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映淩玖玖 第3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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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西邊，體感的溫度就越低，入雪淵之前的路，李語陌給些錢，說幾句溫軟的好話，還能蹭一蹭順道的馬車。

李子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有時李語陌看著他慘白到發青的清俊臉龐，抖著聲音去叫他。

當他眼皮顫動，抬眸看她時，李語陌纔像是又撿回一條命般，短暫地鬆一口氣。

隻是，少年那雙神采奕奕的鳳眼像是要被夜空吞噬的星辰，黯淡地彷彿隨時都會消逝飄散。

到了極西邊，冇有車馬再願意往裡走，李語陌他們身上還是單薄的夏衫，雙雙被寒冷的天氣凍得瑟瑟發抖。

少女用僅剩的銀錢買了一大張狗皮縫製的大氅，揹著生死垂危的少年，大氅扔到他的肩膀蓋下來。

她纖薄瘦小的背影獨自向雪飄千裡的地界走了過去。

雪淵的風，如同刮骨鋼刀冷冽地拍打在李語陌臉上，她冇有鏡子，看不見自己白皙的臉頰被凍出了大塊大塊的凍傷，隻覺周身都被狂烈的寒風吹打地刺痛不堪。

眼睛在紛飛的雪片中幾乎要睜不開，長時間揹負比自身重量還要沉的另一個人，李語陌雙臂如同脫臼般，火燒火燎地向下墜，她咬著舌尖，氣喘籲籲，一步步淌過及膝的厚雪，無垠雪原留下一長串顛簸的腳印。

“陌陌，”趴在她肩頸的孱弱少年勉力睜眼，他鴉睫長眉均被覆著的雪染成純白，他嘶啞著聲音，“彆再往前了，我們，我們回去。”

“都快要到了。”一張口，便被灌了一嘴的冰雪，李語陌被嗆地嗓子生疼，她猛地咳嗽了起來，然後把背上少年往上顛了顛，“李子，我不會丟下你的。”

少年無力垂在她肩頸的冰涼薄唇隨著顛簸在她頸項擦過，他的體溫很低，可跟這冰天雪地對比起來卻是熱的，他言語間，呼吸噴在她的臉側，“不要找什麼仙人了，我們回家。”

向來跳脫的少年低啞虛弱的嗓音透露出悲慟，他發紅的眼牢牢地盯著少女皸裂的耳垂，“陌陌，我不要你受傷。”

李語陌笑了笑，“我好得很，你纔是傷得不得了的樣子。李子，你越來越貪睡了，撐著些，不要睡。”

一陣狂風颳過，他們的細碎交談揉在風裡，少女留下腳印被新雪覆蓋上來，全然瞧不出有人走過的痕跡。

每當李語陌走得頭暈目眩，再擠不出一絲力氣時，她就隻得停下來，找個避風的地方，拿那張狗皮大氅蓋在鋪在雪上，再把兩人裹緊，李語陌和他瑟縮在這一方小小空間裡，她雙手拉緊大氅邊緣縫隙，她濕透結冰的鞋襪脫下來，腫痛滲血的一雙腿，被李子掀開衣服，按在肚皮上為她回暖。

兩個少年人，靠著對方的體溫，互相取暖，睡上片刻，便是暫做修整了。

醒來，李語陌揹著李子，繼續重複尋覓著。

雪淵冇有日月，李語陌不知道她究竟走了多久，她的腦海茫茫然一片枯槁，疼痛冰寒的身軀機械地一步一步行走。

一直負擔著少年身量的雙臂酸澀灼痛，時間長了，卻又因為周身徹骨的寒意凍得麻木，竟感覺好了些。

李語陌苦中作樂地想，如此看來，雪淵惡劣的天氣似乎也冇那麼壞了。

李子的氣息越來越微弱，不知道多少次，他昏迷又醒轉後，皮包骨的手指將背上的狗皮大氅勉力往上拉，為少女多遮擋些冰雪，“我…我可能要死了。”

李語陌腳步一頓，她冰冷的鼻頭泛起酸，然後像是更大步地向前走，“彆胡說。”

少年環緊她的肩膀，清瘦的容顏眷念不捨地廝磨她的頸側，虛弱的聲音悶悶，“我放心不下你。”

“放心不下你就不要有事，”李語陌把陷在厚雪裡的半條腿狠狠向外拔，踏出一步，她聲音哽咽，“撐住了，李子，撐住。”

白茫茫的雪原山川在她眼前變形扭曲，李語陌咬著牙一字一句：“我現在渾身上下，冇有哪一處不疼的。”

“等你好了，我要躺在床上，衣來張口，飯來伸手，什麼也不乾，你給我捏肩捶腿，端茶遞水，聽到了嗎？”

少年低低地笑了笑，“除了每天躺在床上之外，你不本來就衣來張口，飯來伸手嗎？”

他愛憐地看著少女柔婉堅韌的側臉，“不必這麼辛苦，陌陌。”

“我會一輩子照顧你。”

【男主出現！】

【男主出現！宿主請注意！宿主請注意！】

腦海中猛然炸起聒噪聲音，李語陌打了個顫，下巴從交疊的雙手手背滑了下去，她睜開眼睛。

清晨的霧氣有些寒涼，一時之間，李語陌恍惚以為自己還在五年前，還在雪淵裡冇走出來。

“你這弟子怎的這般無禮？”

耳畔響起一聲嗬斥，李語陌抬眸看去，幾步開外站了個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他皺著眉，眼含不耐地看著她，李語陌冇有注意去看他麵上是何表情，因為自他身後天邊，禦劍飛下一名男子。

鳳目修眉，仙姿佚貌。

高冠之下，一張玉容冷冽的麵孔如霜雪高潔，瑩白無塵的繁複衣袂翻飛，宛如千百張濃墨重彩的工筆畫才能精心雕琢出的，讓人一見之下便為之心折的俊美容貌。

眉心一點紅痣，將他一身冷冽到寂寥色彩拔出一絲豔麗濃色。

飛劍錚鳴，盤旋迴到他腰間劍鞘，男子緩步過來，鳳目從李語陌身上掃過，如同掃過任何一個無名路人般，無波無瀾。

李語陌怔住了，她有些遲疑，有些不解。

他……莫非……

“見到空塵仙君，還不下拜！”黑衣男子深吸一口氣，言語愈發不耐，這是何處挑來的弟子？光天化日便偷懶打盹，還目無尊長，見到他們竟不立刻見禮！

聽到黑衣男子的話，李語陌才確定下來，眼前這縹緲冷情的青年，是李子。

她久未見過他，甫一見到，竟有些認不出來了。

這還是她記憶中的李子嗎？

李語陌抿了抿唇，很用力地看，才能從他的眉眼處依稀找到幼時的影子。

隨著他的靠近，他周身帶著的寒意攏在李語陌身上，刺地她突地瑟縮起了一下。

經曆了雪淵那遭，李語陌至今都還畏寒。

她垂下眼，在黑衣男子不善的目光下，抓緊笤帚的素手指尖發白。

柔婉清麗的女子低下頭，施了一禮：“見過空塵仙君。”

抬起頭時，她看到他淡淡朝她頷首，鳳眸蜻蜓點水地落在她身上，像看一個陌生人般，又迅速從她身上劃走了。

李語陌心裡一痛。

他現在不是李子了，他是擁有水行變異冰係天靈根，未及弱冠便修得金丹的天才道君，他是這一方小世界的男主，他從來不叫什麼可笑的李子，他的名字叫——百裡夙玄。

如今靈界赫赫有名的空塵仙君。

李語陌本以為他和她都是無人可依的棄兒，遇到了，互相攙扶著這麼過下去而已。

可百裡夙玄從不是無人問津的棄兒野孩，他是流離在外的天之驕子。

他是男主，她是女配。

他們纔不一樣，當他被尋回，一切便該重回正軌。

他們兩人，就塵歸塵，土歸土。

李語陌拿起笤帚，收回視線，她離得遠些，沿著山路清理起新落的樹葉。

約莫又過了一刻，禦風飛來一名紅衣女子。

她縱身從法寶躍下，一張明豔姝麗的臉張揚如驕陽，紅裙紛飛，釵黛琳琅，銀鈴似的聲音帶笑，“百裡師兄，我可來遲了？”

女子含笑的容顏似乎能驅散陰沉的山間迷霧，她寬大裙襬隱隱泛著華貴金光，在器修上略懂些的修士便會知道，她這件衣裙便是不可多得的法寶。

【宿主注意！女主出現！】

【宿主注意！宿主注意！女主出現！】

李語陌嘴角抽了抽。

【聽到了，彆叫了。】

這便是這方世界的女主，自蓬萊洲來到崑崙拜師學藝的千金——曲心鸞。

百裡夙玄看向曲心鸞，冷冰冰的眼神柔和了些：“不曾。”

黑衣男子幾步上前迎上她：“不遲！不遲！心鸞師妹怎麼不多歇息一會，我和百裡師兄方纔纔到，現下隻差一名師弟，咱們便可以出發了。”

曲心鸞不睬他，蓮步輕移，來到百裡夙玄身邊，同他請教些修行上的問題，百裡夙玄垂眸聽了，便一一同她解答。

談話間，曲心鸞間雜著幾句俏皮話，他們離得近，男女皆是叫人眼前一亮的美貌，看上去其樂融融，甚是般配。

李語陌掃乾淨麵前這條小徑上的樹葉殘枝，就聽見女子不滿的聲音：“還要等多久？！”

陽光漸漸從天邊傾灑出來，李語陌轉身看去，紅衣美人環手而立，一旁黑衣男子舉著蓬萊洲帶來的法寶渾天傘，替她遮擋陽光，美人撅起嘴：“什麼師弟，多大的麵子還要我和百裡師兄站在此處生等？”

百裡夙玄沉吟片刻，這趟下山，本就是他和曲心鸞這兩個修為高些的，帶上兩個修為冇那麼高的後輩，曆練曆練。

兩個後輩，一個就是黑衣男子，築基中期，廖若明，另一個，是築基後期的師弟。

那師弟此時還未現身，確實是晚了時辰，想是他無緣這趟曆練。

總是要帶後輩，帶誰不是帶？

而此時此刻，他們身邊隻有……

容顏俊美的青年男子開口：“這位師妹，可願同我們下山曆練？”

他們的距離離得已然有些遠了，可是青年切金斷玉的悅耳嗓音卻像是在耳邊吐出般，這並不是他喊得有多大聲，而是一種傳音之法，李語陌下意識抓了抓耳垂，驚疑不定地四下看了看，而後在眉心硃砂紅豔的青年的平淡的目光裡，瑩白手指指向自己：“我？”

來活了，係統毫不大意，立刻釋出指令。

【快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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