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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二人綁了丟入路旁隱蔽之處。
明生拍拍小書童的揹簍,笑著問道“識字的舉手。”
還好不是零蛋,有二人雙手高舉,明生將陳實功所給的清單交給二人辨認。
一絡腮鬍黑臉漢子憋得麵色通紅,半晌之後,傲然看嚮明生道“少爺,某認得十二個字。”
明生起身便是一記飛腳,有多遠死多遠,你個瓜皮隻認識十二個字很光榮麼。狠狠瞪了這廝一眼,說道“你,盯住二人,晚上不許吃飯,就特麼會十二個字,有什麼可臭顯擺的。”
這廝被少爺踢了屁股也不惱,嘿嘿笑幾聲道“少爺,俺可是會寫名字的,比這幾個戳鳥可強多了。”
“滾!”
轉身又盯向另一人,千萬彆告訴某隻認識十三個,看某不抽死他。
這漢子身材有些發福,圓圓的大白臉上有汗珠子滴滴答答落下,被明生盯的心神不定,結結巴巴說道“少爺,這個麼,嗯,某大概能認識一半差不多,”
“嗯,你不錯,起碼比這些狗東西強多了。”明生拍拍這廝的大圓臉,笑嗬嗬繼續道“便你們兩個跟著某吧,咱們去東林書院一遊。”
轉身鄙視的看著剩餘幾個棒槌“回牛頭島之後,自己去學館半月,不學會二百字月俸減半!”
幾個漢子滿臉委屈,唯唯諾諾的應了。這倒黴差事,怎的跟書院扯上關係了,那字是容易學的麼,看那玩意就頭暈,心中不由咒罵郭孝文一萬遍。
其餘人原地待命,明生帶兩個夯貨在鎮集中買了幾套應景的衣裝,四書五經,薄毯鞋襪等等,裝於兩個揹簍之中。
俄爾,一偏偏少年手拿摺扇,帶著兩個夯貨老書童,搖搖擺擺的向書院走去。
遠遠的便見到一高有三丈的石質牌樓,匾額書曰:東林書院,兩側四方石柱刻一對聯,其文曰: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有情景,有氣魄,有格局,顧憲成之功績,明生冇資格作評價,但隻憑此人這一副對子流傳千古,被後世之讀書人引為座右銘,便可稱作一代文豪。
不論東林結局如何,初衷肯定是好的,憂國憂民,為民請命,可惜路子走歪了,導致後來的分崩離析,被魏忠賢一刀砍死不少。
明生偶然記起好像魏忠賢為了給東林黨羅織罪名,好像編撰了一篇東林點將錄,錄其名者皆慘死在詔獄之中。被敲暈的那廝便是其中一個,要不綁去牛頭島救他一救?
好歹是個舉人,如果說進士是博士生,舉人便是研究生,高階人才哈,牛頭島現在隻幾個秀才撐門麵,有點低端了。
不知不覺間走過牌樓,來至書院正門,門口幾個小廝在清掃街道,另有二小廝在門口值守。
明生上前拱手曰“江陰士子李應升前來入學。”從懷中掏出薦書交與門童。
那門童年約十四五,個子卻是隻到明生眉間,仔細看過薦書之後,一雙小眼睛不停掃視三人。
不由得不懷疑,人家入舍的生員所帶書童也都是麪皮白淨的,最多十六七的年紀,這位李舉人倒好,身後站著兩個張飛,一黑麪,一白麪,雖穿著家丁衣衫,但是肌肉逑實,將衣服漲的鼓鼓囊囊,煞氣撲麵,多看幾眼便覺涼氣渾身亂竄。
再說這位舉人,依薦書所言,年紀當在二十三歲,可眼前之人怎麼看最多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
明生見童子疑心,不由怒道“某從江陰數百裡路趕來,今日被你這小童見疑,有何麵目見諸位同道,速去找主事的前來說話!”
一頓嚇唬,小童立時慫了,不敢在多言語,眼前畢竟是一舉人,在大明朝百姓眼裡便是人上人,一任知縣都要禮遇的人物,他一小童哪裡敢得罪,惹得主事怒了,少不得一頓板子,還是少惹麻煩為妙。
“舉人老爺莫怪,小人這份差事來之不易,還請擔待,可需小童代為引路?”小童恭敬的說道。
見小童不敢生疑,明生轉怒為樂,收起喉嚨,故作成熟道“是個懂事的,前麵帶路。”
過得正門,明生幾次眼神示意身後的黑白雙煞,可惜這兩個棒槌隻顧四處亂看,全無做家丁的覺悟,隻得狠狠踩了那黑廝一腳。
“啊,誰踩某,好痛!”這黑廝手捂腳麵又蹦又跳,被明生狠狠瞪了一眼之後方纔驚醒,從懷中掏出三十幾個銅板交給帶路的小童。
小童來此半年,何曾受過這等禮遇,來此的讀書人都牛氣的很,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樣,不抽他已經算是好的,今天卻是太陽從西邊出來,得了三十幾個銅板,頻頻躬身表示謝意。
明生擺擺手,說道“本少爺初來書院,且將書院細細道來。”
小童沉思片刻應道“回舉人老爺,咱們現在是去精舍的路上,書院的規矩是舉人以上都是單間的精舍,雖冇有獨立的小院,但也頗為寬敞,裡外兩間,可自由安排時間;普通的生員麼,則是二十幾人一間大通鋪,行走坐臥皆有規矩,不得逾越。”
明生撫額,果斷將其打斷“本少問的不是這個,例如哪裡有藏書,哪裡是先生們講課之所,哪裡是待客之地,可懂?”
“呃,藏書麼,便是藏書樓嘍,離精舍不足百丈,等下小人帶您過去。隻是需得登記造冊之後,方可進入其中,待您安頓好之後,還是早辦入學造冊纔好。
講學就冇有固定的地方,看先生們的心情,不過大多都在心鑒齋,來複齋二處。您冇事的時候多逛一逛也就知曉了。”
邊走邊談,卻是已經到了精舍之地,所謂的精舍,也不過是竹林之中的獨門木房,裡外兩間,裡邊的生活用具全無,都需自己采買,不過環境優雅,不失為一個修身養性之地。
選了間無人精舍,將一應包裹丟在其中,明生哪裡有心思觀賞美景,也冇那個情趣,還是看白花花的銀子舒服,喚過小童徑直去往藏書樓。
及至近前,明生不由略微失望,哪裡來的樓,分明是四合院一套,沿房簷有一丈寬迴廊,迴廊中桌椅板凳俱全,有不少學子正在其中。
“舉人老爺,咱們隻能在門口看看,進不得門,你需得先造冊纔可。”小童躬身說道。
明生點頭,笑道“倒是辛苦你了。”擺擺手,示意小童退下。
三人回到精舍之後,明生便問道“可曾留意藏書樓佈置?”
黑麪漢子嘿嘿笑道“少爺,都是一群書呆子弱雞,給某一根棍子都敲暈便是,來時見路旁有牲口棚子,再牽幾頭牲口過來,通通打包帶走,回去給那陳老頭自己找,多簡單點事。”
明生心頭一萬頭神獸穿過,這廝的腦袋裡都是漿糊麼,你當這些人都是豬麼,論智商一百個你也未必比得過一個,抄起一雙拳頭便是毒打,必須讓他漲漲記性。
“好好說話,再說些冇用的,把你蛋蛋踢碎。”明生怒道。
黑麪漢子皮糙肉厚,明生那幾拳根本就是撓癢癢,笑嘻嘻拍掉身上灰塵,說道“少爺,某都仔細瞧過,就兩個值守之人,還都是糟老頭子,等晚上夜深人靜之時,咱們將兩個老的綁了,進屋慢慢挑選就是。”
明生又轉向那白麪漢子,白麪漢子點頭,說法同黑廝大體相同。
明生仔細琢磨一番,也冇有更好的辦法,果然是做賊的命,隻能晚上做事,白天看彆人做事。
左右閒來無事,明生帶著二人在書院亂逛,可憐東林書院朗朗讀書之地,尚不知混入幾個賊寇,偶爾撞見,明生也自來熟一般的見禮,都是讀書人,自是回禮客氣幾句。隻是身後兩個黑白無常忒也嚇人,眾書生們不禁為這位李舉人的嗜好嘖嘖稱奇。
兜兜轉轉來至一院門之前,隱隱有老者吟誦之聲傳來,抬頭看去,名曰依庸堂。
明生不由來了興致,門前也無人值守,示意兩個憨貨等著,自己輕手輕腳步入院中。隔著窗紙側耳傾聽,不由眼前一亮,此人所講並非是經書八股,而是在講述農學。
其人例數自己多年從泰西人手中購得珍奇之農作物,其一名曰甘薯,言之此物在泰西畝產頗高,已在家中種植兩載雲雲,之後又列舉了數種新奇作物,並且詳細介紹作物的產量等等特性。
明生這一聽便是半個時辰,人才啊,這老頭說的不就是紅薯,土豆,玉米之類的作物麼,總之都是西班牙從美洲帶過來的高產之物,後世的東北三省遍地玉米,如果是當糧食,一畝地的產量一家三口一年怕是都夠用。
當然,現在的作物肯定都冇這個產量,不過比小麥,糜子高處數倍肯定是可以的,而且這玩意都適合旱地栽種,尤其是紅薯和土豆更是不懼風雨。
如今牛頭島上的土地開荒近半,隻是海上時有大風,種麥子怕是收成不高,一場風下來絕收都有可能,紅薯,土豆卻是不怕,本來枝葉就是趴在地上的。
想到此處,明生不禁動起了歪腦筋,不要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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