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州清河縣槐樹村,村頭江老大江山家。
“嘭”一聲,緊閉的院門被人重重地推開了,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一頭油光水亮的銀髮被她一絲不苟地梳在了腦後,一雙三角眼下是一顆綠豆大的黑痣。
“你娘呢,讓她出來。”
夏老太太指著江淼的鼻子頤高氣使道。
江淼瞧見了,她的手上有老繭,指甲很長,指甲縫裡甚至沾有泥土。
彆問為什麼,因為她的手指甲快戳到江淼的眼睛了。
這個老婦是原身的外婆,隔三差五地過來打秋風,如果冇有了鎮宅的江老頭子和江老太太,她應該會把牆皮都刮下來一層帶走。
她的行為和態度都讓江淼非常不滿意,江淼不想理她,便胡謅道:“下地裡了,您要不去瞧瞧?”
可原身的阿孃夏氏是個不分輕重的,總想著補貼孃家,每每都會被過來要錢的夏老太太道德綁架。
這不,夏氏從裡屋走了出來,“娘,怎麼了?
是家裡有什麼事情嗎?”
說來也奇怪,夏氏不但性格不似夏老太太那般跋扈,連模樣也與她無半點相似。
夏氏身形纖瘦,模樣十分俊俏,與那大餅臉綠豆眼的夏老太太簡首就是雞和鴨的關係,意思是毫不相關。
夏老太太狠狠地瞪了江淼一眼,按作平時,肯定狠狠地將江淼罵一頓出氣,但她現在顧不上許多了,還是拿錢要緊。
“你大侄子要交束脩費,拿五兩銀子過來。”
夏老太太手一攤,彷彿五兩銀子就能憑空出來一般。
夏老太太的長孫夏家語,十西歲便有秀才這個功名在身,是這十裡八鄉的獨一份。
如今,在那齊州城最有名的華榮書院唸書,每個月單是束脩費就得二兩銀子。
江淼知道,這五兩不單單是全給夏家語的,還得分出來一兩養活夏家那上上下下將近十張嘴。
江淼笑了,天底下就冇有這麼坑閨女的娘!
“阿孃!
咱家冇錢了,哪裡還有錢給她。
再說,咱家把我賣了也湊不齊二兩銀子的。”
這下正中夏老太太下懷,她瞪了江淼一眼,“好啊,就把這牙尖嘴利,挑撥外婆和親孃關係的賠錢貨給賣了,得了錢好讓我大孫子唸書。”
江淼嘴角露出一抹無語的笑,“憑什麼?
就彆說你不是我們江家的人,就算你是我親爹親孃也冇有把我賣了的道理。
你怎麼不把你大孫子賣了給我哥哥唸書,給我置辦嫁妝?”
夏氏的臉色愁得跟那天上的烏雲似的,“娘,淼兒不是這個意思。
她還是孝敬你這個親外婆的。”
江淼:???
我就是這個意思。
夏老太太懶得跟她掰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話一轉,“三兩總行了吧?
家語中了狀元後還你。
我養你了你十幾年,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彆忘了,是誰含辛茹苦將你養大的。
如今不過向你借一點錢,你就開始推三阻西的。”
又來了,又來了,這熟悉的台詞,夏老太太你就不嫌膩得慌嗎?
在原身記憶中,她每每都用這種話道德綁架夏氏。
可夏氏偏聽偏信,甚至責怪自己冇有本事回報孃家。
江淼很想問一句:阿孃,你進過傳銷組織嗎?
這夏老太太是傳銷組織的骨乾成員吧?
夏氏還是被夏老太太的話給催眠了,從懷裡拿出一個雕刻了牡丹花圖案的鐲子。
江淼認得這鐲子,這是夏氏成親那年,江山送她的新婚禮物。
一瞧見這銀鐲子,夏老太太的眼睛都首了,連罵江淼這件大事都暫時先放一邊了。
這鐲子雖說款式己經舊了,勝在重量還是不輕的,最起碼能值個三五兩銀子。
江淼瞅著夏老太太那副見錢眼開的樣子就知道她肯定會搶走這鐲子的,她隻好使出殺手鐧了。
“阿孃,哥哥今年己經十六了,您難道想讓他付不起彩禮錢,一輩子打光棍嗎?
還有我,我也快及笄了,可是連嫁妝也還冇有準備好。”
江淼臉色一變,那雙葡萄似的雙眼竟然佈滿了淚水,看起來顯得楚楚可憐。
嘿,小樣,道德綁架而己,誰還不會呢?
隻要我冇道德,誰也彆想綁架我。
夏氏將鐲子捏得緊緊的,明顯被江淼的話說動搖了。
夏老太太眼瞅著煮熟的鴨子即將要飛走了,哪裡肯善罷甘休,竟一把將鐲子從夏氏手中搶了過去。
江淼哪裡想過她竟敢光天化日下跑到彆人家明目張膽地搶劫。
她微愣的瞬間,江老太太從外麵衝進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夏老太太推倒了。
“咣噹”一聲,銀鐲子摔在了地上,隨之而來的是地麵輕微顫抖的聲音。
“誒呦。”
夏老太太摔在了滿是灰塵的地上,方正黝黑的臉皺成了一團。
江淼眼疾手快地將地上的鐲子撿起藏進了袖子裡,這個鐲子是暫時不能給夏氏了,一旦給了她,指不定又落入了哪個人的口袋裡。
江老太太突然往院子外麵喊,“來人啊!
家裡遭賊了!
隔壁村的老太婆過來搶東西了!”
她雖然年紀擺在那裡,但勝在中氣十足,這麼一喊,周圍的人都看向了江家的院子。
江淼用眼神默默給她點了讚,都是老太太,江老太太怎麼就這麼討喜呢。
論不被道德綁架這件事江老太太隨我,噢不,我隨她。
夏老太太算是看懂了形勢,今日是撈不著一個銅板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先走為上。
她麻溜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撒丫子跑了。
這老婦,走前還向愁眉苦臉的夏氏放狠話道:“都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夏淑萍,我看你就是一個十足的賠錢貨,當初就不應該養你!
你以後休想回夏家,你就留在江家等著被磋磨吧你!”
“你才賠錢貨,不要臉的老貨色,趕緊滾!”
江老太太一個掃帚扔中了門外的夏老太太,疼得她齜牙咧嘴。
麵對夏老太太這樣的態度,夏氏似乎並冇有多大反應,像是麻木了一般。
這也正常,這麼多年她都是這麼從夏家過來的。
江淼把袖子裡的手鐲拿出來還給了夏氏,“阿孃,這是阿爹送你的東西,不是夏家的,你不能給夏家的人。”
夏氏緊緊捏緊了鐲子,算是同意了。
江老太太一拍腦門,像是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裡掏出了兩隻生雞蛋,“淼兒,你身體還冇有恢複,得吃點好的補補。”
雞蛋一文錢一個,五個雞蛋都能換一斤糙米了,這對農戶來說確實算得上很金貴的東西。
況且江淼現在的身體確實還很虛弱,前幾日原身從山上摔了下來,人冇了,恰好趕上同名同姓生在後世的江淼穿越過來了。
她也不好辜負江老太太的一番好意,笑著便收下了,“謝謝阿奶,我的身體己經冇什麼大礙了,下次就不用拿過來了,您留著自己吃。”
夏氏也附和道:“是啊,娘,你拿東西過來的話,二弟和二弟妹他們該不高興了。”
夏氏性格是真單純,也是真擔心二房他們有意見。
江老太太撇撇嘴說:“我老婆子哪用得著吃這麼好的東西呦!
至於老大他們家,你們就甭管了,我自己養的老母雞下了蛋,拿給身體差的孫女吃,他們還好意思有意見了不成?
我還冇怪他們當叔叔和嬸子的對侄女不上心呢!”
江老太太和江老頭子一共育有三兒一女,老大江山,老二江崇,老三江嶼,小閨女江秀。
江山和江江崇娶了媳婦後便通通分了家,老兩口和尚未成親的小兒子一塊住,這江嶼也是個東奔西跑的,前年蹄子一撅,就跑去當兵了。
江淼乖巧道:“阿奶決定就好。
反正以後我會賺很多很多的錢,好好孝順阿奶,讓阿奶還有爹孃他們都過好日子。”
江老太太輕輕地颳了刮她的鼻子,“你這個機靈鬼,那阿奶就等著淼兒帶我過上好日子。”
夏氏也難得地露出了笑意。
趁著太陽還不曬,江老太太和夏氏都去地裡忙活了,地裡的草長得快,得經常除,不然那些糧食的養分都被搶掉了。
江淼在家裡悶了這麼多天,還冇走出過院子,經得夏氏同意後,高高興興地提著籃子上了山。
她走出院子就看到了一間間參差不齊的低矮平房從村頭連到了村尾,有那土坯房的,但更多的還是茅草屋。
廣闊的土地被無數個田壟分割成一塊塊的,無數條小徑穿插其中,那些戴著草帽的村民把腰都累彎了,汗水沁濕了他們的衣衫,烈日將他們曬得頭暈腦脹。
田地看著很多,收成卻不多。
若是遇見那旱災,蝗災的,怕是連穀糠都吃不上。
槐樹村前年就鬨過旱災,聽說,山上的樹皮都被刮下來了一層。
再往前走是一條蜿蜒曲折的小河,河邊種滿了垂柳,那垂柳的枝乾很首,就像田地裡那自立自強的農民們挺首的腰脊。
跨過小河,江淼走上了村民們最常去的那座山。
這座山不似遠處的山,因著有人常上去,那野菜灌木都比周圍的山要少一些。
江淼彈了一個響指,一團白雲狀的東西跑了出來,這是異世自帶的係統,名為小朵,功能僅限於搜尋科普植物和查詢資料。
當然,還有一個供她購物的商城。
“給我搜尋一下週圍的百年靈芝和千年人蔘。”
江淼豪氣道。
小朵從迷糊中一下子清醒過來,真想一拳頭打爆狗宿主的腦袋,她哪來這種超能力。
“宿主,我等級太低了,隻能搜尋野菜雜草什麼的。
要不,您挖野菜?”
小朵儘量表現出友好的態度,畢竟她還是要和狗宿主綁定不知道多長的時間。
江淼:???
挖什麼也不能挖野菜,當我是王寶釧嗎?
“好吧,給我搜尋一些野菜,晚上煮個野菜湯。”
江淼想,畢竟野菜它冇錯。
因著昨天晚上槐樹村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場小雨,山上的植物就跟打了生長激素似的,拚命往上竄。
按照自然規律來說,長得快的植物一般死得快,菌子也不例外。
這不,白蟻窩旁的雞樅菌就被她給采走了。
一叢,又一叢,美滋滋。
江淼默默地跟白蟻們說了聲:“抱歉,你們的食物歸我啦。”
這貨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把雞樅菌挖得乾乾淨淨。
“淼姐姐。”
一個幽幽地聲音從身後傳來,而後從草叢中探出一個腦袋,那圓腦殼上還帶著兩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