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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廷舟沉沉的聲音帶著絲絲希冀:“眉眉,我希望將來我們有很多個這樣的日子。”
薑時晚握著他的手緊了緊:“會有的。”
其實他希冀的何嘗不是她所想的。
在她的記憶中,家中很多時候是父親把自己鎖在書房裡,而母親則暗自垂淚。
他們都儘力對自己好,在自己麵前強顏歡笑。
可是他們不知道,這樣的父親母親讓薑時晚感到壓抑。
尤其是在目睹了母親被先帝侵占的場景後,她更是充滿愧疚和害怕。
很多個日夜,她都從那個夢魘中驚醒過來。
小小的她,難受地想哭、想吐,但鬼使神差地知道不能告訴父親。
等薑時晚醒來的時候,身邊的孟廷舟和阿宥早就不在了。
她揉了揉腦袋,冇想到自己會死的那麼熟。
聽到樓下的動靜,她披上大氅推開窗子向下看去。
隻見阿宥趴在雪地裡啃雪!
孟廷舟還拿起雪球扔在他麵前,惹得孩子不亦樂乎。
這個人!也不怕孩子著涼!
果然父親帶孩子,活著就好!
薑時晚按捺不住了,穿戴整齊就往下麵走。
經過隔壁房間的時候,她聽到孟疏翊的聲音,正想跟她打個招呼,卻聽到裡麵傳來的聲音。
孟老夫人的聲音:“陸崢還未就位,後麵又有朝廷的追兵,廷舟能不能撐過去啊?”
“舅母應當相信表哥,表哥手底下的將士乃是大燕最勇猛的,素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隻是……”
“你可是聽說了什麼?”
“昨晚去樓下給舅母換湯婆子,我偶然聽到一些話……”
“你倒是說啊,你想急死我嗎?”
孟疏翊為難地說道:“好像表哥手底下的人有薑氏在身邊,那些將士總有顧慮,隻怕不會出一百分的力氣。”
“為何?”
“舅母難道忘了嗎?薑氏的父親薑行遠,曾經在潼關戰役中拒不發兵,貽誤軍機,險些釀成大禍。雖說之前已經查出在錄口供的時候摻假了,但聖上一日不宣佈實情,天下人便會覺得薑行遠就是罪無可恕之人。”
孟疏翊輕輕說:“表哥手下的將士如果知道自己出生入死有一半是為了薑氏,誰能忍得了這口氣?”
“真是造孽啊……”
孟廷舟抱著嘻嘻哈哈的阿宥回房的時候,對薑時晚說:“外麵冷,我以為你會下來找阿宥,趕緊帶他上來了。”
他把阿宥放在地上,讓他自己在跌跌撞撞地走。
薑時晚看著他:“你很擔心我出這道房門嗎?”
“你身子不好,又畏寒……”孟廷舟笑吟吟地抬頭看她,見她深色凝重,斂色問,“怎麼了?”
薑時晚反覆斟酌的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嚥了回去,佯裝不悅:“你不想讓我挨凍就好好帶阿宥,瞧他衣服都濕了。”
孟廷舟哈哈一笑:“這孩子看見雪就跟發瘋似的,我不得讓他過過癮?”
他像拎小雞一樣把阿宥拎到床上,脫去他濕漉漉的衣服:“不怕不怕,父親陪你躲在被窩裡,暖烘烘的就不怕挨凍了。”
薑時晚哭笑不得地把他脫下來的衣服拿到邊上烘著:“你一大早就帶著阿宥在玩也不去忙正事?”
孟廷舟一本正經:“有什麼事比你和阿宥重要。”
如果對他的話信以為真,薑時晚應該會覺得很幸福。
但是她知道,他從來不僅僅是侷限於小家的人。
亦或許從他成為帶兵打仗那一刻起,他背上肩負的已經不僅僅是自己了,更是成千上萬將士的性命了。
她怕躲在被窩裡的阿宥亂動,走過來替他掖好被子。
對孟廷舟說:“你身為都督如此不務正業,回頭該被人說了。”
她的話透著一些異常,孟廷舟微微皺眉:“好端端地怎麼說這些話?”
“我怕自己和阿宥會成為你的負擔。”
孟廷舟的心一跳,他審視著她的臉,企圖窺視她的心思:“看著我。”
等薑時晚抬起頭看著他,孟廷舟鄭重其事道:“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從來不會是負擔。”
薑時晚備受震撼,險些止不住眼淚落下來。
孟廷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心裡漸漸有了你。
從前我一直把小年的事當做阻梗在你我之間的障礙。
但其實你我之間最深的永遠是我是罪臣之女,我的父親還是拒絕對出兵救你的那個“罪魁禍首”。
哪怕我心裡認定他是無辜的,或者他是被逼的,但是天下人不這麼認為,你手下的將士們不會這麼認為。
孟老夫人和孟疏翊的談話是不是故意為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裡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薑時晚重新給阿宥換好衣服,抱著他讓聿風抱出去。
自己又從箱子底下拿出兩本厚厚的書籍遞給孟廷舟。
看著上麵熟悉的字跡,孟廷舟知道這就是她之前一直嘔心瀝血修撰的兵書,詫異道:“你這是做什麼?”
薑時晚的手指撫過上麵的字跡,似下定決心:“未來兵行險著,這兩本兵書或許能為你所用。”
孟廷舟往她麵前推了推:“這是你薑家三代心血之作,怎麼能給我?”
“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薑時晚認真地看著孟廷舟,“這兵書雖冇有法力,但能給你帶來一些借鑒和參考。日後你一定用得上。”
“那你也犯不著給我,我有需要的時候問你不就行了?”孟廷舟總覺得她有些怪怪地,但是又說不上來什麼。
可能以前她都是冷臉待自己,這兩天對自己太好了,是自己還冇完全適應。
薑時晚也不強求,將兵書放回原處:“若有需要,你自己從這裡拿取。”
“還有一件事,我想征詢你的意見。”薑時晚不知道自己為何在心裡隱隱作痛的時候還如此有條理。
孟廷舟攬過她,讓她整個人靠在自己懷裡:“你問就是,還這麼一本正經。”
“二郎,阿宥是你的嫡子,卻跟著我姓薑,難免叫人非議。你想不想讓他跟你姓孟?”
孟廷舟挑了挑眉:“非議又如何?我還會在乎這些?是不是我母親的話叫你難堪了?如果是,我跟你賠不是,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阿宥從前姓薑,現在姓薑,將來亦姓薑。”
“無論他姓薑還是姓孟,我都不會虧待他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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