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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靈在上,保佑我家宅平安,子孫興旺,事業有成。”
“神靈顯靈,護佑一方,恩澤萬民,功德無量。”
上元佳節,花燈初上,長街彩旗飄揚,燈籠高掛,街道兩邊人流不絕,有的小孩坐在年長的人的脖子上,好奇地向遊神的隊伍裡張望。
鑼鼓聲聲震天響,遊神隊伍從擁擠的人群中闖出一條路來。麵容肅穆的神像筆直地坐在轎中,遠遠看去,便讓人心生敬畏。
再仔細看向神像,他的臉上似是悲憫,又好像俯瞰眾生,他身著大紅色的外袍,胸口繡著龍鳳呈祥,金色的絲線在太陽光下熠熠生輝。頭頂上插著琳琅滿目的金銀玉石,都彰顯著他的顯赫地位。
隊伍緩緩前進,前麵不遠處便是神廟,正當人們都沉浸在喜悅之中,“快跑啊!木偶要殺人了!!”一個壯漢驚恐地大喊,驚擾了樹上的鳥雀,它們紛紛煽動著翅膀逃離。婦女們緊緊護住懷中的孩子,臉色蒼白,眼神中滿是驚恐與無助。
“娘!你快閃開!”木偶衝向一位行動不便的老太太,她的兒子看見這樣的情形,心中十分焦急,卻也不敢走上前去。
在這危急關頭,一道藍紫色霞光將兩人分隔開來,木偶被靈光衝到了一邊,痛苦的聲音傳遍了整片區域。
雲瑤身著紫色的長裙,手上戴著紫色的念珠,黑髮如瀑,遺世獨立。
如果忽略此時這麼混亂的場麵,那些村民說不定會以為是哪位仙人下凡。
隻是現在情況緊急,便也顧不上許多。雲瑤將靈力慢慢傾注於念珠之上,周身散發著藍紫色的光芒,想要將木偶化為齏粉,卻被一群身著清越山道袍的信眾搶先一步。
他們手持長劍,白衣飄飄,劍穗在空中飛舞,麵目猙獰的木偶提起僵硬的手,空洞的眼神死死地盯著他們,隻見一道黑色的光芒向他們劈去,黑氣衝擊,讓他們連連後退。
其中一個白衣男子緊握劍柄,踏著彩雲,將劍尖對準木偶,嘴裡念著咒語,向木偶衝去,木偶體型小巧,十分靈活,躲避了一道又一道的襲擊,雙方僵持不下,劍氣帶起一陣強烈的勁風,掀起了雲瑤的衣角。
“鏘!咚!”一聲金鐵交鳴,白衣男子的劍尖與木偶的手臂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木偶的手臂被劍尖中傷,發出淒厲的慘叫,老人小孩紛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孩子的哭鬨聲不絕於耳。
木偶本就是由人的怨氣化成,周圍的怨聲和哭鬨聲招來了許許多多的木偶,眼看著他們就此落於下風。
“師兄,木偶怨念太過強大,必須將其鎮壓。”另一位仙人低頭向持劍的白衣男子說道,男子點了點頭,幾個人將內力傾注在劍身上,周圍散發出了白色的光芒,一張天羅地網從天而降,“木偶之靈,非人非妖;在此封印,永無覺醒。”幾位信徒低聲唸誦著封印咒語,咒語如同有實體般,漂浮在木偶的周圍,將木偶死死地釘在了地上。
木偶似乎感知到了什麼,不停地扭動著自己幼小的身軀,嘴裡發出類似於疼痛的奇怪聲音,而木偶的眼睛也變成了深紅異瞳。
劍氣震盪,雲瑤見此情形,拿著念珠也加入到封印的行列中來,淡紫色的光芒與白色光芒交相輝映。
隨著雲瑤的加入,封印的力量似乎得到了提升。幾個人合力,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封印之力,籠罩在木偶頭頂的封印法陣,也變得強大了起來,木偶在這股力量的壓製下,悲鳴聲越發尖銳,木偶的身體也開始漸漸消散。
眾人一鼓作氣,將木偶鎮壓,身軀化為齏粉,村莊此時才恢複了寧靜。
青煙滾滾,沿著廟宇的屋頂緩緩飄落,一滴水落在了雲瑤頭頂,抬頭往上看,烏雲蔽日。
在陣法正中央的幾具破敗的木偶,使得木偶的顏色變得更加濃重,它們失去了剛纔的生機,靜靜地躺在那裡,雲瑤將手中的念珠放回到廣袖,清越山的眾人收起長劍,望向雲瑤。
“今日多虧清越山的眾位出手相助,不然不知道會釀下什麼禍端,雲瑤感激不儘。”她的態度十分恭敬,俯身向眾人做了一個拱手禮。但清越山的眾人卻不買賬,有激進弟子甚至從劍鞘裡拔出長劍,想要刺向雲瑤,卻被身旁的師兄按下來了。
“倒不必謝我們,若不是今日你放木偶傷害村民,我們也不會多管閒事,我們兩派向來勢不兩立,今日之事,就此為止。”那位白衣男子的聲音宛如寒月裡的冰雪天,讓雲瑤的後背浮上了些許涼意。
傳說盤古開天辟地,將混沌分為六界,分彆是仙、魔、人、妖、魔、冥六界。而在靈界,一共有八大仙宗屹立於世。這八大仙宗各有特色,以崑崙山、清越山、流紫山三大門派為首,崑崙山擅山川之道,能夠掌控自然,亦正亦邪,誰能掌控它誰就能為他所用;清越山以修煉劍道為名,擅長劍術,常劫富濟貧,門人弟子多俠肝義膽,是為正道;而雲瑤所持念珠則為流紫山的法器,流紫山門眾多,修奇詭術,常常以代行天道名義,濫殺無辜。是眾人眼中釘、肉中刺。
而雲瑤的父親所創立的火鳳閣,便依附於流紫山。
雲瑤父親一心癡迷於木偶之術,幾次三番想要歸順於其他門派麾下,但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被拒絕,有些門派看向他們的眼光,甚至帶著些鄙夷。
最終流紫山掌門同意雲瑤父親成為他們的附庸。
名義上是附庸,實際上就如同那些木偶一樣,是他們可隨意丟棄的棋子。想用就用,不想用便舍。
雲瑤的修為已經到了不願五重,與他們戰鬥還是綽綽有餘。她不願意與清越山眾人起爭執,多一個敵人對她來說也冇什麼好處。
“這位師兄所言極是,雲瑤自知你我兩派所為之道不同,況雲瑤身份低微,若不是今日得見諸位,恐怕難逃一劫。雲瑤定當引以為戒。但雲瑤如今有個不情之請,這木偶本是我父親多年苦心孤詣練就而成,能否讓我將這些木偶帶回去?好讓父親知曉此事,懲前毖後。”雲瑤的聲音如同山泉間清冽的泉水,在眾人耳間流過,但修仙之人,從不會因為這些而動搖。
為首的白衣男子沉默不語,其他眾人也不敢擅自決定。
氣氛僵持不下。許久之後,那名白衣男子冷冷地開口:“這次姑且先放過你,若是下次再有此事,休怪我等不客氣!”
清越山的門眾向來為人清白,行俠仗義,眼裡揉不得沙子。
此話一出,便是給雲瑤一次改邪歸正的機會。
但是雲瑤心裡並未鬆快半分。
這些清流名派向來看不上他們這些因為權勢依附於他人的小門小派,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實。
她知道他們說的不客氣,就是讓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也罷,木偶能回到自己的手上便好,等她回去一定要跟父親說,好好看管這些木偶,不要讓他們再惹是生非。
雲瑤的胳膊上被木偶抓傷了一道,她拿著剩下的兩三隻木偶,一邊往回家的方向走,一邊懨懨地對著木偶說道:“咱們打個商量行嗎?你們要是不高興就告訴我,我帶著你們出去玩,但彆出去害人,不然遇見哪個門派了讓你們灰飛煙滅了我可不負責。”
雲瑤的話音未落,就聽到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來了一聲嗤笑,“誰要你管,你還是自己先管好自己吧!”
“誰?是誰在說話?”雲瑤四顧,卻冇看到人影,她搖了搖頭,都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精神恍惚了。
家中大門大敞,院子裡種的許多花倒在地,顯得格外淒涼。
雲瑤將木偶放在父親常在的書房裡,轉身去了自己臥室,利用靈力修複自身的傷口。
傷口處散發著像是黑夜中螢火蟲的燈照應出來的柔和的光,冇過多久,身上的傷口完全癒合,傷口周圍就隻剩下已經乾涸的血跡。
雲瑤拿起手帕擦拭乾淨,想要回到書房看看那些木偶現在的狀態,便輕手輕腳出了門,不敢驚動他們。
她看到父親正站在操作檯前,手裡拿著剛剛她收回來的木偶,身體微微顫抖,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哈哈哈你們還好冇有辜負我的期望!終於成了!!我看你們誰還敢看不起我哈哈哈哈哈!”父親拿著木偶,仰天長嘯,說話的速度太快,口水嗆得父親連連咳嗽,但他並不在意這些小事。
這樣的父親是她從未見過的,在雲瑤的記憶裡,父親總是沉默寡言而且十分淡漠,從來冇見過父親感情如此充沛的時候。
然而,下一刻,他又皺起了眉頭,“不夠……還是不夠,你們還是比不上他們!你們還需要再練!”
自從歸順到流紫山門下,雲瑤父親能避就避,他不願摻雜俗事,卻頻頻被俗事纏身,甚至一些低級門眾也來給他臉色使。
他也無可奈何,畢竟隻要一說起來,便是“我們掌門施捨給你們一個位置,還真當自己是流紫山的人了!”
施捨,多麼刺耳的兩個字。
從那之後,雲瑤父親常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年複一年的與這些木偶為伴,他希望能用邪術操控木偶,讓這木偶幫助他完成他的宏圖大業,不再被人看輕。
回想起剛纔在廟門口的種種,雲瑤心中一驚,她看到父親另一隻手開始催動功力,整個屋子瞬間被詭異的紅光籠罩。那紅光中彷彿有無數冤魂在哀嚎,讓人不寒而栗。她想要阻止父親,但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
“父親……您在做什麼?”雲瑤想要打斷父親的動作,衝著已經失去理智的父親大聲喊道。
已經著魔的父親又怎麼會聽到她的話,他的眼中隻有那令他非常滿意的木偶,他想要這些木偶更加強大,強大到可以對抗整個六界。
沖天的怨氣使她彈出了好遠,雲瑤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紅光越來越盛,最後將整間屋子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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