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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數日,波瀾不驚,鳳棲崗中一如往昔,孩子嬉鬨,大人出入溫室中除草澆灌,陳千出入京城兜售青菜依舊被招來瘋搶,光天化日之下倒是來去平安。
這日天暖如春,和煦的陽光照耀在人身上甚是舒爽,讓人有種懶洋洋的睏倦入睡。
突然一陣馬蹄聲打破了鳳棲崗中的一片寧靜,宋家夫婦聞聲而動,招呼著自家婆姨孩子快速入大院中躲避的同時,奔跑著便向小榭中而去。
雲舒得報,從小榭中楚嫣兒的閨房中著衣而出,得愛情滋潤的楚嫣兒容光煥發,光彩照人,幽怨的看著雲舒離去,獨依房門而遠望。
楊柳樹下極速駛來十幾匹高頭大馬,為首者一勒馬韁停住,待飛塵前撲而去,隻見馬上端坐著一個威風凜凜的絡腮鬍子大漢,年約三十幾歲,圓臉虎目,一甩黑色披風,眯眼看著一瘸一拐疾步行來的雲舒和陳千幾人。
雙方對視片刻,雲舒氣喘籲籲的抱拳道:“不知大爺來此荒野,可是有何事?”
馬上大漢一揚手中馬鞭,不溫不火的冷言道:“你可是此地之主?”
“小老兒正是此地莊戶,不知大爺高姓?”
來人一副盛氣淩人之態,哈哈一笑而道:“本大爺字號你這老才還不配知曉,本爺問你,你們莊子裡可是有新鮮蔬菜可摘?”
“奧原來大爺是來買新鮮菜蔬的,倒是把小老兒嚇了一身冷汗!”說著雲舒裝作驚恐萬分的樣子擦了擦額頭。
旁邊一滿臉橫肉的隨從將一根粗如兒臂的棗木棒搭在肩頭上不屑道:“我家董爺看上了你莊子裡的新鮮蔬菜,那是你老小子的福分,我家大爺方纔說了,按照往常借錢,每斤兩文錢付於你,將你莊子裡的全部蔬菜悉數賣給我們,順便說一下你們是如何在這隆冬季節種出菜蔬來的法子,算作你老小子識相,也算結交了我們長安八水槽幫,以後誰敢對你等齜牙,我等會讓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老小子可知否?”
雲舒聞聽頓時明瞭,這些古代幫派明搶明奪還說的如此大義凜然,簡直無恥之尤,有了目標雲舒心頭暗喜,可是畢竟莊子裡老少三十幾口非是兒戲,隻得推諉道:“大爺且請寬宥幾日,宋小老兒和莊中老少商量再做答覆,不知大爺肯允否?”
“他媽的老小子不識抬舉,老子廢了你!”說著哪個橫肉滿臉的漢子便翻身下馬,而就在此時,宋大哥仨帶領著四狗子等五六個青壯手持鋤頭扁擔的聯袂而來。
董姓漢子隨即伸手製止道:“老五不可莽撞!”橫肉漢子止步看向董姓絡腮鬍。
絡腮鬍馬上臉色微微放緩悠然道:“哪好吧,明日老子再來聽你答覆,最好是想好了!”說著便撥馬揚鞭,絕塵而去。
桃林中,淩大在樹枝後密切關注,看的其眉頭緊皺,見雲舒款步而來,略一使禮後道:“家主來人意欲何為?”
雲舒灑然一笑道:“狐狸總算露出了尾巴,這長安八水槽幫不知老大可曾聽聞?”
“咦!八水槽幫?”淩大一聲驚歎。
雲舒見淩大一臉吃驚之色,頓覺有異,便用一種詢問的目光看向淩大。
“家主可是聽的真切,他們所說的是八水槽幫?”
雲舒默然點頭。
“這就怪了,武德初時,老皇大開賞賜之門,昔日從龍之人皆有封賞,於是大車小輛,多少富貴之家的家眷老幼便齊聚京城,長安城中人口驟長,多依高門大戶入住居多,如此一來便要消耗不計其數的吃穿用度,於是便滋長了這八水漕運。
然這八水漕運乃是水火不容,相互械鬥攻訐不斷,這也是朝廷所樂意看到的結果,便可得漁翁之利,畢竟結果是漕運火耗驟減。
昔日八水漕運各自而立,比如滻河幫,灞河幫,渭水幫,方纔家主所說的八水槽幫,長安城中何人有此等手段和能力將這八個幫派合二為一,如此說來可非是好事也!”
雲舒聞聽心頭震驚,真想不到長安城中幫派之爭的水如此之深,雲舒默然便坐在桃林中的土坎之上,折一棵茅草送入嘴中,慢慢咀嚼著思忖著。
許久才探頭問道:“老大可知這些人是何等出身?”
“這可難說了,有昔日的大業軍人,流民,中原混戰時逃亡的士卒,犯人,山匪,流寇皆有之。”
雲舒思忖良久後,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露出一抹不易覺察的輕笑,便起身踱步而去。
至於雲舒心中所思,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如今李二當權,如此一個心機深沉,霸道無比的君主坐擁天下,怎會容留如此一個臥虎藏龍的偌大幫派存在於自己臥榻之側。答案當然呼之慾出,那就是李二授意之下的結果,昔日渭水之恥,已將國庫掏空,暗中撈財將明搶暗奪的汙穢名聲讓幫派頂鍋真的是好手段。
窯洞臥室中,雲舒與大眼,陳千二人對坐,笑看大眼,一年來已和陳千一般出落成了一個棒小夥,除了眼睛比彆人大些外倒也是一個俊俏後生,雲舒對這二人耳提麵授,將後世巧妙絕倫的跟蹤術,化妝術,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都教給了二人。
次日午時後,馬蹄聲再次聲震鳳棲崗,絡腮鬍,橫肉漢果然在列,個個喝酒喝的麵紅耳赤,而這些馬匹快到楊柳樹下時,頓時驚詫不已,隻見楊柳樹下大大小小擺放著三層拒馬樁,個個露著新茬的木尖似是露著怒氣的獠牙。
哪十幾人氣的在馬上破口大罵,各種臟話,葷話脫口而出,雲舒站在高處笑看不語。
待來人罵的口乾舌燥,下馬來意欲搬開拒馬樁,誰知拒馬樁已被釘入道路上足有一尺深,哪裡能夠搬動,又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過分造次,畢竟此地乃是私人財產,未經主人同意擅自闖入,官府哪裡可是不好交代。於是除了逞些口舌之快外毫無辦法,無奈罵夠了才悻悻然打馬而去。
可是他們這些莽漢還猶不自知,大眼和陳千二人早就在雲舒所分析的道路上選擇好了跟蹤位置。
哪些強取豪奪的飛揚跋扈之輩,早就將雲舒心中暗藏的哪股無名之火點燃,待槽幫中人離去後,雲舒便快速鑽入了窯洞中,有了鋼性十足的龜茲鋼鐵,讓二柱生火便捶打出來一把硬木為托的手槍弩,開動機床車製硬木箭桿,打磨拋光,頂端鑽眼,蘸著桐油粘連三棱箭頭便成一支利箭,絞盤冷拔編成鋼絲繩,一把射程足有百米的精準射殺利器便告完成。
用坩堝燒製石英砂粒,燒製出來一堆凸透鏡片,挑選出來透明度最佳的兩片和一塊三棱形,打磨拋光後鑲嵌在可以抽拉的套製竹筒中,製作出來一個單筒望遠鏡。
將左輪手槍和製作好的六十發子彈隨身攜帶,再將窯洞中哪些龜茲鋼鐵,鐵器,玻璃等等隱秘之物全部尋隱秘處掩埋後,便在窯洞通道儘頭用箕土掩埋封堵,外人進入窯洞隻是看到左右各一的兩間居住之所。
雁翎刀,手槍弩和弩箭全部隱藏起來,以備後患所用。
鳳棲崗南北西側各有三處蛇穴,所謂蛇穴就是一個很是隱秘的地下室,裡麵可以住人,跟後世的地下暗堡一樣的性質和作用。
如今已經算是徹底得罪了八水槽幫,雲舒不想做待宰羔羊,打算主動出擊,大不了從頭來過就是,但前提是隻要自己不死。
如此君王至上的封建王朝,所謂的法律隻是保護達官顯貴們的利益,約束老百姓的一種手段,想要在此世道中存活,雲舒所做的隻能是奮起反抗一途,想要奴顏婢膝,阿諛奉承的做人不是雲舒這個鐵血軍人的性格使然,寧做太平狗,莫做亂世人對雲舒來說是一種莫大的侮辱和諷刺。
且說長安城平康坊南曲街,前麵的脂粉鋪,綢緞鋪,珠寶玉器鋪比鄰前方,此院前後四進,亭台樓閣,假山水池,甚是幽靜清雅,後宅綠竹搖曳中一處小院甚不起眼,一處正廳外表看似平常,裡麵卻是彆有洞天,廳堂下乃是一間偌大密室,一白麪書生端坐在正主位上,今日正是這隱龍門的朔日聚會。
白麪書生人稱莫宗主,三十幾歲,身披黑色披風,燈火闌珊中遮擋住了半邊臉龐,在這半陰半陽中更加增添了幾分陰森詭異。
下垂手分彆坐著四個人,左右各二,其中一人正是那日前往鳳棲崗吆五喝六的哪個董令主,此人名曰董浩,乃是長安城東的黑幫之主,手下的水陸兩幫人手過萬眾,涇渭滻灞槽幫之主事人。
旁邊者乃是一精瘦老者,年約五十左右,背稍駝,須花白,雙目混濁無光,似是一老態迷茫之輩,此人名曰覃章,又叫覃駝子,乃是京城中地下勢力的龍頭老大。
左手邊一魁梧壯漢,三十許,紅臉虯鬚,豹子眼,掃帚眉,目露凶光,眼神淩厲,此人名叫駱雄,有胡人血統,懂突厥語和高句麗語,乃是外門主事。
在其旁邊的是一黃麵儒生,三縷長鬚,生就一副柳葉鳳眼,高顴骨,刀削腮,身高八尺,此人便是文度,一身劍術出神入化,性格孤傲冷漠,與人少有交際。
此時主坐上的白麪書生用中指輕輕敲打身前矮幾,厲聲道:“諸位今日聚會,有一事陳明,京城延興門以東滻河旁有一地名曰鳳棲崗,崗上有一住所名叫桃林小榭,裡麵有一婦人叫楚嫣兒,此人有些來曆,去歲江淮軍餘孽作亂汝州朝陽觀,秋水鎮上有一窩點,被百騎司隱衛剿滅,然卻逃脫一女主便叫楚嫣兒,據傳聞這楚嫣兒精通音律,董令主著你派得力之人不管用什麼手段,務必查明這鳳棲崗中一草一木,居者幾何,尤其是哪個楚嫣兒是否與汝州秋水鎮上的是同一人,探明虛實後快速來報!”
董浩聞聽起立抱拳應是的同時,神色有些驚喜道:“宗主,果然還是這鳳棲崗,看來這鳳棲崗大有不同之處。”
白麪書生聞聽,眉頭一皺不解問道:“董令主,此話怎講?”
董浩一臉得意的笑道:“稟宗主,上次聚會時宗主不是談及新鮮菜蔬一事嘛!屬下為我本門憂慮,便派人暗中查訪這菜蔬出處,在費了一番功夫後查知,方纔得知哪些新鮮的菜蔬就來自哪鳳棲崗。”
說著,白麪書生眉頭再皺,不自覺的奧了一聲。
“依屬下之見,這鳳棲崗上肯定大有文章,屬下自報槽幫中人,意欲收購菜蔬為名,率眾造訪鳳棲崗,誰知哪個獨眼怪物嘴上惶恐,可是很有主意,待屬下再此光臨時,獨眼龍卻是一反常態,率領一眾賤民大舉反抗,屬下正欲派人使些手段,讓其乖乖服從就範,誰知宗主又讓屬下查這鳳棲崗,自然這鳳棲崗中人定然不凡。”
下首的鳳眼文度,雙眼微眯突然歎息道:“有如此巧合之事乎?”
董浩衝文度恭敬的一點頭後接著道:“可不嘛?這鳳棲崗丘陵偏域,凋敝之季盛產祥瑞,定然是寶地或者是有奇人異士,於是便派董五糾集善於追蹤好手準備夜探鳳棲崗,尚未成行偏又趕上今日聚會之期,於是便先按兵不動,前來聆聽宗主教誨!”
白麪書生沉默片刻纔開口道:“如此甚好,小心行事探明虛實,切記不要打草驚蛇,五日後再行決議,說不定暗影中可能有江淮餘孽存身,到時候本尊稟明主上,派人儘可能一網打儘,以除後患!”
四人應是後,留下文度敘話其餘三人相繼離去。
今夜鳳棲崗漆黑一片,雲舒與楚嫣兒溫存後便倒頭睡去,楚嫣兒也是疲憊不堪的進入夢鄉。
小榭幽靜,半夜後漸漸起了風,嗖嗖的風聲吹的窗欞如哨般尖銳,雲舒剛好醒來,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雲舒瞬間警覺,趕緊穿衣開門,小榭外鐘正氣喘籲籲的道:“師傅,有人夜闖。”
“幾人?”
“天太黑看不清,大概有十幾人之多。”
雲舒不假思索,趕緊入堂屋中取出一把雁翎刀,緊了緊腰帶便快步與鐘正二人消失在了黑夜中。
村口處的宋大家,宋大聞聽一陣敲門聲,披衣開門,還以為是家主有事來尋,剛開門就覺寒光一閃,一陣巨痛傳遍全身,隨之便冇了知覺。
宋大嫂聞聲來看,也被一個黑影手中鋼刀砍翻在地,臨死前那聲淒厲的嚎叫傳遍四野。
待雲舒趕至,宋家三兄弟已經命喪黃泉,雲舒二話不說,擺手中鋼刀便向哪些黑衣人殺去,黑夜中隻見一個快如鬼魅的身影突然竄來,哪些黑衣人驚恐後也是晃著手中鋼刀應戰而上。
誰知黑衣人冇有一合之敵,不是斷腿就是斷臂,要麼就是冇了腦袋,雲舒雙目冒火,偷眼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宋氏兄弟,無名之火似是要將自己焚噬,可是眼角的餘光中卻突然看到了遠處溫室大棚那邊火光沖天。
雲舒被氣的捶胸頓足,自己百密一疏,中了賊人的調虎離山之計,可是這邊還有三人冇有死在自己刀下,大為不甘,雲舒非瞻前顧後,猶豫不決之輩,一咬牙,手中雁翎刀刀光霍霍,身形暴跳而起,依肉眼不可見的速度揮舞而出,頃刻間便將此地活人砍殺了一個乾淨,扭頭吩咐呆若不雞的鐘正道:“看看宋老哥他們有無活口,趕快救治!”
吩咐完了雲舒才知自己如此莽撞,鐘正還是個孩子怎會懂得這些。
一搖頭便想暖棚那邊奔去。
暖棚那邊,四狗子帶領著**個青壯勞力奮起反抗,怎奈一眾農人哪裡會抵擋住這些凶神惡煞手中的鋼刀,火起時慌忙出外檢視時就被人當場斬殺了三個,握著鋤頭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個不停,旁邊十幾個黑衣蒙麪人手中長刀在火光中散發著陣陣寒光,其中一黑影手掌一揮,十幾個黑衣頓時一擁而上,乒乒乓乓的打鬥聲頓時四起,伴隨著的是一陣陣淒厲的哀嚎聲。
就在這時,隻見一道黑影快速而至,急促的奔跑聲早就引起哪些黑衣人的注意,在黑衣頭領的揮舞中,十幾人快速將奔行來的雲舒包圍在暖棚東側的空地上。
兩年多來的不懈鍛鍊,雲舒的眼神極佳,迅速掃視一週便也瞭然於胸,看著草簾覆蓋下的暖棚揮舞著熊熊火焰,似是哪些寒冷中泱泱綠意的黃瓜在痛苦的呻吟,不時的發出嗤嗤的哀鳴。
雲舒目眥欲裂,雙目冒火,迅速便找到了黑衣領頭人,腳下突然發力,身形騰空而起,一個飛躍便將眼前哪人飛膝頂飛,黑影來不及呼喊便飛處兩丈開外,落入大火之中,雲舒立身不動,任憑被大火焚燒的哪人在殺豬般的嚎叫,似是黑夜中的厲鬼索命呐喊。
破鋒八刀隨之展現,黑衣人驚恐未定中便有四人頭顱飛向半空,間不容髮中雲舒鋼刀又起,身如鬼魅遊走在半圓圈中,又是三人被殺,為首黑衣人眼看不妙,大喝一聲道:“一齊動手!”
餘下的六人快速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揮刀便向雲舒砍來,誰知雲舒身形更快,一個前滾翻手中鋼刀不停,“哢哢”兩聲脆響便將前麵二人的下肢砍斷。
身形隨之爆長,寒光咋現處血霧飛濺,容不得餘下二人驚恐,身形下落的雲舒在半空中一扭腰肢,依一種難度極高的橫滾便將黑衣頭領旁邊的那個漢子連頭帶肩給砍為兩半。
嚇得心臟都要跳出嗓子眼的黑衣頭領,倒退幾步後折身便跑,跑的比兔子猶之過及。
雲舒長刀一橫,快速將手中的雁翎刀旋轉著便飛了出去。
“哧”一聲悶響。
“哎呀——”聲後哪個黑衣人便撲倒在地。
雲舒慢慢步入哪人身旁,將後麵散落的雁翎刀撿拾在手中,看著哪個被雁翎刀劃傷屁股的漢子,雲舒一腳踏上,正踏在握刀的右手腕處。
“哢嚓”一聲伴隨著啕嚎聲,手腕被雲舒踩斷,雲舒一腳將哪人踢翻過來,哀嚎聲不絕時雲舒手中刀背“啪”的一下重重的便抽打在哪人的腮幫子上。
哪人停頓一下哀嚎聲又起,“啪啪”又是兩下,地上的漢子除了痛苦的扭動便再也不敢發出半點聲響,隻有呼哧呼哧的抽搐聲。
雲舒俯身撕扯掉了哪人蒙麵黑巾,恍惚中見此人是個方臉大漢,有些鬍子碴的臉上紅腫的已是不忍直視,刀尖指向哪人脖頸,正欲問話,突然眼角餘光中見有人靠近,定睛一看來者是無憂,石頭,和淩大三人。
“說,誰派你來的?”雲舒冷言道。
“好漢——饒命”漢子一邊含糊不清的說著,嘴角還不斷的吐著破碎的牙齒和血沫。
“小的是灞河槽幫董令主手下,奉命來此搗毀菜窖,再將你們一眾不聽話的賤民教訓一番。”
雲舒聞聽此人說辭,頓生疑惑,早就料到槽幫會派人報複,但是光天化日之下,京城之側槽幫哪裡來的膽子來此地殺人放火,難道不怕官府追查,還是背後有人撐腰,就算是嫁禍南山劫匪,難道就不怕尾大不掉,畢竟鳳棲崗與槽幫結怨已是明瞭之事。
“是誰委派你們來此殺人放火的?”
“不瞞好漢,董令主手下五爺安排小的來的。”
“你說的是可是灞水槽幫董浩否?”旁邊一臉憤怒的淩大突然開口問道。
哪漢子抬眼看向淩大,又看了看雲舒,才一個勁點頭說道:“是是是,是董老大!”
“哪董浩區區一個槽幫小頭目,哪裡來的狗膽來此地殺人放火!”
“大爺啊,你有所不知,董老大手眼通天,從今年開春時起便一舉拿下了滻河,涇水,渭水這幾處的漕運買賣,手下可有萬人之眾,原先滻河幫老大張儉舉家滿門因不聽驅使,董老大便派人把他們全家老少三十幾口沉入了渭水,死無全屍,哪裡還有什麼他不敢一說。”
“難道官府就如此袖手旁觀不成?”
“官府,在這霸陵塬上,他董老大一手遮天,霸陵縣城中誰人不認識董爺,縣尊見了也得畢恭畢敬,哪個敢查,哪個要是不知好歹,說不準明天或者是後天,就會在河道裡見到他家人的浮屍。
再說就算官家來查,據幫中兄弟私底下傳聞,哪董爺在京城之中朝堂之上也有硬的比石頭還硬的靠山,連大理寺,吏部都不敢過問半句,哪裡還會在乎這如此偏僻的地方死了十幾人。”
無憂再也聽不下去如此囂張跋扈的言語,突然近身,手中指刀突然一閃,哪人左手握住脖頸頃刻間便冇了聲響。
雲舒扭頭看向淩大,輕聲問道:“老大,大院中的孩子們可否安然無恙?”
“稟家主,那倒冇事,就是被嚇得不輕!”
再看向無憂道:“無憂,你叫上鐘正,石頭和幾個膽子大的人,將哪些黑衣人的屍體扒下他們的衣服,用繩子綁上石頭全部沉入滻河中,再將現場處理一番,明早稟明周裡正一同派人報官!”
幾人應聲後,雲舒邁步向窯洞而去,背影落寞而又淒涼。
霸陵縣城西北方一高嶺上,墨鬆如織,樹木不高卻遮蓋的嚴嚴實實,密林中一天然塌陷而成的土洞中,有兩人被捆綁的那叫個結結實實,一虯髯壯漢,一尖嘴猴腮,正是董浩和董五二人。
此時董浩已被打暈,不醒人事,而醒著的董五早就被嚇得魂歸天外,六神無主,撕心裂肺的痛疼直襲骨髓,臉色蒼白如紙,鼠目中露出的驚駭難以遮掩求生之態。
看著自己被人生生剝去皮肉的左小腿露出森森的白骨茬,有氣無力的哀求道:“好漢饒命,怪小的有眼無珠冒犯了大爺,隻要大爺饒小的一命,小的定然會厚禮回報,大爺饒命,大爺饒命!”
而低矮的土洞中端坐著一個獨眼怪人,正是雲舒和陳千大眼三人,雲舒不時的玩弄著手中打造精美的指刀,眼神冷峻如刀,陳千在一旁熟視無睹般的把玩著手中的一黑一白的兩塊玉牌,黑玉牌乃是從董浩身上搜出,而哪塊白玉牌乃是淮南公主送給雲舒的出入京城之物。
“師傅!你看此令牌正麵的紋理如出一轍,您再看這個禁字每一筆每一劃皆是一樣。”陳千詫異的道。
雲舒不用拿過來檢視,早就發覺了這塊令牌的端倪。
果然董五在驚恐中道出了此事隱情,原來這塊黑玉禁令牌,皆是出自皇宮內苑,此令牌共有五種,一乃金牌,乃是皇帝和皇後所持有,那是權力的最高象征。二是銀令,乃是禁軍統帥所持有,三是黃銅禁令,皇庭近衛軍中伍長,拾長一類的基層軍官所持有,乃是出入宮闈城門的號令。
四是白玉令乃是公主,貴人,妃嬪出入腰牌,也是身份的象征。
至於這黑玉禁令牌,董五也隻知道是出入京城所用令牌,至於持有者身份董五也是一無所知。
待董浩醒來被眼前這慘絕人寰的一幕嚇得眼神中露出陣陣怯意,縱然自己見慣了生死,也被這種折磨人得手法所震撼的無與倫比,暗想自己眼拙,惹了不該惹的人,那個獨眼怪人能夠在冬季裡種植出綠油油的新鮮蔬菜,細想一下哪是平常庶人,隻怪自己被豬油蒙了心智。
一時間懊悔不已的咧著嘴,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哀求道:“淩大爺,饒恕董某,隻怪區區瞎了狗眼,冒犯了你這位高人,假如大爺開恩饒恕在下,在下願儘出家資賠償大爺您看可好?”
雲舒此刻正在端詳著手中的兩塊玉牌,漫不經心的冷言道:“董令主,我鳳棲崗中的一十三條人命能值多少錢?你給個數!”
董浩嚥了嚥唾沫,老臉上青筋一閃而逝後艱難的說道:“淩大爺高抬貴手,區區願出五千貫銅錢來賠償不知閣下意下如何?”
“是一個人五千貫,還是總共五千貫?”雲舒一甩長髮露出一個眼看著董浩道。
董浩一陣尷尬,又是一陣慌亂不敢回答。
“董浩,你家住渭水南岸董家口,家中老母和妻兒依舊節衣縮食的生活於此,村後有高丘,丘上有老少父子兩個獵戶,一則是你暗中安排保護家中老幼,二是看護高丘下埋藏的十幾萬貫不義之財。不知在下說的可對否董令主?”雲舒輕飄飄的詢問董浩道。
董浩聞聽頓時如泄了氣的氣球癱倒如爛泥般的有氣無力。
董浩雖然心繫巨資家產,可是看向雲舒手中的一黑一白兩塊令牌時,眼神中不易覺察的露出幾分驚恐便迅速不見,躲閃著便用自己善變的貪婪掩飾著什麼,雲舒乃是何人,對這個可以說是變化巨大的微表情表演早就看的一清二楚,董浩身上隨身攜帶,貼身保管的這塊黑玉禁令肯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千兒,霸陵縣城之中董令主的兩個侍妾和子女可曾處理乾淨?”
“回師傅,已經處理妥當,家中還有五六個護院也被全部斬殺,一個冇留!”
董浩聞聽身子簌簌發抖個不停,眼神憤恨,驚恐,失落而又歸於哀求冷漠。
“董浩,還不如實交代這塊黑玉禁令的來曆!”雲舒一聲段喝,猶如晴天霹靂,董浩被嚇得一個哆嗦,渾身一抖,眼神中露出一個令人聞風散膽般的懼意,搖著頭,蜷縮著驚恐道:“不行,不行,此事萬萬不可,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千兒,你與大眼你二人先把董五處理掉,再行前往董家口,趁黑夜先斬殺獵戶父子,半夜再去董家,將董令主的全家滅了,再來此彙合,一同入京到平康坊竹苑中去會會哪個大人物!”
董浩聞聽一陣抽搐後頓時癱軟如泥般哀求道:“大爺饒命,請饒恕董某家中老幼,禍不及妻兒,在下合盤告知就是,還請大爺給個痛快!”
陳千大眼二人則是不予理會,來到董五昏厥的身側,大眼手中雁翎刀殘影存留半空之時,董五哪個小腦袋已經在半空中飛起。看的董浩心頭猶如被人生攥,陣陣膽寒心悸。
董浩心理防線全然潰敗,不敢再有保留,於是便將自己的所知一切,包裹東城槽幫之中的大大小小之事合盤托出,事無钜細全部交代了出來。
雲舒當聞聽到董浩敘述隱龍衛一詞時心頭便是一震,思緒電轉,果然李二心機深沉,老皇李淵親手建立的暗影衛已經成為了過去式,如今成立的隱龍衛已經漸俱雛形,這也就不難理解暗衛頭子鄴成嗣被人用移花接木之計除去的理由了。
雲舒腦海中迅速便記起鄴成嗣曾經述說的許濟此人,昔日李淵做太原留守時在隴西武功縣境內建有外宅彆院,這便想起了李二居住此地時的四個莫逆好友,人稱莫府四友,其中便有許濟,許洛仁,此人好馬,善於逢迎,被李二視為心腹,如今已從河東道調回京師,忝為雲麾郎將,執掌李二親手建立的玄甲軍近衛,從玄甲軍近衛中挑選以一當百的軍中高手,組建百騎司,據守玄武門,乃是李二的貼身保鏢頭子。可是令雲舒大為詫異的是,這名不見經傳的許濟,竟然還是隱龍衛的頭子,堪比國民黨時期的戴笠。
而這塊黑玉禁令牌大有文章,大唐境內所有關隘衙署的檔策籍錄中也是赫然在列,所謂的檔策,就是每個衙署的主官人手一本的檔案圖標,相當於現代官員手中的指紋權限,用於甄彆朝廷頒發政令的真偽,裡麵記載著三省六部和皇宮內苑的圖章,圖形,紋理,職能,官品等等隱晦資訊。
這黑玉禁令,乃是一等皇宮禁軍令牌,天子衛率,級彆則是高於其他十二衛,可就近調集衛軍千人隊,府兵乃至武侯衙役,可謂是權限巨大,難怪董浩遮遮掩掩不敢吐露實情。
而董浩手中的這塊黑玉禁令,董浩就曾經持此令到長安北衙中調集禁軍五百,剿滅了盤恒在涇水,渭水,滻河,灞河之上的不服管束的槽幫餘孽,難怪董浩能在半年之內將京城以東的槽幫儘數收複。
此外此令牌還有一個隱秘功能,便是持此令用於調集槽幫之中所彙聚起來的大量金錢,然而這些大車小輛所載的銅錢大多都彙聚到了一個地方,便是平康坊南曲街南側的竹苑之中。
董浩架不住雲舒的淩厲手段和恫嚇,將自己曾經過往的一樁樁一件件事無钜細的全部托出,雲舒將早就準備好的紙筆一一記錄成策,董浩無奈之下簽字畫押又壓了指模,也不懼怕其報複,便放了董浩,當然他的家眷老幼也是安然無恙,純屬恐嚇而已。
傍晚時分,雲舒與陳千,大眼分開來,各自挑選路徑迴歸鳳棲崗,雲舒獨自一人,行走在寒風微起的滻河西岸。
掩人耳目的搭褳中鼓鼓囊囊,已近黃昏,鳳棲在望,突覺自己的心頭一緊,腳步加快幾分。
透過稀疏的楊柳樹條,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焦糊之氣,隱隱有一些青煙嫋嫋,鳳棲崗上下一股肅殺之氣襲擾心頭。
剛至崗下粗楊柳樹下,雲舒頓時呆若木雞,隻見鳳棲崗前已是滿目瘡痍,一片狼藉,昔日曾經居住過的哪幾間茅草屋已經化成灰燼,幾縷青煙還在慢慢升騰,幾個熟悉的身形在極速奔走,臉上,身上已是麵目全非。
前方大院已是殘垣斷壁,屍體縱橫,雲舒不知如何邁開的步子,如飛般的奔到近前,個個冰冷的屍身,個個熟悉的麵孔赫然入目,這,這,這些都是昔日笑臉殷殷的哪些孩子,雲舒幾欲瘋狂,抱起一個一個死狀慘烈,殘肢斷臂的孩童,顫抖著,啕嚎著,大聲嚎叫著孩子們的名字。
“二柱——”
渾身顫抖著抱起被人砍斷脖頸的王三小,隻有丁點的皮肉還連在身軀之上。
“三小——”
一個,兩個,三個……
“哈哈哈——”雲舒仰天狂笑,聲淚俱下,撼山震嶽,直衝雲霄。
雲舒拖著沉重的身軀癱倒在鄴成嗣冰冷的屍身前,小心的撫摸著滿身傷痕累累的淩大,瞪大的雙眼死不瞑目,緊咬的鋼牙似是又千仇萬恨的不甘。
年幼的鐘正一手捂著血肉綻開的肚腹,嘀嗒著血滴,背上則是小眼圓睜的小小,蹣跚著,緩慢的走向雲舒,雲舒淚眼朦朧的看著這個隻有十一歲的孩子,猶如五雷轟頂,天塌地陷般暈厥過去。
陣陣寒風吹拂,雲舒悠悠醒來,隻見自己身側皆是注視關切的眼神,有陳千,大眼,石頭,葫蘆,香兒,栓子,無憂無愁,小小,還有躺在身側肚腹上纏滿布條,正眼含熱淚,抿嘴抽噎的鐘正。
雲舒掙紮起身,好似身軀被什麼抽空一般,步履蹣跚,艱難行進,滻河木棧,寒風吹冷滻河流水,宋家茅屋已經倒塌在陣陣青煙嫋嫋之中,桃林中新墳蒙土嶄新,桃林小榭已是麵目全非,被一場大火焚燒後的夯土被炙烤的斑駁陸離,呲牙咧嘴的似是在傾訴著粉身碎骨般的憤恨。
孩子們居住玩耍,學習過的大院也被付之一炬,不複存在,自己昔日茅屋連同兩頭老牛也被焚燬。
新近開挖的棲身窯洞裡也是狼藉一片。
在無憂無愁血淚滿眶的泣血訴說中,雲舒才知,在雲舒率領陳千,大眼奔赴霸陵尋仇時,天色未亮時分突然殺入四五十個黑衣蒙麵之人,蛇穴中值守的鐘正,無憂,石頭三人迅速現身示警,怎奈黑衣人訓練有素,進出皆是陣列排布,按部就班,這時老大鄴成嗣突然殺入,見其身手非凡,便一力抵抗,護送這些身手不錯的孩子隱入前麵大山,終是寡不敵眾身死殞命,鐘正護送小小中了賊人一刀,被剖開肚腹,血流如注,其餘人等一十六名或大或小的孩童送命歸西,而小榭中的楚嫣兒卻是不知去向,下落不明。
雲舒聞聽到此又暈厥了過去。
天地哀鳴,山川變色,鳳棲崗籠罩在一片哀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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