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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宮那日,薑時晚與劉徽寧均身著誥命夫人的衣服。
二人皆著內著紅羅團衫,外著深青霞帔、褙子、墜子,翟冠鋪滿點翠雲朵,綴翟鳥裝飾,甚至富貴迷人。
望著正裝的薑時晚,孟廷舟雖未言語,眼中卻有一抹驚歎之色。
中秋宮宴,進宮的命婦與官員絡繹不絕。
薑時晚與劉徽寧身為都督夫人,又是一品誥命夫人,自然而然成為眾命婦之首,前來攀談的人不在少數。
若是以往,必定是圍著劉徽寧的人特彆多。
可是自劉家出了事,且聽說她嫁進都督府後並不得寵,眾人的態度便與之前有了不同,有意無意地避嫌了不少。
反倒是薑時晚榮寵不衰,且膝下有子,獲得了不少命婦的青睞。
圍著她笑語晏晏的人並不少。
人情冷暖,莫過於此。
劉徽寧走到哪裡不是眾星捧月,何曾受過如此冷落,當下麵上掛不住了。
原本以為自己委曲求全以平妻的身份嫁入都督府會得到孟廷舟多一些的關心和嗬護。
哪曾想他滿心滿眼隻有那個女人和孩子,甚至連一個溫柔的眼神都不曾給予自己。
在晚苑,在杏園那些推心置腹的話語似乎都成了一場笑話。
對,自己眼下就是全京城的笑話。
費儘心思嫁給孟廷舟,不止位份不如人,還因自己的粗心大意讓父親深受牽連,人人對自己避之不及……
想到這,劉徽寧滿腹的淒楚湧上心頭:薑時晚,我定不會讓你得逞!
隨著宮人高呼“聖上駕到”,眾人紛紛跪下行禮:“參見聖上,參見皇後孃娘,恭祝聖上、娘娘萬福金安。”
聖上龍顏悅色:“今日是中秋佳節,眾卿攜夫人進宮赴宴,乃昭示我大燕國河清海晏國泰平安。”
說著,他舉起手中的酒杯:“這一杯,朕與皇後敬眾愛卿。”
“謝主隆恩。”
飲了酒,眾人落座。
因孟廷舟身份貴重,自然坐在聖上下座首要位置,薑時晚與他距離甚遠。
聖上身邊的德海頷首:“聖上,娘娘,諸位大人為恭賀中秋,特地準備了禮物,可要逐一呈上?”
聖上與皇後對視一眼,遂笑道:“眾卿如此有心,朕與皇後自然欣然笑納。”
德海擊了擊掌,頓時數十位宮人如魚貫耳呈上賀禮。
聖上放眼望去,皆是珊瑚、字畫、玉器之類,他似很滿意的樣子點了點頭,待目光看到一個錦盒麵前定住了:“這裡麵是何物?”
德海朝托盤的小內監遞了個顏色,小內監頷首:“啟稟聖上,這是都督府送的賀禮,說是都督夫人專門送給皇後孃孃的。”
聖上睨了孟廷舟一眼:“愛卿的夫人果然有心。”
遂讓人將錦盒呈上來:“皇後看看這裡頭可是裝了什麼寶貝?”
錦盒一打開,皇後傾前一看,臉色大變:“這……”
繼而癱坐下來。
聖上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亦看了看錦盒裡的東西,麵色亦是一凜:“放肆!”
聞言,底下剛纔在笑語晏晏的宮宴頓時鴉雀無聲跪了一地。
聖上抓過錦盒裡的卷軸一看,頓時將東西丟到孟廷舟麵前:“這東西你如何得來?”
孟廷舟一看卷軸外麵“兵部案”三個字格外醒目,心下頓時明瞭。
此刻卻裝作是第一次見到這東西,拿起來甚是震驚:“聖上,娘娘,微臣也不知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此?”
聖上眸光帶冷:“這兵部案乃是已故兵部侍郎薑行遠的案卷,怎會出現錦盒裡?你都督府居心何在?”
提到“薑行遠”這三個字,眾人自然將目光投向薑時晚。
還不待她開口,早有內侍監將她與劉徽寧左右鉗製住拖到禦前。
劉徽寧一臉震驚地看著她:“你如何會有大理寺失竊的案卷?如何會出現在獻給皇後孃孃的賀禮之中?”
她朝禦前磕頭,聲情並茂:“求聖上和娘娘明鑒,家父因為兵部案卷失竊一案,自請降罪。薑氏現將案卷呈到禦前,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還望聖上還家父公道啊……”
“妹妹,你我皆是都督府夫人,你如何確定聖上單單隻懷疑我卻不懷疑你呢?”
薑時晚並不急於澄清:“莫說自家父獲罪後,我從未見過他,大理寺戒備何等森嚴,我一介女子如何能輕易出入?”
“倒是你,身為大理寺卿之女,出入大理寺輕而易舉。誰又知道這是不是你特地拿來栽贓陷害我的呢?”
劉徽寧怒不可遏:“薑時晚,你含血噴人!大理寺乃是皇家審案重地,我怎能輕易進入?”
薑時晚淡淡道:“那你說,兵部案卷與我而言又有何用?”
劉徽寧擰緊眉心,語含憤恨:“你自然妄想為你父親翻案!”
薑時晚朝禦前再次磕頭,鄭重道:“家父一案大理寺自當秉公處置,聖上乃是明君,並未為難我等罪臣之後。臣婦感激之意不言而喻,區區一介弱女子又談何翻案?”
“且自從進了都督府,夫君三番五次耳提命麵要恪守為妻之道,臣婦每月初一十五皆會供奉神明懇求佑我大燕繁榮昌盛。”
她始終語氣淡淡,卻措辭懇切,讓在場的人都暗暗驚歎。
這是第一次聽她說這麼多話,且是在這樣重大的場合,她卻麵色從容,字字珠璣,這份氣魄莫說在一眾命婦之中,就算是在大臣之中也實屬難得。
反觀這劉徽寧,雖說先前盛名在外,但是今日一見,不過爾爾。
著實有急於撇清的嫌疑。
皇後也以為薑時晚是衝著為薑行遠翻供而來,卻冇想到她並不打算這樣做。
一時之間竟有些摸不著頭腦她意欲為何。
這是聖上第一次見薑時晚,從剛纔她被拖上來看清麵容後,他便隱隱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此刻再聽她這番言辭,目光陰冷:“薑氏,你既說這案卷不是你竊取的,那它為何會出現在錦盒裡?”
薑時晚垂首:“聖上明鑒,都督府賀禮是臣婦準備不錯,可是自準備到進宮再到呈到禦前,經手了好幾些人,臣婦著實不知這案卷為何會出現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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