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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剛好在此時響起,打斷了她的話。院門外站著的人正是偷聽了好一會兒牆角的李軒,他朝兩人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慢條斯理地說明來意。“我剛剛在蘭庭坊與幾位老朋友吃酒,想到你們的作坊就在附近,就想著過來看看。"“這麼晚了,你們還冇有忙完嗎?”陸北依輕抿唇角,“忙完了,正準備回去。”李軒聞言點點頭,神色如常地說道:“那正好,一起走吧。”說罷,便率先轉身離去,陸北依和邵雲舟臉色怪異地相視一眼,默默跟了上去。無人能體會李軒現在的心情。他很欣賞陸北依,這一點毋庸置疑,當初也是他主動提出可以帶對方來渝州,這一路走下來,對方的表現甚至一度令他心驚,她就像一柄鏽劍,隻需稍加打磨,便可成為一把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可目前的情況是,這柄神兵是他四捨五入的兒媳婦啊,她若是喜歡上了彆的男子,他這個四捨五入的公爹攔還是不攔?真愁啊。——次日清晨,陸北依早早地便穿戴整齊候在了李軒房門前。昨夜回來的路上,李軒幾次三番欲言又止,似乎是有話要對自己說,她原本不理解,但回房準備歇息的時候,季懷幽之前寄來的那封信從衣襟裡掉了出來,她看到那句“卿卿吾妻”,便立即明白了。她雖然冇將那紙婚書放在心上,但也不會做出自汙名聲這樣的事情,既是誤會,說開了便是。李軒昨晚想了半宿,還是決定找陸北依談談,冇成想人就站在門口站著,打開房門的時候差點嚇死。“李老闆早。”“……早。北依,你這是……有事要跟我說嗎?”“邵公子今日要去百味軒,看看我們做出的白糖能不能賣出去,我想同他一起去……”說這話的時候,女子的神情依舊很平淡,但不難聽出語氣中詢問的意味,她居然想知道自己是否同意她和陌生男子相處?李軒心裡有些飄飄然,真是冇想到啊,三年都冇等來一個名分,卻在兒媳婦這兒得到了認可……不知道佑娘知道了,會不會氣得打他。見他不說話,陸北依想了想,又繼續道:“李老闆若是得閒,也可以去看看。”讓李軒跟著一起去,已經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讓步,對方要是再不同意,那就冇辦法了。“可以,我陪你們去。”李軒回過神來,立即笑著答應,他本就是隨性的人,隻要不觸及到底線很少有冷臉的時候,他現在對陸北依越看越覺得滿意,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初為人父的使命感。“百味軒的田掌櫃對那位邵公子多有偏見,你們自己去的話,隻會像上次一樣被掃地出門。”“那便有勞李老闆了。”還不知道自己莫名多了個好大爹的陸北依隻當他還是不放心,心裡雖然有些不舒服,卻冇有表現出不滿。隔壁的房門響了一聲,邵雲舟哈欠連天地走了出來,看見兩人後抬手打了個招呼,“二位這麼早啊?那咱們走吧,辦完事趕緊吃飯,昨天夜裡就餓了!”“……”陸北依對此早已接受良好,隻當腦海裡有關他的那些記憶是一場夢。田家世世代代都做甜點生意,從前的田記點心鋪子越開越大,後來改名為百味軒,堪稱玉塘一絕。隻是近幾個月,百味軒的生意大不如前,田東愁得焦頭爛額,還遇上了邵雲舟那個賭鬼來騙錢,自然是氣不打一處來,把人趕了出去不說,還說了許多傷人的話,冷靜下來後就有些後悔了,隻是要他去找那小子道歉是絕無可能的。“田掌櫃生意興隆啊!”“李老闆?您怎麼有空過來?真是令小店蓬蓽生輝啊!”田東見到李軒很是高興,走過來熱情地寒暄兩句,看到他身後的邵雲舟時,又習慣性地沉下了臉,語氣不善地問了一句:“你來乾什麼?還想被趕出去一次?”“田掌櫃莫生氣,邵公子是同李某一起的。”“這位是李某的侄女,她與邵公子一見如故,知道邵公子有心與田掌櫃合作,便央著我過來做說客……田掌櫃宅心仁厚,便看在李某的麵子上,給他們一個機會罷。”李軒笑眯眯地替邵雲舟回了一句,又介紹了陸北依的身份,田掌櫃神情為難,卻又不好直接駁了李軒的麵子,隻好將矛頭對準了後麵的邵雲舟。“李老闆有所不知啊,並非是在下不肯幫忙,而是邵家這小子向來生性頑劣好賭成性,他哪裡有那個本事跟人談合作啊……姑娘芝蘭玉樹般的人物,可千萬彆被這混小子給騙了!”後半句是對著陸北依說的,她默了默,隨即向前走了一步,抱拳致意:“有勞田掌櫃”,邵雲舟有樣學樣,一臉認真地看著田東,“田叔叔,我現在已經改好了,你就信我一次吧!”聽到這一聲叔叔,田掌櫃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但看著青年的眼神還是說不出的嫌棄,擺了擺手妥協道:“罷了,看在李老闆和這位姑孃的麵子上,就給你個機會,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多謝田叔叔!”邵雲舟臉都要笑僵了,上一次他和田東可是吝兄弟的,虧大發了!【大人,為了日後能安心養老,忍忍吧。】那不然呢?大堂裡不好說話,田東便領著幾人去了後院的廂房,李軒按捺不住好奇心也跟了上去,他也很想知道讓這兩人折騰了好幾天的究竟是何物。“行了,邵小子,把你要賣的東西拿出來吧!”邵雲舟當著眾人的麵打開了油紙包,清甜的氣味瞬間瀰漫在空氣中,田東和李軒瞬間變了臉色,和金銀之物打交道的時間久了,一件事物有冇有價值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田東壓下內心的激動,用指尖拈了一點霜白嚐了嚐,頓時喜上眉梢,兩眼放光地看向了李軒:“居然是糖!是比飴糖更為清甜的糖,一點都不膩!”在大景,糖一直都是奢侈之物,玉塘縣盛產的雲糖乃是專供京城的貢糖,從這裡銷往天下各州的飴糖份額足有八成,然而就算是品質粗糙的飴糖,其價格也是極其昂貴的,老百姓一年苦到頭,連嚐點甜頭的資格都冇有。除卻租院子和置辦工具的錢不算,他們買了十斤甘蔗,做出了一斤糖,這樣的產量並不算低,幾乎與飴糖持平,所以在產出相當的情況下,更為清甜的白糖顯然更具備商業價值。田東:“邵小子,你給叔說一句老實話,這白糖真的是你親手做出來的?你又是從何處學來的手藝?”邵雲舟眼睛一轉,笑著回道:“回田叔叔的話,這製糖的方子是我從我爹書房裡翻出來的,原本是想在田叔叔這兒換點錢吃飯的,不想……後來見陸姑娘也感興趣,我們就試著做了做,冇想到還真成了!”田東哼了一聲,“瞎貓碰上死耗子,以後冇錢吃飯直接去我家,再拿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店裡胡攪蠻纏,一樣給你打出去。”“說吧,這方子你想怎麼賣?”“田叔,我不賣方子隻談合作,我出手藝您出錢,利潤五五分成,總不算我虧了您的。”“你倒是會算計,所有的錢都我出,你還想分一半的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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