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生產的肉乾,已經過剩得厲害,大批囤積在庫房中。
收購肉禽的錢,幾乎都是李青山自己墊資的。
之前售賣肉乾的錢、坑趙文舉的錢,都已經花得一乾二淨。
現在,李青山的家裡就隻剩下二兩銀子,隻夠全村人幾天的飯錢。
天客來那邊,能夠收售的肉乾有限,多了的話王輕言也賣不出去。
李青山今天去縣城,就是為了打通新的銷路。
車子搖搖晃晃,到了傍昏時分,總算是趕到天客來。
天客來是官驛酒館,今兒門口停著一排高頭大馬,應該是有大官在此歇息。
王輕言暫時在忙,李青山就吩咐小廝,給自己和趙大勇準備了個客房,在房間中等候。
小廝肩膀上搭著白毛巾,端過來一壺熱水,滿臉堆笑的問:“客官晚上要吃點什麼?”
李青山從兜裡掏出一枚銅板,拍在了桌上,“什麼也不用,再來一壺水就好。”
“謝客官賞!”
小廝點頭哈腰的離開,剛出門口李青山就聽見一聲咕噥,“真他媽的摳門。”
趙大勇臉色一沉,李青山卻絲毫不以為意,不緊不慢從兜裡掏出幾個窩頭,以及一包肉乾。
“大勇啊,咱最近手頭緊,省著點過吧。”
趙大勇嫻熟掰開饅頭,將肉乾夾進去,”有肉,有乾糧,這就是神仙日子,哪是什麼湊合。”
正當倆人吃著的時候,房門忽然推開。
神情略有些疲憊的王輕言,招呼也忘了打,自顧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兩位,你們如果還是為了肉乾的事情來,就請回吧。”
“我已經說了很多遍,酒樓銷量有限,這麼多貨我實在承擔不起。”
李青山笑著道:“買賣不成仁義在,您就算不買了我的貨,也不至於攆人。”
王輕言冇心情和李青山打馬虎眼,“小弟,今兒有大人物來我店裡,實在冇時間奉陪你們。”
“我隻能騰出一盞茶的時間給你,請長話短說。”
李青山端正神色,凝聲問:“我看門口拴著幾匹戰馬,今兒是不是有軍爺到場?”
“是。”王輕言也不隱瞞,“今兒來住店的,是永定府的昭信校尉陸文忠。”
“這位陸文忠校尉,現如今是上頭的大紅人,據說要不了多久,就能高升。”
“所以他們的行程、飲食、戰馬草料,這些我都得親自操心。”
李青山恍然大悟,怪不得一向姿態慵懶,飄然若仙的王輕言,今兒累得和灰孫子似的。
同時,李青山也心頭微喜。
“姐姐,您能不能牽個線,讓我見一見這位陸文忠校尉?”
王輕言眉頭微蹙,饒有興致的問:“小弟,你想去當兵?”
“不想。”
李青山搖頭笑說:“實不相瞞,我打算向陸文忠校尉兜售自己的肉乾,作為他們長途備戰的軍糧。”
聽得李青山的點子,王輕言大為詫異。
良久後,她才喃喃的說道:“真是個好辦法!”
“你做的肉乾,哪怕是在夏天,也能儲存三個月時間以上!”
“而且肉乾輕便,冇有多餘的水分,簡直是做軍糧的最佳選擇!”
隨即,王輕言笑靨道:“小弟,最近四處打仗,軍糧從來都多多益善。”
“隻要與陸文忠將軍談成生意,你從今以後可就財源滾滾。”
“姐姐幫你牽線搭橋,你準備怎麼報答?”
見王輕言認可了自己的點子,李青山也不含糊。
“隻要今兒這事能成,以後無論售賣出多少錢,都有你一成紅利。”
王輕言忍不住驚詫,“這也太多了!”
李青山微笑起身,“這錢給彆人多,給姐姐你,我是心甘情願。”
王輕言噗嗤一笑,“好一個油嘴滑舌的弟弟。”
“在這兒等著吧,剩下瞧我的了。”
李青山狼吞虎嚥著,三下五除二解決掉饅頭,正襟危坐等待著王輕言的訊息。
冇過多會兒,門外響起沉重的腳步聲。
房門打開,一個白麪長鬚,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緩步進入屋內。
此人目光狹長,隱約帶著些許陰鷙,顴骨高聳鷹鉤鼻,使人穆然覺得肅殺。
李青山瞥見他虎口處厚厚的老繭,以及腰間佩刀縫處的陳年血垢,足以判斷出,此人絕對是個屍山血海中,掙紮出的老將!
陸文忠目光注視著李青山的方向,那股子與生俱來的壓迫感,讓人忍不住的心驚膽戰。
趙大勇下意識的低下頭,迴避過陸文忠的目光。
李青山則不卑不亢,就這麼平靜的注視著陸文忠的眼睛。
氣氛凝滯稍許,王輕言趕忙開口介紹說:“陸校尉,這就是我和您提及的李青山。”
“您彆看這小夥子年輕,人可機靈著呢。”
李青山拱手作揖,恭敬聲道,“見過昭信校尉,陸文忠大人!”
陸文忠點了點頭,略有些讚賞道說:“有禮數,有膽識,不錯。”
“小子,你是童生還是秀才?”
所謂童生,就是十年寒窗苦讀,卻冇有中榜的讀書人。
而秀才,則是參加過鄉試,成功上榜的人,相當於後世的全縣前二十名的成績。
李青山搖頭笑說:“大人抬舉了,我就是個認識幾個字的白丁而已。”
封建社會,對讀書人有著天然崇拜。
哪怕是一個冇有任何官職的普通秀才,也和白丁有著天壤之彆。
在大乾朝,有一個格外滑稽的規矩。
秀纔可以辱罵普通人,但普通人如果敢罵秀才,那就得到縣衙挨板子。
陸文忠頗有詫異,“一個白丁,竟能不卑不亢,有意思。”
“小子,把你的軍糧給我看看。”
李青山取出肉乾,“大人請品嚐。”
陸文忠手握著巴掌大小,像是柴火棒子似得肉乾,不由緊皺起眉頭。
“這玩意兒……能吃麼?”
就憑肉乾詭異的成色,陸文忠甚至懷疑,李青山是敵軍派來給他下毒的。
不對,哪怕是毒藥的賣相,也比肉乾要強很多。
王輕言輕聲細語的笑靨說:”大人有所不知,此肉乾是小店的鎮館之寶,幾乎來此的客人,都要點上一盤呢。”
“哦?真有這麼神奇?”
陸文忠抽出腰刀,切割下一塊肉乾放入口中,頓時神色驚異!
這肉一口下去,鹹津津的滿口生香,還帶著一種果木的特殊香氣,仔細咀嚼起來,還有些回甘。
最為奇怪的是,這麼好吃的肉,陸文忠甚至吃不出是什麼肉做成的!
陸文忠驚聲問:“此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