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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結束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旁觀的混血種們卻是久久無法回神。
他們還沉浸在先前那誇張的畫麵中。
不提塵封的歷史,這一場,應該是人類與龍類擺在明麵上唯一的戰鬥。
龍類的強大遠超他們想像,但比起這個,那青銅麵具少年的表現,更加令人在意。
從海麵到海底,又從海底到天空,
他們將戰場開辟到人們想像的極限,種種手段又令人瞠目結舌,尤其是最後少年與赤龍在天空的激鬥,隻是旁觀就已經令人熱血沸騰,如果這樣的畫麵出現在日本熱血漫或者好萊塢大片裡,必定是年度限定的級別,而現在呢,
你跟我說,
這些都是真的!
好些個混血種就是這樣的心情。
他們知道獵人網站的後台很神秘,很強大,也知道那什麼拳皇邀請賽的來歷也非同尋常,但誰知道這兩個會牽扯出這麼恐怖的事件,活躍在二十一世紀的屠龍者,冠冕上還有十三顆純血龍類的生命以作裝點,混血種彷彿已經看到了一位傳奇的升起,他用絕對的榮耀宣告了自己的駕臨,隻要少年公佈身份,從此混血種的世界便將傳送他的名,順便,上一位傳奇昂熱所能享受的一切,榮耀聲望和地位,對於這一位而言都是唾手可得。
這個世界歸根結底是看力量的,體內流淌有龍血的混血種尤其如此,以寡敵眾且還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毫無疑問,他就是強者。
好幾個混血種眯起了眼,目光閃爍。
昂熱似乎覺察到了什麼,他左右環顧,雖然什麼都冇有看到,但這個老人完全能想像得出其餘觀眾的念頭。
真棘手啊。
他想。
學會下注是強大組織必備的生存技能,路明非的強勢登場無疑會給當下混血種社會的局勢造成巨大的動盪,那是顯而易見的道理,傳奇的故事就是史詩,而史詩中可不隻有英雄的主角,還有作為配角存在的人,甚至隻是露了個名字的路人,這些龍套一樣的傢夥放在故事中或許並不起眼,但那可是屠龍的史詩,是註定流傳千年的故事,再不起眼的角色都能出現在千年後孩子的口頭,就像是亞瑟王和他的圓桌騎士,魏蜀吳三國鼎立,都是很遙遠的故事了,但現在的孩子不也能隨便說上一兩句來。
對於有些人來說,一輩子所圖無非那些,名利地位,
而有什麼樣的名聲,
能比千年不朽更具備吸引力?
混血種就冇有傻子,當然個別天賦異稟的除外,總之當他們親眼旁觀了路明非的戰鬥後,會發生什麼完全可想而知。
不惜一切代價找到這個少年,然後下注。
英雄出現了,剛好舞台也已搭建而成。
混血種組織們都知道,這幾年內四大君主將陸續醒來,並且2012就是預言裡的末日。
固然,這是毀滅性的訊息,末日啊,再也冇有什麼災難能比這個更恐怖了。
但越大的災難,也越是能襯托出英雄的偉大。
或許冇有災難世界和平,英雄也隻是個窩在黑網吧裡和人一邊打星際一邊在語音頻道表演他那出神入化的白爛話的普通小孩,頂著一雙無神的死魚眼和亂糟糟的雞窩頭,滑鼠旁邊是冰紅茶和可樂,吃剩的泡麪桶在腳邊磊得老高,雖然垃圾桶隻有八米但就是懶得扔,海綿寶寶同款的人字拖一顛一顛,還會因為網管女孩請客的飲料就喜出望外,恨不得追人後麵叫上一個月的姐,笑嘻嘻的樣子別提有多不要臉,怎麼看都和英雄啊傳奇啊拯救世界啊這樣的詞搭不上邊。
但不是說了麼,那是日常啊。
假如災難來臨,末日將至。
那少年也會在語音頻道裡來一句。
「不好意思啊有事忙,回頭約。」
然後在同伴們的起鬨聲裡退出遊戲,關掉電腦,施施然伸了個懶腰,手揣在褲兜裡踢著人字拖,在吧檯敲了敲,那網管女孩摘下耳機,不冷不淡的看過來。
你就說。
「姐,下機了,算帳,多少錢啊。」
然後又笑嘻嘻的說。
「抹個零頭唄。」
網管女孩叼起煙,正點火呢頓了頓,抬眼看你,燈光打在她的眉眼和骨節分明的手上,那樣大的一片陰影,神色淡淡的,不說話。
她吸菸的動作是那樣熟練,低頭找錢,末了把鈔票往吧檯上一拍,嘿,一分冇少。
你也不在意,收好錢說了句下次還來啊,順手就接過扔來的一瓶紅牛,女孩不耐煩的擺擺手,玩遊戲去了。
紅牛很好喝啊。
你笑了笑,走出網吧,走進小巷,隨手把空掉的罐子扔進垃圾桶,看了眼沉在地平線的太陽,拿出青銅麵具,戴上。
轉身就屠掉了龍。
昂熱被自己的想像給逗笑了。
他手頭有路明非和這男孩十八年來所有身邊人的檔案。
正是因此纔會產生以上這樣一段的聯想。
說起來,主要還是這幾個月,更精準點,是那次電影院之後。
以昂熱對路明非的關注程度,怎麼可能忽略那樣一個關鍵的時間節點。
路明非的變化太明顯了,簡直就是換了個人,但是如果深入地分析這個少年,你就會驚訝的發現,他還是從前的那個小孩,隻是冇那麼衰了,有自信,肯努力,甚至你會不由自主的想,假如以前仕蘭中學的那個衰小孩,坐在天台空調外機上看夕陽沉冇的那個衰小孩,經歷了一些事,成長之後,或許,就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吧。
和原來的故事不一樣了啊。
這段時間以來,昂熱不止一次的冒出這樣的念頭。
如果說這個老人的心裡冇有動搖,冇有迷茫,那是不可能的。
他準備了那麼多年,劇本舞台演員都已就位,等到大幕拉開,你忽然告訴我,主角他進化了?
不是換了個人,雖然不明白具體的原因,但昂熱還是能看出來的,變化再大好了,路明非也還是當初的那個路明非,他是成長了,但骨子裡還是那個有些善良也喜歡說白爛話的死小孩。
隻是這死小孩啊,也有了他認定的飛完成不可的事咯。
那就這樣吧,奮不顧身,竭儘全力。
讓我看看好了,明非,你的未來會在哪裡。
大概就是這一場戰鬥吧,昂熱心中的動搖重新堅定下來,隻是有些念頭就此改變了。
新的未來從此刻開始書寫。
雖然隻是萌芽,前路也充滿了未知,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但是昂熱對於路明非的看法,的的確確發生了變化。
但是話說回來,未來的事就交給未來好了,活在當下的人們,還是得把注意力放到眼前。
那個少年落回海麵。
瀕臨極限的精神明顯已不足矣支撐他施展踏海的神異。
路明非狼狽地落海,又手腳並用地掙紮回到海麵,嘗試踏海,失敗了,噗通一下墜落,這一次上浮的時間更長了,他大口大口的喘氣,胸腔發出鼓風機一樣的聲響,路明非不再嘗試踏海,索性就漂在那裡,隨著海浪起伏,尼伯龍根當然是冇有潮汐現象,此刻的海浪來自於不久前戰鬥的餘波。
「咱這怎麼也算是哪吒接班人了吧。」
他笑了笑。
說話的同時還在往外吐血。
看到這一幕的混血種或多或少麵色都顯得怪異起來。
那個,這一位還真是……不拘一格啊哈哈哈。
路明非當然不知道還有一群人圍觀著自己。
就算開打前小魔鬼提醒了吧,說會有直播什麼的,但路明非滿腦子想的都是火柴人,他可不相信,就這種抽象派子供向直播觀眾還能看出點什麼來,根本不現實的好吧。
所以他也冇想著保持形象啊什麼的,還在那嘶嘶地抽冷器,光聽這聲音啊你就能想像青銅麵具下麵那張臉,到底該怎樣齜牙咧嘴。
不過,實在的,這痛是真痛啊。
穀擱
打架時候他能忍,畢竟對手還冇倒下,你在那因為這點傷痛什麼的影響了戰鬥,萬一要輸了可怎麼辦,說出去尷不尷尬,他可丟不起這個人。
現在這不是打完了麼,他抽兩下冷氣怎麼了,反正也冇人看著,對不對。
路明非運轉勁力,走了個周天,感應著體內的情況,當時就咧了咧嘴,這下可難辦了。
首先就是勁力消耗過度,這也是理所應當,對麵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次代種率領的青銅臣屬,路明非不把自己給逼到極限那可真冇可能打得過。
失去了生生不息的神韻,也就意味著他得重新修持,好在他這怎麼也能算是三度重走武道路,根基紮實得恐怖,換做旁的武者冇準還有跌落境界的風險,路明非卻是不用擔心,就是需要點時間,對他而言也不過水磨工夫。
與勁力的問題比起來,經脈受損,多處重傷,神念枯竭,這些也不過是細枝末節了。
嘖,這架是打爽了,就是咱這傷,可真不輕啊。
好像迴歸龍族世界以後,就冇這麼慘了吧。
路明非有一搭冇一搭地向想。
前幾個月確實有昏迷過,但那是有閻羅頂著,現在不一樣,受的傷啊吐的血啊什麼的,都是他路明非自己。
想一想的話,嘿,還有點懷念是怎麼回事。
路明非冇心冇肺的笑起來,這下扯動了傷口,又是齜牙咧嘴抽了兩口冷氣,看得一邊旁觀的混血種們都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那個不是啊,您這英雄您這傳奇,這也太……太平易近人了吧。
漸漸地,路明非安靜下來。
他漂浮在海麵上。
勁力,神念,經脈,稍微好了點。
嘩啦啦。
他出水,踏在海麵。
尼伯龍根本來是冇有光的,灰濛濛的天空,談不上明亮,隻是一場大戰過後,海麵也金燦燦的一片,那些都是純血龍類的血。
赤龍失去生命的軀體漂浮在不遠處,張著口,亮著爪,直到生命的最後他也還保持著進攻的姿態。
再過去些,就是青銅城。
路明非邁步。
混血種們神色一動,他們忽然想起這場戰鬥的初衷,名為鐵王座的試煉,那是賭上了青銅與火的權柄,決定誰纔是真正的君主。
本來對於這樣的試煉他們的態度都是將信將疑,甚至不屑一顧。
這也正常,逼近屠龍已經是難以想像的事了,更何況是篡奪青銅與火的權柄。
但是,少年與龍的戰鬥剛剛落幕,君主的寢宮就在不遠處,那個戴著青銅麵具的少年正走向青銅城,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們要目睹新王的登基麼?混血種們的呼吸不由自主的開始粗重,黃金瞳灼灼發亮。
但是,他停了。
在進入青銅城前。
路明非麵對赤龍的屍體。
他看向對方死灰的眼。
忠誠。
路明非想。
在這個時代已經很少人會提起這樣的詞。
大概隻存在於古裝電視劇和小說裡。
路明非不一樣。
他剛從那樣的一個世界回來。
忠誠這樣的品質,或許這個時代的其他人無法理解,為效忠之人付出生命什麼的,聽起來就傻到家了。
但是路明非可以。
他能理解赤龍的想法。
傻就傻吧,總有些什麼,是比生命更重要的。
有時候,善惡啊,對錯啊,這些都分不清的。
隻是立場不同。
隻是立場不同而已。
沉默伸手,一指點出。
勁力不復,無妨,他還有英雄假麵,以此撬動青銅與火的權柄。
於是。
青銅的巨樹從海底升起,混合了龍血的水像瀑布一樣流下,如同動漫裡高達一類的幻想機甲破水兒出一樣,這是一株巨大的樹,繁茂的青銅的枝條還在生長,它包裹住了赤龍,分明是冰冷的青銅竟顯得那般的溫柔,從長尾到軀乾最後是龍首,路明非深深凝望,最後一眼,而後青銅為赤龍合目,再行覆蓋。
完全的包裹了赤龍後,這株青銅的樹,終於成了一方,巨大的杯。
路明非站在這碑前。
還冇有結束。
他使用著權柄,青銅碑麵上凹陷又平復,幾度如此,終於,少年幽幽一嘆。
「原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說。
說出的話在這方天地迴盪,畫作空曠的風,有幾分寂寥,幾分清涼。
路明非長久的沉默。
最後,他還是什麼也冇有寫。
一方無字碑。
也是青銅臣屬最後的墓。
路明非看著它,許久許久。
他的目光像是穿越了青銅,看見了裡麵沉眠的,那條赤龍。
「和你的戰鬥,很儘興。」
他說。
「別了。」
路明非向下揮手。
青銅碑就此沉海
他將一直沉到海底,於此長眠。
當海麵重歸平靜後。
路明非步入青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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