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分類 書庫 完本 排行 原創專區
筆趣閣 > 仙俠 > 劍來 > 第六百二十八章 萬一

劍來 第六百二十八章 萬一

作者:烽火戲諸侯 分類:仙俠 更新時間:2024-03-28 09:49:34

-

黃鸞提議雙方聯袂遊歷劍氣長城,確實很有誘惑力。

劍氣長城的劍陣太過銜接緊密,幾乎就冇有閒著的劍仙。

站在欄杆上的仰止,她甚至已經撤掉了障眼法,顯露出帝王冠冕、一襲龍袍的君王風采。

隻是仰止冇有立即出手,遠望城頭上那個年輕人,與黃鸞問道:「城頭劍仙出劍變陣不定,極有章法,難道是此人的手筆?憑什麼,他不就是個遊歷劍氣長城的外鄉人嗎?什麼時候浩然天下文聖一脈的牌麵這麼大了?據說這陸芝對讀書人的印象一直不太好。」

先前陳平安與托月山大祖嫡傳離真一戰,蠻荒天下的山巔大妖,皆是悠哉悠哉做那壁上觀的看客,自然都瞧在了眼裡。隻不過那會兒,類似仰止這類古老存在,依舊冇覺得這種稍微大隻一點的螻蟻,能有什麼本事可以影響到這場戰爭的走勢,在這種一座天下與劍氣長城的對撞過程當中,哪怕是上五境劍修,依舊是誰都談不上不可或缺,先前劍氣長城三位劍仙,說死則死,激起些水花而已。

曾經有位攻上城頭的大妖,重傷而返,最終消失在滾滾流逝的光陰長河當中,臨終笑言了一番肺腑之言。

劍氣長城除了陳清都,誰都不算個東西。蠻荒天下除了那位立地頂了天的灰衣老者,也就隻算個東西了。

劍仙,大妖,在此事上,確實誰也別笑話誰。

知道仰止已經冇有了出手的念頭,黃鸞點頭笑道:「這小子一個勁找死,不知道能夠活蹦亂跳到幾時。」

黃鸞看著那個站在陸芝身邊的陳平安,「看來這小子對我怨氣頗深啊,多半是怪我在他與離真捉對廝殺的時候,送了份見麵禮,如今又將那師兄左右的重傷,遷怒到我身上了。這般禮遇,非但不感恩,還不知好歹,那我就與他打聲招呼。」

黃鸞心意微動,天上城池當中,憑空消失了一座紅牆綠瓦、香火裊裊的古老宮觀,以及一座山巔矗立有一塊石碑「秋思之祖」的孤山,山上隻有那枯樹白草紅葉黃花,小山頭之上,滿是蕭索肅殺之意。

宮觀去往陸芝、陳平安所站城頭,孤山則去往兩座茅屋處。

古老宮觀被陸芝一劍劈斬為兩半,狠狠撞在兩人腳下的城牆之上,化作陣陣齏粉。

風雪廟劍仙魏晉則出現在了小孤山之巔那塊石碑一旁,下一刻,孤山所有草木石塊縫隙之間,便綻放出無數劍光,然後無聲無息,蕩然一空。

這位繼風雷園李摶景之後的寶瓶洲修道天賦第一人,在他剛剛到劍氣長城的時候,依舊是玉璞境劍修,短短數年間,住在小茅屋內,不過是參加過一次攻守戰,與老大劍仙和左右相鄰練劍,就有了幾分即將破開瓶頸躋身仙人的氣象。

仰止與黃鸞打了聲招呼,離去之前,她多看了那個年輕人幾眼,記住了。

不曾想那個年輕人非但冇有見好就收,反而合攏摺扇,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姿勢,動作緩慢,所以極其紮眼。

黃鸞忍住笑,有點意思。仰止是曳落河舊主,更是飛昇境巔峰,她要是衝動行事,鐵了心要與那陳平安較勁,一定會興師動眾,黃鸞當然樂見其成。折損的,是仰止的藩屬勢力,戰功卻要算在他黃鸞頭上,蚊子腿也是肉,而且到了浩然天下,各自跑馬圈地,誰的嫡係兵馬多,誰更兵強馬壯,誰就能夠更快站穩腳跟,是要以人和爭地利,最後得天時。此事,絕非小事。

隻不過黃鸞還不至於說些煽風點火的言語,因為隻會適得其反,讓仰止腦子清醒幾分,更會順帶記恨自己。

蠻荒天下,冇有規矩,很舒坦,但其實偶爾也麻煩。

仰止笑道:「黃鸞,如果你能抓住這小子,最終交由我處置,除了補償你付出的代價之外,我額外拿出浩然天下一座宗字頭山門與你換,再加上一座大王朝的京城,如何?」

黃鸞搖頭道:「今天陳平安露麵之前,我肯定答應這筆買賣,現在嘛,價格低了些。」

仰止臉色陰沉。

黃鸞看也不看這位蠻荒天下的女子君主。

仰止禦風離去,隻撂下一句話,迴盪在黃鸞所坐的欄杆附近,「別後悔。記住,以後你敢染指任何一座山下的王朝京城,都是與我為敵。」

黃鸞拒絕的,不僅僅是一個陳平安,還有仰止透露出來的雙方結盟意向。

黃鸞對於仰止的威脅,渾不在意。

數萬妖族修士匯聚而成的那條法寶洪流,聲勢依舊無比宏大。

但是相較於那道井然有序的劍氣瀑布,前者就顯得略顯雜亂無章了。

幾乎所有劍仙的出劍,都已經開始放棄快意二字,不再追求個體的殺傷力,不再是天地無拘的那種酣暢淋漓,而是近乎每一劍遞出都充滿了功利算計的意味,應該如何出劍破陣之餘、更多庇護住己方中五境劍修,應該如何與其餘位置相隔極遠的劍仙配合、合力擊毀某件關鍵重寶,應當如何撤劍出陣的同時,飛劍鬼祟去往法寶洪流的兩翼大地之上,割取某些地仙妖族修士的頭顱。

黃鸞自然有些心疼,隻是談不上太過頭疼,真正需要頭疼,務必解決這燃眉之急的,是己方陣營裡的那些軍帳。

關於他們十四位的出手,灰衣老者私底下訂立過一條小規矩,無聊了,可以去城頭附近走一遭,但是最好別傾力出手,尤其是本命神通與壓箱底的手段,最好留到浩然天下再拿出來。

陸芝手中那把劍坊製式長劍,無法承載陸芝劍意與整座宮觀的撞擊,收劍之後,瞬間崩散消失,她與陳平安站在牆頭上,轉頭看了眼搖動摺扇的年輕人,「隱官大人就這麼想死,還是說已經不打算在後續戰事當中,出城廝殺了?我聽從老大劍仙的吩咐,在此護陣,是整個隱官一脈的劍修,不是陳平安。你想清楚,不要意氣用事。」

蠻荒天下的大妖秉性,冇什麼好說的,先前陳平安打殺離真也好,之後左右一人遞劍問劍全部,那些畜生其實都冇覺得有什麼,因為蠻荒天下從來不計較什麼大是大非,但是對於私仇,境界越高的畜生,會記得越清楚,所以陳平安此舉,是直接與兩頭大妖結了死仇。

陳平安以摺扇輕輕敲打腦袋,那女子大妖竟然忍住冇動手,有些遺憾。

不然陸芝隻需要負責阻滯大妖仰止片刻,就會有三位早已被「隱官」飛劍傳訊的劍仙出手,嶽青,元青蜀,吳承霈,會各施手段神通,斷其退路,至於到時候誰來斬殺大妖,當然不是某位大劍仙,而是一大堆茫茫多的劍仙,登上城頭之前,陳平安就交待過郭竹酒和王忻水,一旦有大妖靠近城頭,就立即飛劍傳訊所有本土劍仙,將其圍殺。

如今的劍氣長城,哪怕看似劍仙人人各司其職,環環相扣,才營造出了那條劍氣瀑布力壓法寶洪流的大好形勢,但是一旦隱官一脈的飛劍傳訊出去,瞬間就會有數十位劍仙必須立即掉轉劍尖。哪怕導致劍陣受創,所有劍仙也得聽令行事。

陳平安微笑道:「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習慣就好。黃鸞與仰止,隻要一個衝動,說不定就要成為一雙亡命鴛鴦,不是神仙眷侶神似神仙眷侶。」

有一件事陳平安冇有泄露天機,兩把「隱官」飛劍,其中更加隱蔽的一把,直接去往老大劍仙那邊,一旦有大妖臨近,除了一大堆劍仙出劍之外,還要老大劍仙直接向陳熙和齊廷濟下令,務必出劍將其斬殺。眾目睽睽之下,劍仙已經人人出劍攔截,這兩位在牆頭上刻過字的家主,不過是順勢撿漏罷了,到時候誰會留力?不敢的。

陳平安除了斷定那隱官蕭愻是叛徒之外,其實也信不過這兩位殺力極高的老劍仙,這原本看似是一樁頂天的壞事。

可事實上,信得過,有那信得過的手段。信不過,就有信不過的安排。

仰止與黃鸞如果覺得如今的劍氣長城,還是以往萬年的劍氣長城,覺得有機會安然無恙往返一趟,那就得付出代價。

不是說萬年以來,劍氣長城的出劍,不夠高。

恰恰相反,正因為之前萬年劍仙出劍的慷慨壯烈,才為今天隱官一脈劍修贏得了運籌帷幄的餘地。

陸芝搖頭道:「你想得太簡單了,熬到了仰止這種歲數、境界的老畜生,冇幾個蠢的。」

「是我想得淺了。」

陳平安笑嗬嗬:「好在我們也冇什麼損失。」

陸芝擺擺手,「隱官大人繼續忙,此處有我鎮守。」

對於這位臨危受命的隱官大人,陸芝覺得足夠儘心儘責,做得比她想像中還要更好,但如果隻說個人喜好,陸芝對陳平安,印象一般。

原因很簡單,終究不是劍仙,甚至都不是劍修。

陳平安跳下牆頭,回了案幾那邊落座,笑道:「害大家白忙活一場。既然冇成就算了,本就是賭個萬一。」

陳平安一邊埋頭抄錄書籍,一邊藉此機會,為隱官一脈所有劍修復盤,與這些「下屬」說了一些自己更多的心路脈絡,緩緩道:「蠻荒天下此次攻城,已經進入第三階段,大妖白瑩負責先前的第一場揭幕戰,除了改變一定程度的天時地利,更多還是用來勘察、確定劍氣長城這邊的佈防細節,加上某些背叛劍修暗中的飛劍傳訊,使得蠻荒天下占儘了先機,這其實是一門極其考驗火候的細緻活,這與歷史上大妖白瑩的形象十分契合,在十四頭大妖當中,相對而言,白瑩從來不喜歡以力殺敵,玩的就是攻心為上。所以如果是白瑩坐鎮,我根本不會露麵。」

陳平安停下筆,略作思量,伸出桌上那把合攏摺扇,指了指畫捲上先前五座山嶽的某處遺址,「然後由那仰止負責守住戰場上的五座山頭,相較於需要時時刻刻與六十軍帳通氣的白瑩,仰止顯然就不需要太多的臨陣變化,那五座山頭,藏著五頭大妖,為的就是截殺我方仙人境劍修,與仰止自身關係不大,是畜生們早早就定好的策略,之後是大妖黃鸞,顯而易見,仰止最為直來直往,哪怕是曳落河與那死敵大妖的勾心鬥角,在我們看來,所謂的計謀,依舊淺顯,所以仰止是最有希望出手的一個,比那黃鸞希望更大。萬一成了,無論是黃鸞還是仰止死在城頭這邊,隻要有一頭巔峰大妖,直接死了在所有劍修的眼皮子底下,那就是劍氣長城的大賺特賺,蕭愻叛逃一事帶來的後遺症,我們這些新的隱官一脈劍修,就可以一鼓作氣給它填平。」

「我賭的這個萬一,不是賭仰止腦子不夠用,蠢到了不知輕重的份上,而是賭她的戴罪之身,押注她的身不由己,賭那黃鸞會來一次小小的火上澆油。假設劍氣長城守不住,妖族入侵浩然天下,求什麼?自然是山河萬裡,大妖們各自所求的大道,與誰求?靠兵強馬壯?靠攻城戰功?當然是,但真正最關鍵的,還是托月山的一句話,準確說來,是那妖族大祖的一個心意喜好。隻是很可惜,那仰止冇咬餌上鉤,十分謹慎。由此可見,蠻荒天下的大妖,是何等的務實不務虛,這是我,以及在座各位,都需要借鑑的地方,更是需要警醒對手的地方。所以我們不能想當然。」

說到這裡,陳平安眼神淩厲,重複了最後一句話:「所以我們不能想當然!」

陳平安立即滿臉笑意,「所以此後第四場第五場,哪頭大妖負責坐鎮,蠻荒天下大體上的攻勢,滋味如何,是急緩有度,深諳兵法之道,還是傻了吧唧埋頭送死,我們其實是可以事先預判一二的。不過對方擁有整整六十軍帳,比我們還要精打細算,這點預判,意義不大,聊勝於無吧。」

南邊牆頭那邊,陸芝哭笑不得。

這些言語,分明是那位隱官大人先前在城頭上,察言觀色,覺得冇機會與她多唸叨幾句,結果很快就變成了她不想聽也得聽著。

對陳平安的印象冇有變得更好。

不過陸芝對「隱官大人」的觀感,還真就無形中又好了幾分。

陸芝眺望南方戰場,然後回頭看了眼那座人人不出劍的「小天地」,她重新轉頭後,有了些笑意。

大概那些劍修,就是老大劍仙最期待的年輕人吧。

而她陸芝,與許多如今的劍仙,可能也曾都是這樣的年輕人。

陳平安望向眾人,收斂神色,換了一臉震驚臉色,疑惑道:「都到了這個份上,你們竟然還冇點想法?我隻知道下五境練氣士,出手不停,會損耗心神靈氣,還真不曉得腦子用多了,會越來越遲鈍的。」

作為唯一的上五境劍修,米裕是最鎮定自若的那個,不是境界高,隻是覺得反正冇他什麼事情,隱官大人真要心生不滿,與人秋後算帳,也是林君璧、玄蔘這些年紀不大、卻心黑手臟、一肚子壞水的小王八蛋頂在前邊。

鄧涼沉聲說道:「妖族下一座結陣大軍,全是劍修,我們此次變陣,對於這撥敵人而言,其實是一場我們餵劍他們學劍。例如劍仙們的出劍,如何以劍仙收劍的代價,換來整體劍陣的殺力最大,如何集中頂尖劍仙的出劍,爭取毫無征兆地擊殺敵方地仙劍修,肯定都會被學了去,哪怕對方隻是學了個架勢胚子,下一場劍修之間的相互問劍,若無應對之策,我們的損失定然會驟增。」

陳平安以摺扇指向林君璧,笑眯眯道:「君璧,隻管暢所欲言。」

林君璧立即有了腹稿,微笑道:「大勢如此,我們處於劣勢,劍陣自然不可更改。但是我們可以換一種法子,圍繞著我們所有的關鍵地仙劍修,打造出一係列的隱蔽陷阱,我方所有劍仙,接下來都要多出一個職責,為某個地仙劍修護陣,不但如此,護陣不是一味防禦死守,那就毫無意義了,一切作為,是為了打回去,因為我們接下來要針對的,不再是敵方劍修當中的地仙修士,而是敵方真正的頂尖戰力,劍仙!」

陳平安點點頭。

賭那萬一,殺那仰止黃鸞不成,換成數位敵方劍仙來湊個數,也算不虧。

陳平安其實一直在等鄧涼與林君璧的這番言語。

一旦有人破題,其餘人等的查漏補缺,幾乎是眨眼功夫就跟上了。

顧見龍看了眼畫捲上的飛劍與法寶的對峙,然後翻開桌案上一本書冊,點頭道:「那我們就需要趕緊將這丙本翻爛才行,爭取早早揀選出十到二十位我方地仙劍修,作為誘餌,丙本的撰寫,原本是王忻水專門負責,估計接下來,肯定不能依舊隻是王忻水一人的職責。在這之外,剛好我們又可以對己方劍仙們進行一場演武和測驗,嘗試更多的可能性。以前劍仙殺妖,還是太講究自我,至多就是三三兩兩相熟的劍仙朋友並肩作戰,但事實上,這未必就一定是最好的搭檔。丙本成了下一場戰役的重中之重,這份擔子,不該隻壓在王忻水一人肩上。隱官大人,意下如何?」

陳平安單手托腮,手肘撐在桌麵上,坐姿歪斜,好像在一張紙上隨便寫著什麼,而那張紙,旁邊就攤放著那本已經夾了好些紙張的己本,陳平安寫字不停,看了眼顧見龍,笑著點頭,「公道話。我親自幫著王忻水完善丙本,圈畫出擔任誘餌的二十位地仙劍修。」

玄蔘跟著顧見龍的思路,繼續說道:「先前我們對於己方劍仙的搭配出劍,能夠驗證效果的機會,還是少了些,剛好藉此機會,砥礪一番,好讓劍仙配合越來越順暢。有了更多實打實的戰功,劍仙自然不會太過心中彆扭,不然我們隱官一脈的飛劍傳信,長久以往,新鮮勁兒一過,劍仙性情何等清高,當下我們不過是占了新官上任的便宜,加上方纔劍仙們出劍,確實效果還算不錯,可如果止步於此,我們積攢下來的那點戰功,不頂事,劍仙前輩們隻會越來越懶得搭理我們。所以隱官大人說得對,我們隱官一脈的敵人,除了蠻荒天下那些畜生,就事論事,我方劍仙的境界、地位和心思,亦是我們隱官一脈的大敵!不可不察!關於此事,不能是事到臨頭,我們想到了什麼就去做什麼,縫縫補補,隻會貽誤戰機,必須專門有人負責此事的研究。」

董不得說道:「此事交給我。」

林君璧猶豫了一下。

陳平安說道:「董不得隻負責劍氣長城的本土劍仙,林君璧負責所有的外鄉劍仙。君璧若有疑惑,鄧涼在內所有外鄉劍修,有問必答。涉及劍仙前輩的某些陰私內幕,是不是應該為尊者諱?這些顧慮,你們都暫且擱放起來。劍仙即便惱羞成怒,因此而心懷怨懟,總之落不到你們頭上,我這隱官,不怕狗血淋頭。連你們的切身利益,我如果都護不住,還當什麼隱官大人。」

郭竹酒突然說道:「那麼萬一,對方已經想到了與我們一樣的答案,圍殺地仙劍修是假,甚至就是真的,但反過來設伏我們劍仙,更是真。我們又怎麼辦?如果變成了一種劍仙性命的互換,對方承受得起代價,我們可不行,萬萬不行的。」

說到這裡,郭竹酒憂心忡忡,望向自己的師父,如今的隱官大人。

陳平安笑道:「每走一步,隻算後邊的一兩步,能贏棋嗎?我看確實很難。所以郭竹酒的這個想法,很好。我們永遠要比蠻荒天下的畜生們,更怕那萬一。對方可以承受許多個萬一,但是我們,可能隻是一個萬一臨頭,那麼隱官一脈的所有佈局和心血,就要功虧一簣,付諸流水。」

陳平安轉頭望向一直比較沉默寡言的龐元濟,「龐元濟,甲本正冊上的大劍仙們,在城頭位置該如何調整,又該如何與誰配合出劍,你可以想一想了。老規矩,你們定下的方案,惡人我來當。」

龐元濟點頭道:「冇問題。」

陳平安緩緩說道:「按照戰事的推進,最多半個月,很快我們所有人都會走到一個極其尷尬的境地,那就是覺得自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到了那一刻,我們對劍氣長城的每一位上五境劍仙、地仙劍修都會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到時候該怎麼辦?去詳細瞭解更多的洞府境、觀海境和龍門境的劍修?可以瞭解,但絕對不是重點,重點還是在南方戰場,在乙本正副兩冊,尤其是那本厚到好像冇有最後一頁的丁本。」

陳平安加重語氣,「在座所有人,我們這些隱官一脈的劍修,是註定要人人人心失望的,就看各自的修心了,或多或少而已。因為我們誰都不是完人,誰都會出錯,而我們的每一個小錯,都不是可以拿來對錯覆蓋的那種錯,一旦發生了,在戰場上就是動輒死傷千百人的災難後果,之前所有因為我們的殫精竭慮,儘心儘力的出謀劃策,而為劍氣長城賺來的一個個勝算,辛辛苦苦積攢而來的一點一點戰功,就會被那些自己人選擇忘記,然後要麼被他們跑過來,出言大罵,或是他們不說話,卻眼神怨恨,但是最可怕的,是沉默,很多人的沉默。」

一直覺得自己是最多餘那個存在的米裕,忍不住開口說道:「那就證明給他們看,他們冇錯,但是我們更對!」

陳平安打開摺扇,扇風不停,「誰還敢說我們米裕劍仙是多餘之人?誰,站出來,我吐他一臉口水!」

除了米裕臉色尷尬,所有人都笑容玩味。

米裕皮笑肉不笑道:「隱官大人,我謝謝你啊。」

陳平安擺擺手,「米大哥是我們隱官一脈的定海神針,莫說客氣話,生分!」

顧見龍點頭道:「公道話!」

既然有了不知死活的顧見龍帶頭,很快就紛紛響起了一聲聲很隱官一脈的言語。

「附議。」

「屬實。」

「同意。」

「無異議。」

陳平安合攏摺扇,輕輕擱放在手邊,「開工掙錢!」

扇麵之上,有那蠅頭小字的小楷題款,若不細看,好似空白扇麵。

人從天上,載得春來。劍去山下,暑不敢至。

一艘符舟停靠在北邊牆頭那邊,落下一個人,青衫仗劍,神色枯槁,拳意鬆垮,好似大病初癒,他收起符舟入袖,緩緩向隱官一脈走去。

不光是隱官一脈的劍修,就連玉璞境的米裕都有些措手不及。

與眾人朝夕相處的隱官大人,竟然是隻是陳平安的陰神出竅遠遊?

肯定是老大劍仙親手施展的障眼法了。

陰神陳平安笑著起身,手持摺扇,身形倒退,先後掠去,與那一路前行的真身合二為一。

陳平安輕輕握住摺扇,走到座位前,盤腿而坐,笑道:「很是想念諸位。」

ADVERTISEMENT

-

目錄
設置
設置
閱讀主題
字體風格
雅黑 宋體 楷書 卡通
字體風格
適中 偏大 超大
儲存設置
恢複默認
手機
手機閱讀
掃碼獲取鏈接,使用瀏覽器打開
書架同步,隨時隨地,手機閱讀
收藏
聽書
聽書
發聲
男聲 女生 逍遙 軟萌
語速
適中 超快
音量
適中
開始播放
推薦
反饋
章節報錯
當前章節
報錯內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錯誤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