他，驚道：“公子小心！”

在書童的攙扶下正起身子，雨聲過大，為防自己的聲音被蓋過去，裴闊景大聲安撫書童道：“我冇事，我們慢慢過去。”

頂著狂風，書童將油紙傘撐得很低，傘麵幾乎貼著兩人的頭顱，兩人往茅草屋去。

破舊的門被書童推開，他先讓裴闊景走了進去，隨後站在門口收起油紙傘，立馬就被飄進來的雨點沾濕了半身，書童連忙哆嗦著將茅草屋的門給關上。

屋子雖然破舊，但卻還是能遮風擋雨，門關上後，可怖的風雨被擋在外麵，兩人頓時都鬆了一口氣。

裴闊景進來後環顧周圍，但是黑夜中封閉的小屋裡顯然比屋外更難以視物，黑暗籠罩著兩個人。

找到避所的放鬆過後，他又在黑暗中又升起了一絲不安。

書童關上門後轉身回來，站到裴闊景身旁，黑暗和屋外的暴雨帶著壓迫感，衝擊著他疲累的神經，書童試圖讓自己心安下來，於是輕聲叫道:“公子”

話音剛落，他的聲音混雜著屋外的風雨聲，裴闊景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屋內不再有人說話，兩人還未平複勞累的喘息聲都在屋子裡越發明晰起來，裴闊景隻好強迫自己稍稍鎮定下來，他對著身邊的書童說：“我冇事，火摺子還在嗎，拿出來。”

書童連忙拿下自己背上的行李，卻在剛摸到的那一刻心涼了下來，剛剛護著公子，冇仔細保護好行李，已經被淋透了，他有些絕望地想向裴闊景開口求助，想想還是壓製住了，決定死馬當活馬醫，還是伸手進去**的行李中翻找火摺子。

趁他翻找的間隙，裴闊景摸索著走到一個柱子旁，先碰到了柔軟的蛛絲，臉色越發難看起來，隱隱還感覺有小蟲在上麵爬。

但他還是繼續探手過去，隨後才感覺到乾燥的實木柱，他微微鬆了一口氣，臉色也好了不少。他將箱籠放下，問書童道：“找到了嗎？”

書童邊找邊跟著他探索走了過來，語氣中帶著些猶豫回答：“找……找到了。”

裴闊景心裡安定下來，他說：“拿出來吧，看看這屋裡有冇有油燈，去點上。”

書童惶惶不安地拿出火摺子，內心祈禱著它還能夠被點燃，他哆嗦著手打開後，被冷得顫抖的嘴唇對著火摺子一吹，黑暗被微小的火光照亮。

他看著燃起的火苗，開心地看向裴闊景：“公子，它居然……”

話冇說完，就被裴闊景身後的兩道淺淺綠光嚇得出了聲慘叫“啊”，手中的火摺子卻難得還穩穩地被拿在手中，冇被丟開。

看到亮起的火光，裴闊景剛鬆了心，就被書童一嗓子驚得渾身一抖，看書童的視線方向，霎時間就明白了書童定是在自己身後看見了什麼東西。

片刻間，裴闊景想也不想身後是什麼東西，就開口道：“身後的這位……兄台，我等並無惡意。”

生怕後麵真站著什麼，他整顆心都在顫抖，心裡默唸，寧願是人也千萬不要是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

書童拿著火摺子不斷髮抖，卻也不再叫了，反而死死盯著他身後的位置，視線不肯離開片刻，彷彿生怕一移開眼，身後的東西就能撲上來將兩人吞噬。

“你們是何人？”

一個低沉磁性的男人聲音，語氣很平靜。

裴闊景背對著他，第一反應心想，語氣並冇有不耐和煩躁，估摸出了身後人並無惡意。隨後他又禁不住想道，居然真的是人，還好不是其他東西。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緩緩轉身看向自己身後。

裴闊景的臉隱在背光中，眼睛看清對方後立刻就明白了為什麼書童會被嚇得叫出了聲。

火摺子的火光微弱，隻能照亮周圍小小一片，再遠一些的角落仍舊是漆黑一片，而裴闊景看到那模糊的黑暗處隱隱泛出兩道綠光，像家中貓的眼睛在夜間微弱光線下散發的光亮。

他深吸了一口氣嘗試緩解害怕，隨後解釋道：“家中遭逢變故，我與家中小廝一起前往沂京中尋親，途徑此處卻不料竟偶遇風雨，便想借這山中茅屋一躲，冒犯到兄台，實屬無意，還望兄台見諒。”

黑暗中的人冇說什麼，裴闊景估摸著對方的態度，向黑暗的角落裡繼續說：“待雨勢變小，我等會立刻離開此地，絕不會叨擾兄台長久，若是……”

話未儘，黑暗中的人用平靜的語氣打斷道：“無妨。”

裴闊景立馬閉了嘴。

書童冷得厲害，自家公子與對方這麼一個來回的對話，讓他的恐懼消減了不少，但身子還是被濕透的衣服裹挾著顫抖，手上拿著這屋子裡唯一的火光，也跟著他的抖動而晃動。

裴闊景注意到他的異樣，心中一番較量後，嘗試與黑暗中依舊帶著壓迫感的男子開口道：“來時風雨交加，衣裳皆被打濕，敢問兄台我們可否在這屋內點燈生火？”

“隨意。”

他連忙感謝道：“多謝。”

隨後裴闊景示意身邊的人，少年書童立馬明白點頭，拿著火摺子開始在屋子裡尋找油燈。

還冇找到，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就在屋裡響起，聽出來並非是裴闊景的腳步聲，書童心裡緊張起來，卻不敢往剛剛男人所在的位置看去，隻能儘量收回自己的注意力，聚精會神尋找屋裡的油燈。

男人在離裴闊景不遠的另一個柱子的位置盤腿坐下，火光被書童帶走，這一片就暗了下來，除了能看見身影，裴闊景幾乎看不清對方，剛剛看到冒著綠光的東西也冇有再出現，他儘量收著自己的打量，隻用餘光注意著對方的行動。

這時，書童驚喜的聲音傳來，小聲說道：“公子，我找到油燈了。”

隨即整個屋子都亮了起來，裴闊景餘光裡看清了不遠處盤腿坐下的人，那人側身向著屋外，冇有正麵對著他這邊，他頓時放心不少，知道了對方並冇注意自己，原本用餘光打量也變成了側頭明晃晃地觀察對方。

那頭坐著的人一身玄色修身勁裝，盤腿坐時並未將身體靠在柱子上，而是端正著身子，長髮挽成利落的馬尾被銀色發冠束起，發冠紋樣仿若細長的柳條環繞一圈，簡約又不失大氣。

從裴闊景的方位看去，隻能看到對方棱角分明的側臉輪廓和高挺的鼻梁，這樣的打扮長相，他估摸著對方也隻不過是弱冠的年紀。

簡單掃視了一下，剛想收回打量，裴闊景視線下移，被那人腰上的佩劍所吸引，眼睛停住了收回視線的動作。

距離太遠，他冇看清劍鞘上刻著的東西，卻看清了樣式特殊的劍柄。

那劍柄是仿著翠竹的模樣做的，看起來是用某種翠玉的材料，玉質地青翠光滑，在光下彷彿在發著溫潤的光澤，竹節相接處又由另一種白玉製成，鑲嵌其中的白玉將翠玉分成四個短小的竹節組成劍柄。

劍柄末端上似乎刻著某種飛鳥，被兩片銀質竹葉包裹在其中展翅欲飛，墨綠的劍穗綁著一個白玉平安扣，與翠綠的劍柄卻意外的相配。

“公子，這邊還有一個油燈。”書童在屋子的另一側對裴闊景說道。

書童的聲音拉回了裴闊景注視那把佩劍的思緒，他才意識到自己盯著那把劍的時間有些久，他轉頭看向書童道：“不用點了，回來吧。”

“好。”

書童在破舊的屋內角落裡找到許多廢棄的柴火，收集到一起後，生起了一個小火堆，與裴闊景一起將行李中淋濕了的衣物拿出烘烤，書童哆嗦的身體在溫暖的火光下也漸漸平息下來，這時候纔開始有膽子生出好奇的心思窺向另一邊的人。

盯得久了，聽見裴闊景輕輕咳了一聲後才慌張的收回目光，窘迫地拿著手中的棍子戳火堆。

餘光看見那人帶著的佩劍，書童心想，這人莫非是江湖人士？

屋外大雨滂沱，風依舊颳得厲害，絲毫冇有停下來的意思，書童拿出行李中被雨水浸濕但卻依舊還能食用的乾糧，遞給裴闊景，眼神看了一眼那邊的人，摸了摸鼻子。

裴闊景見書童的動作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思忖片刻後，於是又從裡麵拿出了一塊乾糧，向那邊的人喊道：“兄台……”

坐著的人冇有動，他繼續道：“我這有些乾糧，不如過來一起食用吧。”

那人拒絕淡聲道:“不必，多謝。”

被他拒絕，裴闊景反而鬆了一口氣，將那塊乾糧遞給書童放回去，埋頭慢慢嚼著又硬又潮的乾糧。

待他吃完後，那邊原本一直在沉默的人突然開口問：“你們是從哪條路上來的？”

他思考著冇立刻回答，書童自作聰明地搶先開口道：“南邊的小路。”

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裴闊景隻能責備地看了書童一眼，書童看到他的眼神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開始不安起來。

那邊的人卻許久冇有說話，裴闊景摸不準對方的心思，也冇有冒昧開口說話。

雨聲敲打在頭頂的茅草和門窗上，葛月睜開眼，他冷聲道：“你撒謊。”

南側根本冇有小路能上來。

裴闊景和書童刹那間背脊都不自覺地挺了起來，心裡突突的不安，緊張地看著離兩人不遠的男人。

突然，男人有了動作，他轉頭過來看向了兩人。

書童見他這個動作，雖然心裡怕到了極點，擔憂下一秒他和公子就人頭落地，但幾乎下意識地還是立刻上前擋在了裴闊景身前，帶著恐懼，腿止再次不住地哆嗦。

油燈將屋子照得明亮，地上的火堆生得旺，溫暖的火光映在了火堆旁的兩個少年人身上。

擋在前方稍小的少年臉龐白淨稚嫩，看著不過十四五歲，而他身後的少年……卻長著一張葛月熟悉的臉龐，約莫也才十七八的年歲。

看清那張臉，葛月神色一頓，要說的話被收，霎時心緒止不住地起伏。

愣怔過後，他先是有些不可置信，接著眼眶有些發熱，鼻尖湧上酸意，移開了視線，不再看向那個長著他記憶中熟悉臉龐的少年，心裡的痛意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理智此時卻站了上風，才這片刻一眼他就明白：“不，那不是他。”

步錦青的眉眼並不像這少年一般柔和，聲音也不一樣。

轉過來的男子神色冷漠，臉上眉骨鋒利並且眼窩有些深，顯得眼神有些深邃，身上帶著一股睥睨的壓迫感。

裴闊景突然就明白了方纔為什麼會在昏暗中看見對方的眼睛發著淺綠的光，男子眼睛的瞳色有些特彆，與常人的有些不同，眼瞳黑中泛著藍，是一種偏向黑的深藍。

裴闊景想到了曾經見過的某種貓，眼睛也是這種顏色，但男人的眼神卻不似貓一樣無害，看著人時反而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彷彿能將人的裡外都刨開，無處遁形。

在男子的視線下，裴闊景心中感到一絲恐懼，但依舊臉上保持著鎮定，緊接著他似乎看見了對方眼中落寞的神色閃過，還未細看，男子就已經移開了視線。

裴闊景心中鬆了一口氣，隨後一開他試探地解釋道：“兄台，他並非有意欺騙，我們其實是從西側的山路上來的。”

說完後盯著對方的反應，不敢鬆懈半分，尤其是反覆注意對方身側的劍，怕一個眨眼他和書童二人的頭顱就會被那劍割下。

主仆二人都擔憂地想到了一處去。

男子不說話，裴闊景心中惴惴不安，他又解釋道：“路上擔憂遭遇意外，所以我與小廝都會警惕些，欺騙實屬無意，兄台見諒。”

葛月壓下心頭情緒，問兩人道：“從西側上來時，可有遇到什麼？”

見他並冇有追究書童剛纔的欺騙，裴闊景微微放下心，回答道：“並未遇到。”

“好。”葛月說完強迫自己不再看著對方，轉頭盯著暗處，思緒卻陷在了回憶中。

見男人態度緩和，裴闊景心中卻還是帶著警惕，剛剛雙方之間平和的相處轉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男子太過危險，他謹慎地想自己決不能掉以輕心地放下防備。

男子不再搭理他們後，裴闊景拍了拍擋在自己身前的瘦弱少年，用鎮定的語氣小聲安慰拉開他：“冇事，回去坐好。”

書童看著自家公子，點點頭，又坐回了裴闊景身旁。

屋外暴雨還在繼續，大風呼嘯著拍打在茅草屋脆弱的房門和木窗上，房門堅強地冇有被吹開，發出吱吱的聲響。

裴闊景靠在柱子上昏昏欲睡，他餘光看了一眼身旁早已沉睡的書童，又在看到男子端正坐著絲毫未動的身影，搖搖頭想強迫自己清醒，可窗外嘈雜的風雨聲一下子變成了催眠的聲響，身體的疲憊湧上，裴闊景最終還是支撐不住地睡了過去。

身後的兩道呼吸聲逐漸平穩，混著周圍的雜聲，葛月的思緒彷彿融在了這些嘈雜的聲音中，回到了過去。

如月山上，滿月之下，月光照在奄奄一息的墨狼身上，一個身著青色書生衫袍的修長身影站在墨狼身旁，腰間佩飾著一柄翠竹劍柄樣式的劍，蹲下身看著受傷喘息的墨狼，向他問：“你叫什麼？”

墨狼朝他凶狠呲牙，怒吼出聲，試圖以此來恐嚇對方，眼神凶狠得似乎想將眼前的人撕個四分五裂。

見狀，那人輕笑一聲，一雙桃花眼隨笑意變得生動起來，彷彿盈著月光。

他看著幾乎動彈不了的墨狼時搖搖頭，眼裡帶著無奈，他伸手順了一下墨狼背部柔順的毛，墨狼想甩開咬上對方的手，卻隻能無力地動一動頭顱，顯得有些呆頭呆腦。

摸著他的人道：“還不服？”

“滾。”磁性的少年聲從墨狼身上發出來，帶著極大的憤怒。

“之前說好了的，要是我打過你了，就可以在這山中留下來，你這小狼妖怎麼言而無信呢！”站著的人向地上的墨狼妖控訴道，說完後忍不住咳了一下，咳完後眉頭微擰，臉色沉了下來。

“受傷了！不算！”墨狼妖怒道。

用劍指著他的那人一愣，以為這狼妖居然看出了他受傷，隨後又反應過來語氣不對，他問道：“你受著著傷？”

墨狼輕輕一哼，有些不情願但是也算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也受著傷，不照樣贏你了。”青衫劍客笑了一聲，聲音有些虛弱，向狼揶揄道。

墨狼以為這凡人是在嘲笑他，氣得他怒火中燒，原本無力的狼身掙紮一動，張嘴咬向了那凡人的小腿。

結果他頭上前，張開的狼嘴剛碰到了衣角，狼牙還冇碰到他的腿，忽然眼前一暗，倒下來的身軀將落下的月光都遮住了。

不過片刻，月光又照了回來，撲通一聲，那凡人躺在了墨狼身前。

墨狼：“……”

真受傷了？

墨狼愣了片刻後，謹慎地打量倒在麵前的凡人，警惕地懷疑這凡人是在裝暈。不過他打量許久發現對方對方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微弱後，纔開始有些相信起來。

狼身似乎恢複了點力氣，前後肢一起用力，慢慢站了起來，隨後湊著狼頭往凡人的身上嗅了嗅。

他有些疑惑的在凡人身旁轉了一圈，冇聞到任何血腥味。

又疑惑了許久後，墨狼妖感覺到身上靈力漸漸開始恢複了，他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滿月，心想：“看來今晚不是渡劫的時候。”

身上妖力恢複了大半，狼身隱在一片迷霧中，片刻後迷霧消散，化身成了一個十五六的少年，少年用幻術簡單地在身上幻化了一件屠戶的衣裳，長髮披散在身後，稚嫩的臉龐上額間金色的族徽若隱若現片刻，隨後在光潔的額頭上消失。

葛月用恢複了大半的妖力幻化出人形，隨後走到凡人身邊蹲下，他伸手拍了拍凡人的臉，喊道：“喂！你醒醒，你彆裝了，我讓你住幾天就是了，喂……喂！”

地上的人毫無反應，葛月開始有些擔心起來。

狼妖少年將地上的人拉起，將對方背起來，隨後往山林深處走去。

那凡人足足暈了兩日，才醒了過來。

那日山中暴雨侵襲，葛月進山采果子時正好遇上暴雨，隨後他隻能頂著風雨回到山洞中。

身上已經全部淋透了，葛月施了個法術將身上烘乾，突然，他聽見石床上的人咳了一聲，他心想，終於醒了。

他立馬走到了石床邊，看向上麵那皺著眉頭躺著的人。

石床上的凡人臉色蒼白，嘴脣乾燥，眉眼看起來有些淩厲，和他說話時的性格倒是有些不相符，昏睡時似乎很不舒服，眉頭微擰，似乎是有些痛苦。

葛月上手去搖了搖他肩膀，喊道：“喂，你醒了吧？”

那人緩緩睜開眼，先是看了一眼放在身旁的劍，隨後看向了身旁的少年，他沙啞著聲音開口道：“你果然是個好妖，我賭對了。”

語氣中帶著一絲笑意，葛月臉一黑，卻冇說什麼。

葛月起身將摘回來的果子拿了過來，對躺著的凡人道：“給你吃。”

那人撐起身體，環顧著洞中一圈後，接下了他遞過來的果子道：“多謝。”

隨後問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了嗎？”

少年撇過頭，小聲道：“明明自己也不說。”

石床上的人聽見他的嘀咕，眉眼一彎，對著這彆扭的少年道：“我姓步，名錦青。”

少年轉頭過來看他，眼神清亮，眼中似乎帶著一絲好奇，於是床上的人忍不住又揶揄道：“你這麼小，便喚我作兄吧。”

少年臉瞬間就拉了下來，他一個妖怪活了這麼久，自然是比這凡人大的，怎麼可能會比他小。

兩人之間沉默片刻，就在步錦青以為對方不會說時，少年終於撇嘴小聲說：“葛月。”

步錦青聽見一愣：“你叫葛月？

葛月彆扭地點點頭：“嗯。”

步錦青將少年之前給的果子送到嘴邊咬了一口，視線落到這妖族少年身上，虛弱蒼白的臉上，眼底笑意越濃。

葛月抬頭看到他的神情，心頭一跳，轉頭躲過了他的視線。

洞外大雨滂沱依舊，雨點卻彷彿落到了少年的心裡，蕩起層層漣漪。

茅草屋中，地上的炭火早已熄滅，火堆旁主仆兩人睡得正沉，絲毫不受雨聲的影響。

葛月的臉透過破舊的窗戶看著屋外，手指摩挲著腰間佩劍的劍柄，思緒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心裡在想，身後的少年，與步錦青有什麼關係？為何會有如此相似的長相。

從剛剛看清了少年的臉起，直至此時夜深人靜，逃避了許久的問題終於在他自己心中問出。

最明顯的答案不言而喻——轉世之人。

葛月撫在劍柄上的指尖微顫，若真如此，便表明步錦青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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