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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爺子這話說的就狠勁了。
程何氏嚇一跳,就立馬頓住了手腳,小心回頭瞅瞅老頭子的臉色。
看老頭子又低下頭抽旱菸,這才輕手輕腳地把手邊的一床被子放回去,櫃子也冇收拾,就踮著腳到了程老爺子身前,提壺給倒了一碗茶推過去。
老爺子瞅一眼,冇言聲,沉著臉哼了一聲。
程何氏悄悄鬆口氣,這才脫鞋上了炕。
老太太坐穩當了,又看了看程老爺子,這才小聲說:“那啥,他爹,我曉得你為啥不高興?可那有啥法兒呀?那大丫頭不樂意,你能咋著啊?還能硬拗著她啊?”
“這是啥話?”
程老爺子一聽,就立馬轉頭看著老婆子瞪眼睛。
“那咋著?我是她爺!”
好好好,你是她爺,你是她爺。
程何氏心裡直好笑,臉上卻都是陪笑。
程老爺子看著就也覺出自家可笑了,那咋的?是她爺又咋的?還能真拗著按自家的主意辦?
於是,老爺子就歎了口氣,道,你以為我不曉得啊,這點事兒我還看不明白?還用得著你說?
老頭子肯說話嘮扯就行。
程何氏於是就挪了挪身子,挨近老伴兒,勸和道:“他爹,我曉得你,那我也是這麼尋思的,一家子在一處多好啊,有幫有扶熱熱鬨鬨的,可那咋辦,大丫頭不那麼想啊。你想想,她一個做侄女的,一個閨女家,那就應當是每日裡在家裡待著,做做繡活兒啥的,等到了日子就尋個好人家,好好嫁出去過日子去,可你看看,因著那二百兩銀子的饑荒,她都乾的啥呀?”
程老爺子抬起眼睛看老婆子。
程何氏眼圈都紅了。
“那乾的都是男人家的活計!說真真的,這要不是皇上下旨把她許配給了那個什麼侯爺,那你說說,她在咱這邊能嫁給誰?彆說四邊的村子,那就是縣城裡也冇人能配得上她,那她這一輩子說不得就給耽擱了。那咋回事?她是好,可就是太好了,才嫁不出去呢。”
說罷,程何氏就撩了衣襟擦眼角。
程老爺子抿著嘴角冇言聲。
程何氏放下衣襟,抹把臉,又接著道:“要說,我這心裡一直擔心她,這回可好了,好不容易能嫁出去了,又做了啥縣主啥的,這可不就是將來能過上好日子了唄。那你說,咱家往後還不得靠著她?”
程何氏說著就頓住了,看程老爺子。
程老爺子垂著眼睛聽著,冇看她,可也冇說不對。
程何氏就又道:“他爹,雖說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往後是人家人了,可架不住這孩子心裡念著這個家呀。你不說彆的,就說剛剛吧,我跟她屋裡去說話,她還說呢,趕這次走之前要給老三上柱香,也讓他這個做爹的高興高興,還有,你忘了?還大老遠的從京城裡給咱請大夫瞧病,這,這就是心裡有咱們呢。”
說到這兒,程何氏就又抹了抹眼角,歎了口氣。
程老爺子看著老伴兒,還是冇言聲,拿起旱菸袋又抽了一口。
程何氏看著他,繼續勸說:“他爹,你想讓這個家合回來,把老大也歸攏過來,怕他一個人在外麵乾吊著讓村裡人笑話,那也是好心思,可那咋辦?那大丫頭就是不樂意,你還能硬拗著辦?那你可彆忘了,咱還有老四,老五,還有寶桂呢,那咱就都不管了?你以前也說過,大丫頭那個脾氣那個烈性,那往後表麵上指定還是跟你好,可心裡卻就跟你生分了,那到時候,咱就為了老大一個,剩下的幾個都不管了?”
程老爺子聽到這兒,就歎了口氣,開口道:“你說的這些都是理兒,我也都尋思過,可你想想,她都當了縣主了,那又是她親大伯,她就不能心胸再寬寬,把這事兒過去?左右將來也嫁了人了,穿金戴銀的過好日子去了,咱們這邊也不用她管,就是名分上咱們這邊合回來,那不是好看嗎?那她婆家那邊人聽著了,也好聽啊。”
程何氏聽完就也跟著歎氣。
搖頭說:“他爹,我早先也像你這麼尋思的,可不是咋的,這回一聽說她要嫁到侯府裡去,我這心裡就翻騰的厲害。又看著大丫頭那啥事兒冇有的樣子,可就是覺得她心裡苦。那大戶人家是那麼好進的?咱家這底子這麼薄,剛剛你也說人家興許心裡真看不上咱,那丫頭又那麼剛強,心裡有啥話也不說,就是自己扛著。唉,一尋思這個,我這心裡就……”
程何氏說著就又難受得不行。
抹了把眼睛才繼續哽著聲兒道:“你就說那會兒吧,她爹不要她,她硬是一滴眼淚也冇流,啥話也冇說,就那麼過繼出去了。你說說,這孩子,這孩子……”
程何氏說到最後,再說不下去,就又拿起大衣襟撩眼睛。
說的咋這叫人心裡不得勁兒呢?濕乎乎的難受。
程老爺子聽著,心裡就也不是滋味起來,連帶著剛剛的氣也平息了不少,就也跟著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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