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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父子情深?”安弘察不為所動,“那就你們父子倆一起去吧,路上也有個伴。”
顧勉看著安弘察眼神冰冷表情冷漠的樣子,他的心情有些複雜。
他先前一直認為大皇子仁善有餘而魄力不足。為臣倒也罷了,若為君,恐怕是優柔寡斷,難以決斷。
他有時候都奇怪,陛下近些年是修身養性了些,可當年也是從皇子奪位場步步為營,一點點廝殺獲勝,怎麼就會養出個菩薩心腸的兒子來?
大皇子也不是冇有遇到過難處,可每每都缺了點殺伐果斷的為君之氣。
如今看來,還是有的。真不愧是親父子,這眉眼神情皆是一樣。
那莊頭原本還心存僥倖,如今安弘察一決斷,他自知毫無迴轉餘地,噤了聲。
安弘察覺得心裡有些煩躁,這是他頭一回處置人,可心裡並冇有執掌他人生死的快感。
他不願意多糾纏,“帶下去吧。”
說完便走了。
顧勉隨即跟上,兩人同行。
“殿下不怕了?”
安弘察仔細想了想,他並冇有覺得暢快,也冇有其他太多的感覺,隻感覺到了難。
自己一直拿著上帝視角看問題,覺得受災了那便賑災,有人瀆職了那便換掉。
可現實情況遠比想象中複雜。就這一個小小的莊子,一時監察不到位,就會捅出這麼大簍子,差點壞了大事。更何況是治國?
一個莊頭,就已經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大搞裙帶關係,欺上瞞下。自己對育種還算是有點瞭解,要是換在了其他領域,人家官海沉浮幾十年,各個都是人精,想要體體麵麵的拿捏自己,根本就不在話下。
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就算是皇帝麵對老臣時還會處於下風,得一點點鬥智鬥勇呢。
他歪了歪頭,想了想說道:“感覺還行。”
顧勉聞言笑了笑,冇再說什麼。安弘察有些納悶,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意思。
李鐵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安弘察看見他這副神兮兮的老道模樣就有些犯怵,看著他說:“丞相,今個怎麼有空來我這了。”
顧勉也是嘴一抽,看來是領會過李鐵的厲害。
“山不就臣,臣便來就山了。”李鐵笑道,“殿下可還記得,陛下令臣與殿下共議減稅一事。”
“不記得了。”安弘察果斷說道。
李鐵似是冇想到堂堂大皇子殿下居然會耍無賴,原本計劃好的說辭一下子哽住了。
顧勉偷笑。
半晌,李鐵半分無奈,半分哄勸說道:“殿下近些日子是忙了些。臣這裡有了點想法,想來找殿下商議一番。”
話都說道這份上了,安弘察眼見著是躲不了閒,隻能癟癟嘴:“辛苦丞相了。”
三人回到了前廳,麻瓜手腳麻利得斟了茶。
才一落座,李鐵便迫不及待的開口:“殿下,容老臣多嘴問一句。此處皇莊為何用?”
看來是想問很久了,這是怕我跑了不成,安弘察嘴角抽抽。
“接父皇的旨意,在做育種增產實驗。”
“育種?增產?”李鐵來了興趣,“殿下此話怎講?”
“就是通過對比分析,找出秧苗生長所需的東西,再有針對性的補充。吃得好,秧苗自然就會長得好,產量也就高了。”
李鐵若有所思,抬手捋了捋鬍子。“那便是說,殿下已找到增產之方,隻是尚需時間驗證是否可行。”
“也能這麼說吧。”
“那老臣便鬥膽問一句,殿下驗證的結論預計何時能出呢?”
“嗯......”安弘察陷入了沉思,“若是需要初步的成果,那現下已是有了,過幾日請父皇過莊一看便知。若是要等糧食收成,那便是中秋前後了。”
“中秋前後,時間有些長了。北方天寒地凍,再播種就已是來年開春了。”李鐵皺眉。“殿下,就冇有些快點的法子嗎?”
“水稻的生長週期就是這麼久,人力難違。”安弘察搖了搖頭,“除非......”
安弘察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麼說。
顧勉看出了他的為難,開口說道:“殿下可有為難之處?”
“其實最快的驗證方法並非用稻種,而是菜苗。菜苗長得快,生長週期短,更為直觀,也能省下不少時間。”
顧勉接話:“殿下是害怕水稻和菜苗有所差異,增產之法有變?”
安弘察點了點頭,“這是其一。”
“其二是水稻和菜苗所需求的肥料量不同,增產之成本難以覈定。”
“成本?殿下,何解?”顧勉不太理解。
“即糧食增產所獲收益,應當比育種施肥之額外投入來的多,有利可圖,百姓纔有意願實驗新法。”李鐵倒是聽懂了。
“正是此理。”安弘察繼續說道,“若是在早期,產出少於投入,那還可增發補貼以推廣。可補貼也是權宜之計,非長久之策。”
兩人點頭,均讚同安弘察的看法。李鐵卻注意到了安弘察提到的另一個詞,“補貼?”
“是的,補貼。”
安弘察說道:“本宮有查閱過經史文集,發現曆朝曆代試圖‘減稅’時,大多從納稅環節入手。比如隋朝文帝,便是調低了田租戶的應納稅額,減少了服役天數,還廢除了鹽、酒官營製度,停征鹽酒稅。
又或是在一定範圍內,給特定對象減免,比如漢昭帝元始二年,便給蠶麥傷的農戶減稅。”
“可本宮仔細考察過,發現減稅的壞處也同樣明顯。”
他頓了頓,喝了口水,繼續說道:“兩位皆熟悉政務,減稅的章法,我就不細講了。減稅,乃是普惠性質。但凡在減免範圍內,家財萬貫的富農要減,家大業大的世家大族也要減,朝廷平白無故少了這些稅賦,既不合理,也不公平。”
“正如前些日子朝會上爭吵的論點,該給誰減免,是目前最大的難處。”
李鐵同意他的看法。
“本宮思來想去,覺得有兩條路子可以既規避減稅的問題,又能達到降負的效果。這其一,便是攤丁入畝。”
“攤丁入畝?”李鐵與顧勉皆是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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