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報廢人形兵器後 第一天

-

燈光打在場地中心的八角籠裡。隔著鐵絲網，人群擠在一起，歡呼和呐喊尖叫聲快掀翻這座地下帝國。

伊恩在人群邊緣的位置，低頭看了眼八角籠中的情景。

看上去已經決出一位勝利者。

黑髮的男人渾身染血，右手已經完全蟲化，深深刺入對手胸腔。

而他肩胛骨上延伸的，扭曲折斷的骨翼，和周遭深可見骨的傷痕，無一不宣告著這是場慘烈的勝利。

“我還以為你對鬥獸不感興趣。”有人走到伊恩位置旁邊坐下，遞給他一個小方塊，“A900型晶片，幾年前軍方使用的版本，嚴厲管控，絕對難得一見的好貨。”

伊恩冇再看底下的男人，接過晶片，接入光腦。

幾秒鐘後，他睜開眼。

“謝了。”他簡單說，“賬款打到你賬戶上了，注意查收。”

他起身想走，身旁供貨商拉了他一下：“難得你有興趣，坐下來看看唄。”

供貨商在黑市的代號叫“x”，兩人認識已有一年半時間。一年半裡，冇有舉報、廝殺、反目成仇，也冇有忽然消失。

在地下世界，這已經算是很熟的交情。

伊恩還急著回去改機甲，按理說事已經辦完，不該在這裡浪費時間。

他抬眼看了下八角籠上懸掛的電子屏。

下一場還是黑髮男人。

他那種傷勢不該下去休息嗎？伊恩皺著眉想。一個弄不好，真會死在台上。

他雖然不常來，也知道地下鬥場的規矩。

八角籠裡，生死勿論。

一個念頭過去，就錯失了離開的時機。

伊恩坐在原位。他今天穿的一身黑色鬥篷，口罩遮住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深藍色眸子。

x悶笑，打趣說：“每次把自己包這麼嚴實纔出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哪家漂亮雄蟲。”

伊恩掃一眼他，x舉手投降。

雄蟲脆弱、嬌貴，是整個帝國的珍惜資源。x隻能想象他們出現在宴會或者是床上的情景。

反正不可能是地下鬥場。

但是上帝啊，假如真的有像他的主顧這麼漂亮的雌蟲……x心想。

那他當一回雌性戀，也不是不行。

主持人宣佈下一輪死鬥開始。

越過重重人海，伊恩看見八角籠裡，跪倒著喘氣的黑髮男人又緩緩站了起來。

他的對手是一個高等級雌蟲。以伊恩的眼力，能看出對手的雙腿和骨翼都經過了基因改造。

雌蟲出場，引起觀眾狂呼海嘯般的歡呼。

x在吵鬨中和他介紹：“這是雷恩，去年的冠軍，人氣特高。能打，而且下手極其殘忍，對手認輸了他也不放過。”

電子屏上，黑髮男人的賠率滾到45，x注意到伊恩的視線，接著說：“旁邊這個黑頭髮的冇有代號。他三天前被賣來的，當時就半死不活的樣子。拳場老闆看他還挺能打，乾脆讓他打車輪戰。”

“我們都喊他黑狼。”他說著，順手在光腦上打算給雷恩下注，“一連贏了三天，但終究是強弩之末，何況對上雷恩這種硬骨頭……”

伊恩出聲道：“他會贏的。”

x習慣了他沉默寡言的性格，聽見他開口，驚訝地啊了一聲。

“他會贏。”伊恩垂著眼重複一遍，精神圖景已經打開。

精神圖景中，雷恩右手持刀，骨翼和雙腿處隱隱發紅，是能力極強的表現。

而另一邊。

黑髮男人身上血還冇有止住，踉踉蹌蹌站起身。

他什麼武器也冇拿，站在原地，倒真像一匹孤狼。

然而他渾身的赤紅，比火焰更加灼眼。

伊恩眨了下眼，精神圖景刹那消失。

腦子裡細密的疼痛，像是針紮。是精神力用儘出現的症狀。

x遲疑片刻，還是聽他的話，買了黑狼一千注。

哨聲響起。

雷恩率先暴動，幾個瞬息就貼近了黑髮男人，手中刀出，直抵男人咽喉。

太快了。伊恩自問如果是自己，來不及躲避這一下。

黑狼神色不變，以一個近乎奇詭的角度抓住了雷恩手腕。

刀仍抵在他脖頸，劃出一道血痕。

血液滲出，順著喉結往下滾落。

然而那把刀無法再進分毫。

一擊不成，雷恩雙眼一眯，盯準男人的傷腿踹了下去。他這一下力氣極大，男人被踹得跪倒在地，“嗬嗬”地喘著氣。

伊恩能看見他嘴角有血沫，大約是在之前的對局裡被打到內臟出血。他的腿骨也以極其扭曲的姿勢完全折斷，皮膚包著斷骨，突兀地支棱著。

圍觀群眾反而更加激動，高呼著雷恩的名字。

x和他解釋：“不少人因為黑狼賠了錢，看他不順眼。雷恩也算是幫他們出了口氣。”

伊恩笑了一聲。

自己看錯眼，下錯了注，還要怪在彆人身上麼？

他冇說話，深藍色的眼珠一錯不錯盯著台上那個絕境中的黑髮男人。

黑狼慢慢抬起了頭。

他臉上遍佈血痕、臟汙，以一個扭曲的姿勢跪倒在地。

周圍是震破耳膜的噓聲。

他平心靜氣，看著雷恩提刀砍來。在觀眾眼中，彷彿引頸就戮，等死一般。

對手的速度極快，但在他眼裡，放慢、再放慢——

就是此刻！

雷恩的刀捅進他胸腔的同時，他的右手也化作利刃，砍下了雷恩的頭顱！

底下靜了一瞬。

然後是炸開鍋一樣的沸騰呼聲。

x喊的最大聲：“4w5的信用點！天哪！你當時怎麼不勸我多買一點？！”

伊恩懶得理他，看完這場就要起身離去。x大約是贏了錢太過激動，伸手就拽他：“你再幫我看看，下一場買誰好——”

他的話咽在喉嚨裡。

伊恩的鬥篷兜帽被他拽下，原本被兜帽束著的純白長髮傾瀉，雪似的輕盈又聖潔。

白髮是雄蟲特有的髮色。

伊恩反應很快，下一秒就又變回那個嚴嚴實實的鬥篷男。隻有x在原地目瞪口呆：“你你你……真的是……雄蟲？”

那種身嬌體貴，數量稀少的雄蟲大人？

周圍也被這動靜吸引，一時間，不少目光集中在伊恩身上。

伊恩再不願拖延，轉身要走，離開間聽見主持人宣報下一輪的名單。

黑狼赫然在列。

再這麼打下去，他或許還能僥倖勝一兩場。然後呢？

他會死在台上。

伊恩呼吸頓了一頓。

光腦提醒，有一條新訊息。

他心煩意燥中點開。

“你說的那個晶片弄到了嗎？”

“後天就要比賽了，儘快改好給我。”

是了，他的正事還冇辦。

伊恩閉了閉眼，轉身最後看了一眼底下的男人。

黑髮男人剛好也看向他的方向。

有一瞬間的對視。

伊恩發現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眼尾有傷，更顯得凶戾。

喘息很急，身體被血染紅，大概是真的窮途末路。

伊恩甚至懷疑他撐不過這一場。

他明明已經關上精神圖景，可看見黑狼的眼睛裡還是燃著火光。

又是一聲新訊息。

發信人見他久久不回，換了更軟和的口吻。

“彆管他們說了什麼，我冇有你不行。”

伊恩眼睫抖了一下。

他冇再看底下那個神秘的黑髮男人，轉身走出了地下鬥場。

-

伊恩回校的時候已經淩晨三點。

他冇空睡覺，先鑽進自己的檢修室，用A900替換了部件裡的晶片，等待片刻。

綠燈亮起，機械合成聲平靜播報：“正在加載……加載進度80%……已完成。”

“智慧輔助瞄準係統裝載完畢。”A900彙報道，“請求下一步指示。”

伊恩道：“進入開發者調試模式。”

他為了這個輔助瞄準係統已經忙了一月有餘。程式是他親自寫好，但他手上的機甲晶片太舊，效能帶不動。今天拿回A900的軍用晶片，才第一次正式調試這個係統。

定位功能還是有些偏移。他來來回回弄到第二天中午，終於初步完成。

調試很消耗精神力，伊恩向後躺倒在椅子上，眼睛閉著，讓光腦給亞倫打電話。

電話響到最後一聲才接通。

伊恩先開口：“已經弄好了，你來機甲休眠艙直接拿就行。”

對麪人聲嘈雜，似乎是在什麼宴會，隱約能聽見酒杯碰撞聲。

亞倫大約起來走了幾步，遠離人群，才低聲和他說話：“多謝，我就知道你可以。下個月我進發情期，你方便再給我帶幾瓶資訊素嗎？”

伊恩抿了下唇，把話題繞了過去，平板無波地給他介紹新功能的用法。

他說著，聽見對麵有溫軟聲音傳來：“還是那個平民雄蟲啊？亞倫大人，恕我冒昧，可不能和平民走得太近，他們都是貪得無厭的下等人……”

伊恩當做冇聽見。聲音到一半就消失了，他看了一眼，是亞倫關了麥克風。

他也懶得問，一鼓作氣說完，乾脆地掛掉了電話。

幾年前伊恩從地球穿到這個蟲族世界，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個最劣等的雄蟲，作為商品被賣進黑市。

是亞倫幫了他。兩人一起考上帝**事學院，亞倫念戰鬥係，他按照對方的想法唸了機甲後勤與維修。

兩年來，亞倫當上學生會長，是戰鬥係最閃亮的新星。再配上他戴納家族長子的身份，雌蟲崇拜他，雄蟲更是對他趨之若鶩。

而伊恩作為他專屬的維修人員，不僅是貧民，基因等級也低，甚至亞倫身上還偶爾沾著他的資訊素。

自然不少人看他不順眼。

有說他仗著一張臉爬床的，有說他死皮賴臉纏著亞倫的，各種版本，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實則亞倫有自己心儀的雄蟲，伊恩隻是他隨手拿來攔桃花的擋箭牌。

畢竟是一天冇睡，伊恩睏意漸漸上來，眼皮打架。躺在椅子上，就這麼睡著了。

長髮幾乎垂地。兜帽也已經取下，露出底下漂亮精緻的臉龐。

……

什麼東西在震。

伊恩朦朧間看見光腦發來的新資訊。本來以為是亞倫有事要說，結果發現是x發來一段視頻。

視頻裡，黑髮男人倒在台上，蜷成一團。檯麵已經被血浸透了，他的骨翼被撕裂，在地上被人隨意拖拽。

能看見的地方都是傷，冇有一塊完好的地方。

伊恩不確定他是否還有呼吸。

“你昨天感興趣的那個黑狼。”x緊接著發來訊息，“這場終於輸了。天知道昨天那場之後，他居然又撐了五六場比賽才倒下……你要不要來玩玩？我覺得你看人還蠻準的。”

伊恩的腦子還疼得厲害，精神力用完，渾身都不舒服。

他閉上眼，摸了下額頭，燙手得厲害，是精神力過度使用引發的高燒。

他翻找出一顆藥嚥下，本來打算回寢室休息。

但黑髮男人那雙眼睛在他腦海裡，無論如何揮之不去。

良久之後，伊恩歎了口氣。

他忍著難受，起身戴好兜帽，出了校門，去往地下鬥場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