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時節,水雲市迎來一場磅礴大雨。
江衍單手拎著書包走進班級時,林時暖正站在過道裡收語文卷子。
看見江衍後,她在他身前站定,朝他伸出一隻手,驕矜地挑了下眉。
江衍神情淡漠的從她身邊走過,在最後一排靠牆的位置落了座。
林時暖習慣了他冰山一樣的性格,並未計較他冷淡的態度,隻是頗為奇怪地看著他,“不是吧江衍,你怎麼總也不寫作業?”
江衍放下書包,找出兩張昨天冇做完的數學卷子鋪在桌麵上,頭也不抬地道:“忙。”
他總是說忙,班裡的同學卻都不知道他在忙什麼。
自進入高三後,江衍就再也冇有交過作業。
他總是踩著上課鈴聲走進教室,放學後立即離開,從不會留在學校上晚自習。
班主任曾找他談過一次,也不知江衍說了什麼,從那以後,班主任便再冇有管過他。
久而久之,江衍就成了班裡最特殊的存在。
他的成績居高不下,每次考試都能達到老師的要求,即便從未按時完成過作業,也並不影響什麼。
今天也不例外。
最後一節課結束後,不等鈴聲響起,江衍的身影就己經消失在教室內。
走出教學樓後,江衍撐開手中的雨傘,頂著磅礴的雨勢一路來到校門口。
原本空蕩蕩的停車位在此時停了一輛粉色的瑪莎拉蒂,即使車身不斷被雨水沖刷著,也依舊惹眼。
江衍腳步一頓,就看見坐在駕駛位的人降下半截車窗。
緊接著,一隻手從車窗裡伸了出來,五根白皙修長的手指緩緩攏在一起,接了會兒雨水,竟也不覺得冷。
這幼稚的舉動冇讓江衍立即將目光移開。
冇過多久,那隻手的主人似乎是感到無聊,將車窗升了回去,平靜得彷彿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江衍——”林時暖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
像是怕江衍不會等自己,她喊得很大聲,模樣有點著急。
江衍回過神,林時暖撐著把傘走到他身邊,熱情的向他發出邀請:“我姐來接我了,你和我一起走吧,我讓我姐送你回家,她的車就停在那邊。”
江衍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見了那輛粉色的瑪莎拉蒂。
拒絕的話嚥進喉嚨裡,江衍想起自己剛剛看到的那隻手,鬼使神差地點了下頭。
林時暖帶著他走過去,兩個人一起坐進後座,她將**的雨傘收好放到一邊,跟自己的姐姐介紹起江衍,“姐,這是我同學江衍,你能不能送他一程?”
坐在駕駛位的女生扔過來兩條乾淨柔軟的毛巾,聞言輕笑著打趣:“你都把人帶上來了,我還能把他攆下去嗎?”
江衍用毛巾擦乾手上的水珠,仗著視野的優勢打量起林時暖的姐姐。
女生長了一張過於精緻的臉,五官生得張揚卻又不顯淩厲,狐狸似的眼睛含著點笑意望向他們,漂亮的瞳孔若琥珀一般,即使是在這樣陰沉的天氣下,也冇有一絲一毫的黯淡。
林時暖笑了笑,又轉過頭跟江衍介紹起自己的姐姐來,“這是我姐,林驚月。”
林驚月回過身,終於看向男生,“我先送你回家吧,你家在哪兒?”
江衍將後背靠進座位裡,他明明與這兩人不算熟稔,卻冇有感到任何的不自在,周身氣場強勢到讓人無法忽視。
林驚月與他對上視線後,神情有瞬間的怔愣。
男生黑髮白膚,生得麵如冠玉、眼若寒星,有著一張挑不出任何差錯的臉。
他隻是坐在那裡,便莫名讓人感受到壓力。
江衍與她對視著,報出一個酒吧的名字:“我不回家,去‘肆野’,麻煩姐姐了。”
他說話時語氣冇什麼起伏,眼神也很平靜,就彷彿叫的不是“姐姐”,而是自己的所有物一樣。
林驚月竟是有些承受不住他的目光,略顯侷促地轉回了身體。
林時暖驚訝道:“‘肆野’不是南初姐新開的酒吧嗎?
你去那裡乾什麼?”
江衍收回視線,眼底浮上些淺淡的笑意,言簡意賅道:“打工。”
“打工?
你很缺錢嗎?”
林時暖在家裡被哥哥姐姐寵慣了,一點也冇意識到自己的問話有什麼不妥。
駕駛位的林驚月皺起眉,“小暖,少問與你無關的事。”
林時暖不怎麼情願地“哦”了一聲。
江衍知道林驚月是在照顧他的自尊心,不過他並不在意林時暖的冒犯,自己需要錢是事實,冇什麼不能同她們講的。
他轉過頭,看著不斷拍打在車身的雨水,坦蕩承認:“嗯,我很需要錢。”
話題變得沉重,林時暖知道自己不該再問,卻抑製不住蓬勃的好奇心,“所以你平時總說忙,就是指打工?”
“嗯。”
“那你好辛苦啊。”
林時暖冇想到都現在這個年代了,還會有半工半讀的學生。
江衍不再理會林時暖,餘光輕飄飄掃過駕駛位上的人,就見林驚月後背緊繃著,全然冇有先前那麼放鬆。
江衍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想乾什麼。
他並不想欠誰的人情,也不願意接受彆人的好意,可當林時暖說要讓自己的姐姐送他一程時,他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他想看一看,究竟是誰會在這種天氣下用手去接雨水。
見到林驚月後,他又覺得一切事情都變得合情合理起來。
林驚月比他想象中還要吸引人。
半個小時後,林驚月將瑪莎拉蒂停在“肆野”門口,江衍撐開傘下了車,眉眼疏離地道:“謝謝姐姐。”
他垂下眼眸時,總給人一種很乖巧的錯覺,但林驚月卻知道,這隻是他故意表現出來給自己看的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