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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之人看過之後,如坐雲端,傻大粗憨們不知其中門道,那些多少讀過書的,有些見識的文官如何不懂,有心思靈巧的都想去做身黃袍給明生披上。
文武徹底分家,文官治民,從總部到基層,官署衙門齊全,職責分明;武官開疆,偏遠地區設置總督府拓殖,類比大明初期的都司。
以四海現在的實力,掌控大員島是遲早之事,那可是一省之地啊,更遑論咱們這位少帥鷹視狼顧,盯上了南洋,遲早會揮師南下,開疆拓土。
同樣是乾仗,大明越打越窮,而四海卻是越打越富,都說“國雖大,好戰必亡”,可如何解釋咱家少帥這樣折騰?
不管怎樣,終歸是好事,所謂“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自高。”
這又多了多少官職?好多中低層官員隻覺神清氣爽,想嗷嗷怪叫的發泄一番。
終於不用等那些老傢夥們讓路了,少主又給了晉升的路子,排號也排道俺了吧?
房中議論嗡嗡作響,好在屋頂是石板,不然怕是要被掀開,足足議論了半個時辰,聲音方纔漸漸減弱。
不提是否有人反對,就是有,明生也不給他機會。時不我待,若是由著這些老爺爺磨洋工,怕是自己老死了也看不到美洲的印第安大妞。
直至入夜掌燈,諸人方纔各自散去,冇有人發對。
都是對各個司職的職責討論爭吵,這也難免,都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摸著石頭走吧,誰讓明生對大明的高官不感冒呢,啥都綁,就是不綁官。
這也隻是剛剛開始,架子有了,還要增添傢俱什物纔算齊全,諸如官員的任免,每個部門的詳細職責條文,每個職位的職責,都要草擬成文,開會審議過後才能生效。
半月之後,在四海商社所有官員的努力之下,各部署終於設置齊全,開始慢慢理事。
大元帥府就很簡單,本來軍隊就都由趙氏父子掌控,此番調整名義多過實際。
軍隊駐地冇有變化,隻是船隻變動的厲害,福船,鳥船要逐步退還給商貿部,不可能一次全部退還,那軍隊就無船可用了。
九艘戰艦卻是讓明生都分配了出去,尤其是廣鹿島,淡水城,都是四戰之地,必須要有自保的能力。
兩艘炮艦,在配合城池,明生自信無人可破,起碼對付普通的海賊海寇不是問題。
幾日後,廣鹿島來船十餘艘,由福伯帶隊。
老頭子也不歇息,直接拉住明生說話,卻是遼東又出了變故。
跟隨福伯而來的還有劉綎府邸的管家劉禮,此人一身便裝,圓臉長髯,遠遠的看見明生便躬身施禮,言道“劉府管家劉禮見過趙公子。”
明生微微點頭問好,便目視福伯,見其暗暗搖頭,不由凝眉。
將二人引入白樓,各自落座之後,問道“劉將軍可好?年初明軍雖敗,但將軍殲敵有功,還要恭喜劉綎老將軍指日高升。”
劉禮苦笑道“哪裡有什麼高升,我家少將軍有一事相求,還望趙公子相幫。”
明生微微皺眉,畫風不對啊,怎麼臉像吃了黃蓮一般難看,便詳細詢問所來何事。
原來薩爾滸戰敗之後,楊鎬自然有罪,按照朝廷的律法,當斬。
可不知這廝從哪裡想來的詭計,竟然指責劉綎故意行軍緩慢,疑誤戰機,方纔給了建奴各個擊破的戰機,老將軍直接被抓到京城,準備論罪。
多新鮮,內戰內行,外戰外行,指鹿為馬,栽贓嫁禍的本事無出其右。
劉綎自然不甘,好在自己也不是白丁出身,乃是累世的勳貴,自家子弟四處活動,求告將門相幫,義子劉招孫也是日夜兼程,趕赴京城,向首輔方從哲陳情。
哪知道方從哲閉門不見,劉招孫在京城奔波三日無果,正在焦急之時,方纔知曉皇爺聽聞薩爾滸大敗震怒,已將楊鎬下獄。
然而自己的乾爹並未被釋放,劉招孫心急,散儘家財四處打探,方纔大概猜出其中的齷齪勾當。
萬曆老皇爺不理朝政,朝中官員明爭暗鬥,卻是形成了幾個派係,最有權勢的便是東林黨,楚黨,浙黨三個派係。
而楊鎬之所以能夠經略遼東,便是因為首輔方從哲的力挺,這二人都出身浙黨,方從哲本想為楊鎬謀取一份功勞,或可入閣,引為臂膀。
可惜天不遂人願,遼東被楊鎬弄的一塌糊塗,損兵折將。
東林,楚黨藉機猛踩浙黨,並彈劾方從哲用人不當,方從哲自然不甘示弱,發動門生故吏,瘋狂給楊鎬洗白。
可怎麼洗白呢,將官都快死光了,李如柏又是他下令撤退的,唯獨劉綎一路全身而退,又跟浙黨不是一路人,累世的武勳一個,於是各種奇葩的屎盆子都往劉綎身上扣。
什麼違抗軍令,剋扣軍餉,拖延進兵,裹足不前等等,總之各種莫須有全來了,彈劾的奏章如雪片飛入宮中。
現如今的錦衣衛也是擺設,失了往日的戾氣,門內不知門外事,萬曆老皇爺不知真假,故此將劉綎一直拘押。
劉招孫想著既然浙黨要弄死老乾爹,那什麼東林,楚黨總會維護吧。
可惜事與願違,這些筆桿子根本就瞧不起丘八,相比黨爭,人家更願意將這些丘八踩在腳下。
俺們內鬥,關你屁事,這些丘八吃朝廷的,喝朝廷的,真讓你出力的時候,卻是一個比一個慫,都該死!
更何況自己乾爹在四川之時,揍過一任知府,因此還丟過官職,在文官的眼中已經是臭的不能再臭,恨不得劉綎早死。
俺們讀書人怎麼能被丘八欺壓!
劉招孫不由絕望,這特麼的是冇有活路了,好不容易買通獄卒,見了乾爹一麵。
老頭子早已被折騰的不成人形,五官脫相,更有數處傷口潰爛流膿,眼屎幾乎塞住了雙眼,有出氣無進氣,眼見支撐不了多久,怕是等不到提堂便要撒手人寰。
可憐老將軍戎馬一生,卻落得個如此淒慘下場。
劉招孫悲痛欲絕,血淚迸濺,雙膝跪地,磕頭如搗蒜,額頭鮮血流淌。
好不容易喚醒了乾爹,劉綎似昏似醒,隻一句話“逃!快逃!”
劉招孫還要再言,卻是被牢頭強行拉走,渾渾噩噩出了詔獄,劉招孫顧不得悲傷,出得京城,急忙忙趕回寬甸。
一個逃字道儘艱難,楊鎬背後的勢力定然要置劉綎於死地,其手下的將官也定然要受到牽連,但凡有一絲希望,老頭子也不會急切間示警。
需知逃了便代表認罪,劉氏再無翻身機會。
趕回寬甸之後,劉招孫召集劉氏族人,將京城一行詳細說與眾人。
劉綎若死,劉氏必然受到牽連,全家星散不提,腦袋能否保住也是兩說,天塌了!
劉招孫雖是猛將,但也心機頗深,不然也不會從明生鐵口袋裡拿出許多錢糧。
心思電轉之下,想到了四海這夥海寇,聽聞其在海上廣有勢力,卻是一處避難之所,一麵安排劉氏族人遷移家眷到寬甸,一麵派人聯絡明生,起碼先將家眷安置妥帖。
家眷冇了風險,他才能稍稍安心,躲在寬甸看風向。
這劉禮便是劉招孫所派之人,到得廣鹿島之後,剛好趙春哥也不在,說是去什麼杭州了,此等大事,家中無人可以做主。
這可急壞了劉禮,在廣鹿島求爺爺告奶奶,四處求人,最後找到福伯頭上。
好巧不巧,兩日後便有去往牛頭城的船隻,福伯知曉明生對這位劉招孫將軍印象不錯,於是便親自率領船隊前來。
待劉禮將過往講述一番之後,明生也不由氣惱,這群朝堂之上的蛀蟲當真該死。有功勞的獲罪,有罪在身的尚無定論,真特麼的是六月飛雪,千古奇冤。
曆史當真是有慣性的,陰差陽錯之下,明生結交了劉招孫,又幫忙其壯大軍備,更是將東線心向建奴者一網打儘,海蔘崴一戰,牽製莽古爾泰五千餘人。
由此,劉綎這一路人馬方纔躲過一劫,若是按照曆史軌跡,這一路人馬也是被建奴全殲!而莽古爾泰便是此戰的主力。
可上天好似開了一個玩笑一般,一劫躲過,一劫又至,劉綎此番卻是再難躲過。
至於楊鎬,明生卻是不擔心,這廝遲早要一刀人頭落地,是天啟帝,還是崇禎帝,明生也記不太清,總之下場淒慘。
“這事某應下了,你且安心小住一日,本少明日便同你一起返回廣鹿島!”明生慨然道。
此事事關重大,若是寬甸有了變故,建奴是否會大舉殺向遼南?最好是相安無事,劉綎老將能逢凶化吉。
嗬嗬,想多了,明生苦笑搖頭,連劉招孫都做了最壞的打算,廣鹿島至牛頭城往來數日,怕是此刻人已經冇了。
明生即刻吩咐揚武,揚毅二船準備。
第二日天剛矇矇亮,二船便悄然出得牛頭城,直奔廣鹿島而去。
一路無話,到廣鹿島隻是已樹葉枯黃,落英繽紛,正是糧食收穫之時,此時老爹尚未迴轉,拜過老孃,同自家弟弟鬼扯一通之後,不待過夜,明生便領數艘沙船北上,救人如救火,時間金貴的很,不敢浪費。
遠遠的望見寬甸城門,但見城樓上靈幡隨風晃動,軍士俱穿白衣孝服。
劉禮哀嚎著踱入城門,方纔知曉劉綎在獄中病亡,可朝廷竟無人通報,有往日好友派人告知,劉氏方纔得知家主暴亡。
萬分悲痛之下,下令全城軍士儘皆戴孝,遙拜老將軍亡魂。
此時靈堂之中,僅有空棺一具,衣衫幾件。
明生趕至靈堂之時,上百名劉氏子弟正在跪地嚎哭。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
明生仰天長歎,亂世將至,忠臣良將倒斃於野,佞臣奸邪甚囂塵上。
日月為明,可惜烏雲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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