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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走了一眾紅眼漢子,明生悄然來到格物院。
這是明生的心頭肉,命根子,一年多未回,也不知道折騰出來什麼冇有。
明生心中早有猜測,想想淡水城趙氏府邸的玻璃窗,那玩意就不可能會是在濠鏡買的,太貴,視財如命的蔡忠實肯定不會通過。
那便隻有一種可能,格物院將玻璃搞了出來,隻是那玻璃透明度不是很好,內中或藍或綠,若是都如此,也隻能作為一個賺錢的買賣,卻是無其他大用途。
其實這就不錯,四海說穿了還隻是個貿易商,東西南北四處倒賣而已,真正自產的很有限,而且軍工產品居多,可軍工產品又不是能隨便售賣的。
細算下來也隻有鹽,皮革製品,乾果加工品,藥材加工品可供出口,將來還能有蔗糖,油料加工,如今又多了一個玻璃。
嗯,也不錯,工貿一體化的集團公司,前景廣闊。
“宋先生,年俞不見,您越發的精神了,小子有禮!”明生躬身掃地。
“哼!”
宋應星鼻孔輕哼一聲,言道“趙公子還記得宋某,當真不易,所來何事?”
恁長時間,還這麼記仇,明生也是無奈,畢竟是將人家綁來的。
“啊,這個麼,小子不日將要大婚,請柬您收到了麼?”
“嘿嘿~一婚四娶,當真無恥!都是搶來的吧?”宋應星鼻孔朝天,滿滿的鄙視。
“呃,不說這個,小子就是來格物院看看,還請宋先生代為介紹。”
這格物院大樓小樓十餘處,都是新建而成,明生哪裡知道哪個是哪個,慣例,當頭的要領路參觀。
宋應星甩袖而走,明生緊隨其後。
當先一處院落混亂不堪,一庫房大門敞開,裡麵堆滿了羊毛,三個水池,其水黃褐色,內中浸滿了各色羊毛,有學徒時不時的拿木棍攪拌,空氣中有股股刺鼻的怪味。
進入房中之後,有數台奇形怪狀的機器,十幾名健婦往來忙碌,三名工匠手拿圖紙,凝視紡紗機,間或相互討論一番,間或調試機括部件。
“這是羊毛紡紗機?”明生疑惑問道。
“嗯!”
宋應星傲然道“那波斯地毯甚是精美,馬裡奧的毛呢大衣也足夠美觀保暖,某甚是感興趣,同幾人多次交流之後,將傳統的紡紗機稍作改動,調試一番,不想效果還不錯,如今以可自織毛線,隻是旌義所養都是山羊,其毛粗壯,甚是影響美觀,品質尚不如奧斯曼,泰西所出。”
大神,祖宗!明生真想抱著宋應星啃上幾口,給力啊,日後自己有可以玩圈地運動了。
毛紡品產量大,保暖性好,比皮毛製衣成本要低的多,而且三根竹簽之下,四海的婆娘在家就有了營生可做,於國於民有大利。
“紡紗機是否成熟,可能普及?”明生急切問道。
“可!”
宋應星淡然道“紡紗機自是無問題,羊毛脫脂也尚算順利,隻是染色工藝尚在探索之中,泰西染色持久,色澤多樣,工藝確是精湛,此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之事,貝納多,馬裡奧等人也所知甚少。”
這有什麼關係,不染色就是了,你們慢慢研究,不耽誤先將作坊建起來,民用暫不可行,那便先軍用,四海的軍兵已近兩萬餘人,再加上官吏職員,官辦作坊,人員不下六萬,製服工服每年不知需要多少。
就如廣鹿島,海蔘崴之人,冬季多以皮毛禦寒,如今有了毛線,能省下多少皮料?節省多少成本?
至於綿羊,蒙古還是有的,不過品種肯定比不上泰西,奧斯曼的羊種,陸續引進就是了。
激動之下,明生拽住宋應星的雙手一頓搖晃,笑哈哈說道“先生真乃大才,有此一物,不下於戰兵千人,先生但有所求,小子必有所應,再給您蓋座大宅子,續兩房小妾怎樣?”
宋應星嫌棄的抖抖手,冷哼道“不敢!放某一家婦孺歸家就是,新皇登記,會試在望,某卻是要早作準備!”
……怎麼可能,研究四書五經,八股經典的人夠多了,不差您一個,而且曆史上都有明確的記載,您就是一個舉人的命,進士三戰三敗,可這話卻不能出口。
“先生莫急,但凡科考日子定下,定不讓先生耽誤就是,先生也在四海年餘,難道不認為實用之學纔是救國良方,富民之本麼?”
宋應星沉默半晌,慨然道“若無晉升之階,何談實用富國?”
“我師學慣中西,天文曆法,經典農學無一不精,十餘年前已經上書勸農,言甘薯利弊,若何?如今大明可有一地廣植甘薯?
旌義於大明而言,僅一下縣之地,種植甘薯,土豆幾何?一年所產,足養民三十萬眾,如此利器,為何國朝棄之不用?還請先生解惑!”明生拱手相問。
這個問題很操蛋,就不是一個未入官場之人所能回答的。
便如日本,李朝,大明都知道泰西船隻戰力強橫,火炮犀利,這東西很神秘麼?舉國之力搞不到一艘夾板船?這怎麼可能。
無它,故步自封爾,朝堂上滿是之乎者也之人,蠅營狗苟之徒,冇人對外界感興趣,皇帝連宮門都不出,你能指望他們能接受新事物,新觀念?偶有開明之人登高疾呼也冇甚的鳥用,人家鳥都不鳥你。
徐光啟就是一個例子,數學,農學,水利等方麵都頗有建樹,可也隻是著書流於後世,所學並未在大明普及,後世的大清還不錯,起碼甘薯得到普及,但卻是將對外的通道一併堵死,弄出了科技代差,被人家吊打。
見宋應星沉默不語,明生繼續道“我四海亦是炎黃苗裔,大明之民,於海外另辟蹊徑,開疆擴土,倡實用之學,富民強兵,先生想必也曾看過旌義,牛頭百姓,民生如何?
萬民富足難道比不過一篇酸腐的八股文章?此乃小子一家之言,先生姑且一聽。”
宋應星直視明生,喝問道“汝欲取而代之?”
明生坦然而笑,言道“廟堂者,牢籠爾,小子不齒。先生可曾觀四海新製海圖?此乃小子縱橫馳騁之地,此時海外天翻地覆,列國爭雄,正是開辟萬世基業之時,而國朝尚且自顧不暇。
我四海收流民,辟土地,治實學,樁樁件件,哪一件不襯先生心意?還請先生助我!”
“等你尋得良種綿羊再說其他!”
宋應星不置可否,鬼知道你是什麼打算,現在是實力不夠,等擁兵數十萬之時,就不信你還能安心偏安一隅?
不過這實用之學確實是浩如煙海,老宋沉醉其中不能自拔,明知道要考科舉,可卻天天研究機括之類的玩意,這能中得進士纔怪。
宋應星轉身而走,七拐八拐之下,來至一處庭院,正中一座數丈大小的高爐,黑煙滾滾,十幾名工匠正在周邊忙碌,細看之下,有數名正是明生從濠鏡劫持來的泰西工匠,院中堆滿了各式器具。
貝納多看也不看明生一眼,隻笑嗬嗬同宋應星寒暄,明生笑嘻嘻問安,卻是討了個冇趣,這就怪不得人家,你特麼的是強盜,冇好臉色給你。
不過坦白而言,四海並未虧待這些葡人,送錢送房子送股份,又有學堂,格物院的月俸,生活不要太舒服。
“貝老,彆同這小子置氣,說說玻璃的進度,這小子眼睛都綠了。”宋應星調笑道。
“某叫貝納多!”
貝納多瞪了宋應星一眼,帶二人走入房中,點指房中陳列的各色玻璃,傲然道“都在這裡呢,你自己看。”
明生俯身拿起一片玻璃觀瞧,嗯,尚算平滑,隻是內中泛綠,透過玻璃觀瞧,人影也是模糊,不過此等玻璃作為建築用材,或者器皿之流也勉強可用。
一路瀏覽下去,大多如此,隻是色光略有不同,不禁隱隱有些失望,這玩意做不得鏡子,更不要說望遠鏡,眼鏡。
“你在找這個吧?”老小子貝納多手拿一長寬尺餘的玻璃片來回擺弄,嘴角微翹,一副洋洋得意模樣。
明生伸手接過,不由大喜過望,其色透明,並無明顯其他色光,這纔是明生想要的東西。
“哈哈~貝老,這種透明玻璃可能量產?”明生急切問道。
“不能!再說一次,某名貝納多!”
貝納多氣呼呼言道“十爐九色,這種透明玻璃產量極少,十爐能出一爐就不錯,其他都帶有色澤,蓋因提煉不純,量產尚需時日。”
待明生仔細瞭解過後,也不由咋舌,能生產出這種透明玻璃著實不易,石英石,石灰石需要碾成粉末,此外還要提取相對比較純淨的堿。
純堿就不可能,那是化學合成,目前世界上還冇誰有這個本事,四海提堿之法多取自草木灰,鹽堿地土壤提煉而來。
諸多粉末糅合在一起之後,還要去其雜質,這其中的工藝繁雜,明生也是看的頭皮發麻。
將剔除雜質的粉末曬乾之後,置於高爐之中煆燒為玻璃液,之後便是吹,格物院采用的是圓筒吹製法,將玻璃液吹城圓筒狀,切掉兩頭,再從中間破開,還要經過若乾次煆燒壓平,才能得所謂的平板玻璃,之後還要用打磨鏜床拋光打磨,其工序不下百餘道。
也難怪現在的玻璃價格高的離譜,這玩意現在相當於高科技。
貝納多說不行,那是他要求太高,你自可隨便研究,但本少卻是要強行上馬,透明者自用,有色光的通通發***濠鏡便宜兩成如何?無論怎麼算都是暴利。
有了玻璃,望遠鏡便可著手打造,鏡子就不要太簡單,揮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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