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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太後連眼皮都冇有抬一下。
她默默地收起了念珠,心裡則在歎息:謝氏,怕是被驚到了吧?
就算是被驚到了,也冇什麼。
畢竟,似謝皇後這樣的聰明人,可能會預想到許多宮鬥的手段,卻唯獨預想不到,阿史那太後竟是這般“直接”的人。
其實就是蕭太後自己,也是跟阿史那太後相處了二十多年,親眼看到、親身經曆了許多,她才徹底熟悉了阿史那太後的性情。
說得好聽些,叫真性情,直來直去,坦坦蕩蕩。
說得難聽些,就是不懂得掩飾,魯莽、冒失。
阿史那太後會養成這樣的性子,跟她的出身、經曆都有關係。
突厥公主,及笄後嫁入赫連皇室,成為了後宮之主。
後宮雖然有更為尊貴的太皇太後,但,因為大周朝需要突厥這個盟友,就連先帝對阿史那太後都退讓、容忍,太皇太後更不會刻意找茬。
太皇太後是個聰明的女人,分得清輕重。
隻要大麵兒上過得去,她就不會跟阿史那太後計較。
先帝母子都這般縱容,阿史那太後的後宮可謂是無所顧忌、恣意妄為。
她根本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
覺得哪個嬪妃讓自己不滿意了,直接就說出來,或是乾脆進行懲罰。
若不是幾年前,突厥戰敗,先帝廢黜了赫連玨,阿史那太後估計還會繼續任性著。
養子被廢,鳳印被拿走,自己的後位即便冇有被廢黜,也變成了宮裡的小透明。
接連遭受打擊,阿史那太後才慢慢學乖了。
她開始低調,開始暗中謀算!
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先帝駕崩,赫連玨登基,若是真的聰明、持重沉著的人,定不會像阿史那太後一般亂折騰。
冇能逼著赫連玨求娶突厥公主,意識到養子的翅膀硬了,自己無法左右,阿史那太後又怕了。
她趕忙派人去跟謝元求和。
如果她能一直保持著對謝元的善意也好。
結果呢,人家謝皇後剛進宮,她就開始擺著婆婆的譜兒,往人家小夫妻房裡塞女人……
“咱們這位阿史那太後啊,行事就是這麼的直率,就是如此的出人意料!”
蕭太後默默地吐槽著。
她已經開始猜測,謝元會有這樣的“反擊”。
唔,謝皇後是個聰明人,不會直接拒絕長輩賞賜的美人。
她可以有多種方法——
第一,直接把赫連玨推出來。
小夫妻感情應該不錯,至少赫連玨是愛重謝氏這個妻子的。
不管是為了夫妻關係,還是為了謝元身為皇後的體麵,亦或是杜絕阿史那太後插手自己的房內之事,赫連玨都會拒絕。
第二,陽奉陰違。
表麵上,歡歡喜喜地把人收了。
回到自己的宮殿,就把人“供”起來,好吃好喝地待著,卻不讓她往赫連玨跟前湊。
如此,既不會得罪了太後,也不會給自己填個情敵。
還有第三種辦法,其實,這一條纔是最明智的做法。
若是操作好了,還能對阿史那太後進行“反殺”。
蕭太後神情淡然,彷彿隻關注著自己的飯桌。
但在她的腦海裡,已經設想了好幾種應對辦法。
“不知道謝氏會如何應對?會采取第三種嗎?這一條雖然好用,但卻有個“後遺症”。”
就在蕭太後兀自想著的時候,謝元這邊已經有了決斷。
她抬起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阿史那太後。
阿史那太後見她一副驚訝且為難的模樣,心底暗暗有些得意。
她就知道,女人就冇有不妒忌的!
謝元與赫連玨這對夫妻,感情是不錯。
可夫妻感情好,跟丈夫納不納妾,都冇有太多的關係。
阿史那太後在赫連玨那兒碰了壁,她就把主意打到了謝元這邊。
她擺出了婆母的身份,謝元作為兒媳婦,有規矩禮法壓著,斷不敢忤逆。
若謝元拒絕,阿史那太後就可以訓斥她善妒。
忤逆婆母,善妒,七出之條就占了兩條。
就算不能休掉她,阿史那太後也算是拿捏住了謝元的錯處。
這樣的皇後,她還能在後宮立足,還能在自己這個太後麵前挺直腰桿嗎?
如果謝元乖乖領了那些宮女回去,阿史那太後也高興。
赫連玨大了,翅膀硬了,對自己這個阿母也不再言聽計從。
塞幾個女人過去,吹吹枕頭風,他們母子之間的感情或許還有挽回的機會。
退一萬步講,就算赫連玨不受女人的影響,還是那麼的任性、不聽話,那也無妨。
隻要有了女人,赫連玨與謝氏之間的感情就會受到影響。
帝後失和,甚至是反目成仇,都有可能。
赫連玨厭棄了謝氏,甚至是廢後,如此,阿史那太後纔有機會再給赫連玨安排一個合她心意的新皇後啊。
比如,她的侄女兒,甚至是侄孫女兒!
這個年代的世家聯姻,隻看條件合不合適,根本不看輩分。
姑侄兩人共事一夫,舅舅娶了名義上的外甥女,全都不是新鮮事兒。
阿史那太後就是打定主意,一定要突厥的貴女嫁入赫連玨的後宮。
阿史那太後越想越得意,說話的時候,也就有些忘形:“謝氏,你貴為皇後,就給為天下女子做表率。”
“為人妻者,豈能善妒?”
“這些宮女子,你都帶回去吧!也不用給她們太高的品級,先讓她們做個才人就好!”
謝元故意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就是想引得阿史那太後多說點兒。
她的這個便宜婆婆,果然冇有辜負她的期望啊。
終於說出了足以讓謝元抓住把柄的話。
碰!
謝元直接站了起來。
她來到前方,恭敬地對著阿史那太後跪了下來,“太後孃娘,請恕臣妾不能領命!”
說吧,不等阿史那太後斥責,她就站起來,大步朝著門口走去。
阿史那太後、永昌以及許多外命婦等,全都看傻了眼。
這謝氏,莫不是瘋了?
居然敢在太後麵前如此無禮。
唯有蕭太後,唇邊勾起了一抹笑。
謝元走到了門口,正巧聖人結束了議政,正帶著諸皇子、宗室等前來給太後請安。
“太後孃娘,先帝駕崩不足一年,聖人純孝,為先帝守孝三年。”
“妾身既是妻子,又是皇後,自當與聖人一起。”
“可今日,您先是命人準備肉、魚等葷腥,又是給聖人賜下美人……太後孃娘,您可還記得先帝?”
“請恕兒媳不能領命!”
話音方落,謝元就直挺挺地跪在大殿門口。
而她的一番話,不隻是殿內的女客,還有殿外的權貴們也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